韓風在頭腦中,仔細回想著,那夢境裡的騎馬經歷。隻是很快,便直接放棄了。如果在景區,騎在馬上被人牽著走,也算騎過馬的話,現在真刀真槍上陣,可容不得他胡來。 “大人,小的們也不會。”老把子更是直接承認,沒有一絲顧慮。 與其他人不同,韓風在二女疑惑目光下,還是感到了羞愧。這正應了夢境裡的話,男人就不該說不行。 “可否到前麵找個地方,讓大家練習一下。”即使再尷尬,韓風也不得不開口,至少想快點離開這裡。 於是,在城外的官道上,一行九人牽馬步行,與路上往來運貨隊伍,彼此擦肩而過。雖然人家都在辛苦趕路,可韓風還是感覺,那些帶著疑惑的目光,不時落在他們身上。 夾在丘陵之間的土路,一路蜿蜒起伏,雖然坡度並不大,可牽馬徒步走下來,所消耗的體力也不小。更讓他們鬱悶的是,一路上隻見山丘,高低起伏蔓延,根本找不到大片空地。 “大人!該紮營過夜了,不要離開道路太遠,小心山間野獸出沒。”老把子開口提醒。 路旁一處空地上,韓風揉著酸脹的小腿,心裡不住哀嘆。早知道會這樣,在夢境裡時,自己為啥不去學騎馬,大把的時間和機會,被他白白浪費。 “枝兒!這路你走過,還需要多久有平地?”心思迫切的韓風,問向身邊的女子。 放下手裡拾來的枯枝,枝兒搖了搖頭,語帶苦澀的回道:“當時走了兩個多月,才趕到這裡,已經筋疲力盡。哪裡還記得,身邊的地勢。還是問下大方吧,她心思縝密些,應該清楚這些。”。 “哦,問你個事情,內官是貴族嗎?”。 “不是,貴族很少有做事的。除了帶兵之人,當然他們更多是,在家族長老會任職。”。 “是不是他們都會騎馬?”。 “騎馬?他們不屑和牲畜打交道,隻有役人裡的侍衛,和軍中兵將,才與之為伍。”。 韓風頓時心生疑惑,壓低聲音繼續問道:“大方隻是一個內官,為何會騎馬?”。 “這有啥奇怪的,或許她家裡人,就是役人軍衛,和我一樣,從小就學會騎馬吶。”枝兒回答的非常自然。 韓風知道自己擔心什麼,文化人並不可怕,如果對方再有武力加持,那可不是好事。一旦人家需要,分分鐘便能滅了自己,取而代之。 “按現在的腳力,還需趕路三天左右,才能遇見合適之地。”果然和預想的一樣,大方真如萬事通般,張口就給出答案。 “這官道附近,山間之內,能找到適合的地方嗎?”韓風的心有些迫切。 “小女隻記得來路,山間情況一無所知。”。 “大人!不如這樣,明日早起,小的們便進山查看,想來尋找不難。”老把子連忙請命。 “場地必須遠離官道,避免讓人懷疑。練馬場需平整開闊,否則馬兒跑不起來。”一連串注意事項,大方娓娓道來。 旁聽的韓風咳嗽一聲,連忙插話:“先找個場地,學會騎馬趕路就行,至於奔跑嗎,等到了開闊地,再練習不遲。” 韓風顯然是等不及了,他也清楚對方說的道理,隻是權衡之下,最後他還是一言而決。 午夜的營地十分安寧,人們合衣躺在砂石地上,聽著周圍山林間蟲鳴鷹啼,以及官道旁緊鄰的溪水,潺潺流淌,讓篝火映照下的九人,很快進入夢鄉。 韓風起初,有些擔心路上安全,在大家的解答下,才打消了顧慮。殺人越貨的劫匪,在北郡是不存在的,搶奪的財物無法變現,一旦發現就要麵臨,周圍所有城池,派出的大軍圍剿。想單槍匹馬偷襲,在目標人多勢眾下,更加不靠譜。至於來往的隊伍,順路搶劫殺人,這無異於挑起族戰,直至不死不休。 還有一個情況,讓韓風聞知感嘆,所有城池間往來的人馬,必須走官道,否則視為流民處置。而執行和舉報之人,正是這些往來的隊伍,無論斬殺或者抓捕,都會得到獎賞。更有一點是,官道上會有巡查隊伍,往來與城池之間。雖然人數不多,頻率也很低,可威懾力極強。難怪他們的一舉一動,部下們都十分小心。‘這咋和敵後武工隊一樣,隻能偷偷摸摸做事。’韓風的內心感嘆不已,狗屁的越規違製,活在當下的人們,與機械般的木偶,幾乎毫無差別。 天色微微放亮時,老把子便帶人上山,去登高尋找場地。 韓風帶著二女,收拾好雜物後,便守在馬匹旁,等待傳回消息。 一陣吆喝聲,打破周圍寂靜,三人舉目望向官道。 一隊由百十人,組成的運輸隊,用馬車拉著貨物,在兵卒與奴人的押解下,緩緩走了過來。這樣的場景,一路走來早已司空見慣,來到眼前時,雙方也隻是對望一眼,便不再理會。沒有人說話,更不會相互問候。 “前麵的人站住!”就在運輸隊,即將過去時,陣陣急促的馬蹄聲,轟隆響起,快速往這裡靠近。 正在趕路的運輸隊,聞聲立刻停下,隊前的幾名騎士,也催馬趕回後方。 六匹健馬駝著甲士,勒馬停到隊伍後方,其中一名軍卒,高舉一卷文書,大聲喊道:“我家大人有令!征召八匹健馬,這是文信,爾等拿回去交差吧。”。 現場變得十分安靜,隻有那些馬兒,打著粗重的鼻息,傳令之後的甲士,悠閑的看著對方,為他們臉上那種,敬畏且不甘的表情,而沾沾自喜。 “各位大人!非是小的不尊上命,隊中健馬本就不多,所運貨物沉重異常,實非人力可為。還請各位大人體諒,征召其它馬匹,以解不時之需。”帶隊的騎士,從懷中摸出幾張銀票,低聲哀求的同時,目光仿佛不經意間,看向了官道旁,那駐足的三人和馬匹。 “呦嗬!那些馬倒是不錯,嗬嗬,過去瞧瞧!”。 接過銀票的甲士,說笑著催馬走下官道,扇形圍住了三人。 “大膽賤役!竟敢驚擾貴戚,還不快滾開!”就在韓風二人,本能的拔出武器,怒目看向對方時,大方的一句低喝,猛然爆出。 甲士們聞言,立刻停止了說笑,目光疑惑的看著三人,隻是從對方的裝扮看,也隻是一些騎士而已,根本沒有貴族的服飾。 “此地可有貴戚當場,小的們可是,奉城主指令行事,尋常貴族也得尊令,驚擾之過還請擔待。”騎士雖然語氣放緩,可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公子!”大方沒有回話,隻是沖韓風躬身施禮,這是讓對方,表明身份的訊號。 醒悟過來的韓風,滿臉怒容探手入懷,取出令牌後,高高揚起,語氣森冷的問道:“本公子坐騎,你們還要嗎?”。 大方掃了一眼,還呆立馬上的甲士們,立刻開口嗬斥:“還不快滾!”。 如蒙大赦的甲士,連話都沒有回,便撥轉馬頭,催馬躍上官道。頭也不回往後方奔去,突發的狀況,已經讓他們無措。意圖奪取,外族嫡親財物,這可是不赦大罪,隻能期望城主出麵,把大事化小。 “他們這是何意,可有不妥之處?”韓風有些不安,連忙問向大方。 “搶奪公子的財物,這樣的罪過,不是他們擔得起的,想來是回去稟告主子了。”大方的語氣十分篤定。 “可是那運城城主?”韓風眉頭皺起。 “不是!運城城主代表郡守府,即使是拿出城主令牌,也隻能尊令行事,沒有任何討價餘地。應該是家族族長吧,我們身份敏感,不易多生事端,還是盡快打發走吧。”大方無奈的回道。 “一個外城城主,便可隨意奪取財物嗎!”韓風到現在,還是有些不解。 “等級的壓製,無分內外,就如同貴族,平日欺壓族民一般,生殺予奪,予取予求不得抗拒!”見慣了權勢傾軋,大方帶著深深恨意。 大方的解答,令韓風對現實,有了更直觀印象。與枝兒她們不同,這些來自,律製上的規則,更加反應了當下現狀。讓他得以窺探,整個世情的全貌。 城主大人的車隊,由幾十名甲士守護,停留在官道上。用於拖拽帳車的馬匹,也許經不住長途跋涉,抑或是水土不服,終於癱倒在地。突發的狀況,讓剛剛繼位的城主,見到返回的甲士,竟然是空手而歸,頓時怒火中燒。 “說!”目光陰鬱的望著幾人,男子咬牙擠出一個字。 已知大禍臨頭的甲士,再也不敢隱瞞,一五一十把前後經過,如實講了一遍。 “哦!家族嫡嗣!”對方是何緣故,喬裝出行,他並不在意。每個家族都有秘密,除非是涉及自身利益,沒有誰會去關心那些。而眼前的事,在他看來,也算不得什麼,既然對方沒有揪住不放,大不了表個態,給他們一個臺階而已。 “區區一幫賤役,也敢挑撥是非,其罪當誅,把裡麵奴人留下,回去傳話吧。”之所以下這個命令,也有他的猜測,是否是對方,故意借刀殺人,哪怕是誤會,也不能掉以輕心。 運輸隊和韓風三人,依然等在那裡,深知事情並未結束,此刻也不便離開。隻是官道上的人們,表情非常沮喪,禍水東引不成,反倒又得罪一個勢力。看來自己的馬匹,這下是保不住了,在對方問罪之前,奴人與兵卒們,已經開始選出健馬,用以打消來人的怨氣。 等待的時間不久,轟隆隆的蹄聲,隱隱傳來,隆隆之聲在山間回蕩。 大隊甲士策馬來到近前,當先發聲的,依舊是那個領隊,他快速離鞍下馬,徑直跑到韓風身邊,躬身施禮道:“小的見過公子,銅城城主已得悉此事,實乃一場誤會,奉上些許薄禮,還望公子見諒!”說罷取出一疊銀票,雙手托起。 “既然是誤會,說開便是,禮物就免了!”為了盡早擺脫麻煩,韓風乾脆一口回絕。 領隊聞言收起銀票,躬身再次施禮後,轉身望向官道,忽然大聲喊道:“城主大人有令,賤役擅自挑撥是非,以致驚擾貴戚,犯上者當斬,餘者回去稟告詳情,殺了他們!”。 隨著領隊的喊殺聲響起,幾十個騎兵猛夾馬腹,手中的武器,高高揚起,嘶喊著撲了上去。 慘叫聲夾雜著戰馬嘶鳴,充斥著山穀之地,整個屠殺過程,非常簡單,甚至連武器撞擊聲,都未曾發出。直到被團團圍攏的車隊,重新露出真容,倒地的屍身,加上趴在地上的奴人,已經沒有一個,還站立的身影。 重新躍上馬背的領隊,來到隊伍後方,沖韓風一抱拳,高聲說道:“不知公子可還滿意,小的們,帶上馬匹,回稟城主!”說完話,便催馬往回奔去。陣陣人喊馬嘶之後,三人的眼前,隻留下一片殘跡。 “TM的,我們被人陰了!”目睹殺戮整個過程,韓風還哪裡看不出來,明麵上的示好,不過就是借刀殺人。 “銅城!夠毒啊!我們式微,不可糾纏。”大方開口勸阻,她倒是看的開,心裡並沒有多少恨意。 “大人!”一聲低語在三人背後傳來。 韓風急忙轉身,這才發現老把子,不知何時來到身後。隻是從對方躲閃的眼神,以及另外五人,那低垂的頭顱。韓風已經讀懂了,這些人已經靠不住,至少在剛剛危急時刻,也許這幾人,選擇了明哲保身。沒有再理會他們,韓風默默向山穀走去。 老把子幾人的態度,已然落在二女眼中,隻是她們卻很理解,在麵對危機時,沒有人會舍棄自己。保護自身安全,似乎成了人的本能。當韓風獨自離開時,望向他孤獨的背影,枝兒握緊短劍,抬腿跟了上去,既然已經認定他,是自己的男人,她就不會放棄對方。 “看守馬匹,留在這裡等著。”見此情形,大方有些無奈,隨口吩咐幾人,便邁開腳步,急忙追上二人。 韓風這一刻,真的想離開,與其和這些人,貌合神離混在一起,自己倒不如,獨自去闖蕩。夢境中的一切,畢竟和現實相悖,這種潛在隱患,往往招來致命的結果。他對眼前的一切,已然生出一種厭惡。世人的自私冷漠,讓他心灰意冷,這樣下去,即使自己遍遊各地,恐怕也不會找尋到,夢境中那般安靜與祥和。 “風郎!帶上我,你答應過我的!”枝兒的低喚,幽幽傳來。 聽到那熱切,而決絕的召喚,韓風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隻是他並沒有回頭。 “回到鹽城吧,墨子會照顧好你的,不要再跟我冒險!”韓風說的是心裡話,言語間帶著勸解。 “不!我再也不需要照顧,隻想留在你身邊!”枝兒的話語中帶著,倔強與執著。 對方的堅持,讓韓風感到頭疼,自己腳下的路,如同他的命運,完全不清楚是何方。即便枝兒對他心無旁礙,可一股憐憫之意升起,令他不忍心,再把對方當做,可以任意擺布的棋子。 “風是你的名字嗎,自由自在多好啊!”大方那沙啞的嗓音,仿佛在低低吟誦。 “與你們在一起,我感覺很累,或許我更適合獨處。”來自夢境中的感慨,隨意在韓風口中說出,也在表達他,自己的本心。 大方走到對方身前,在一處巖石上坐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雙手抱住屈膝,望著眼前的山林,口中兀自喃喃自語:“我從小便被遺棄,父親就是凱迪人。他把母親帶回部落,就再也沒有出現。生活在他們的族地,沒有任何人,幫助我和母親,哪怕一小塊麵餅,都不肯施舍。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我們是寡女。那個卑劣的父親,所托寄的銀兩,隻贈與他的子侄,任我們母女自生自滅。”。 輕聲細述過往,大方站起了身形,隨手折斷一棵枯草,在指間用力纏繞起來。 “母親拉著我,逃離了那裡,在漠西蒼家,她獻身與一個,行將就木的長老,這才換來我的役人身份,你們知道其中的緣由嗎!是母親獻出自己的鮮血,用來供那個老畜生,獻祭神靈,祈求長生!”大方的眼眸微瞇,帶著濃濃恨意。 做為聽眾的二人,沒有說話,隻是沉浸在,對方所描述的場景中。 靜寂再次被,沙啞的聲音打破:“爬上內官位置,我用盡了所有辦法,原來以為那就能自由,可是最終換來的,還是任人擺布。”她的目光轉向韓風,緊緊盯住對方雙眼,一字一句說道:“你的膽大妄為,讓我看到復仇的希望,哪怕依然渺茫,也要陪你走下去,誰也不能阻止!”。 ‘離經叛道的憤青!’這是韓風對她的定義,人性扭曲之下,此女已然無所顧忌。和她攪合在一起,自己真的能掌控嗎。 “唉!看看他們,有一天再麵臨選擇時,你也會自保的!”麵對這樣的人,韓風直接把顧慮說出。 “哼哼!與他們相比,你更像個男人,我寧願被你出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