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的人群,已經遠遠離開,隻有點點篝火,還在乏力的閃動。或許是在混亂之下,一些貨物被引燃,滾滾濃煙,包裹著火光,騰騰翻動著。 似乎發現並沒有人追趕,許多人隱藏在夜色中,偷偷觀望現場。因為跑的匆忙,那裡還有大量財物,來不及轉移。 發泄之後的銅城將士,重新圍攏在帳車處,亢奮過的身體,變得安穩下來。周圍清靜下來,隻有乾柴燃燒時,微弱劈啪聲,隱隱在空地中傳出。 “你們留下看守馬匹,枝兒和我過去。”韓風不再猶豫,拔出短劍,彎腰摸了上去。 二人的身體,隱藏在貨車之後,悄悄查看那隊人馬。接連換了幾處位置後,直到發現腳下屍體,這才意識到,抵達了真正的現場。 此地距離對方,還有近百米,血腥之氣,透過麵巾也能聞到。好在雜物不少,用以隱藏自己倒也方便。 隻是二人觀察半天,對方卻再也沒有動作,眼見幾十名甲士,圍住帳車休息,發覺再守下去,也很難有可乘之機。時間就這樣慢慢耗著,韓風已萌生退意。 一聲聲劇烈的咳喘,瞬間打破了寂靜,頓時引起對方騷亂。而僅是片刻,一聲慘叫傳來,伴隨著的是陣陣喝罵。原本龜縮一起的馬隊,在嘈雜叫喊之後,甲士們一哄而散,彼此戒備著,遠遠離開了對方。 “戴好麵巾,不能暴露口鼻!”聽到又有劇咳聲響起,韓風頓時變得緊張,忍不住開口叮囑。這絕對是急性傳染病,想不到傳播起來,速度這麼快。 沒有人再去靠近病患,甚至身體不自主,遠離自己的同伴。幾處或大或小的咳聲,不時響起,那胡烈的咳喘聲,落到人們耳中,隻覺自己的喉嚨處,都變得瘙癢難耐。 “快走!離開這裡!”韓風終於忍受不住,心裡的恐懼,拉起枝兒,顧不得暴露,轉身往後跑去。 已然被恐懼籠罩,驚慌失措的甲士們,已經顧不上遠處的響動,身體不停後退著,借以躲避這可怕的疫病。 “驅除發病之人,護本王離開這裡!”帳車內男子,也看清了現狀,立刻發出一聲爆喝, 膽戰心驚的甲士們,彼此防備著,緩緩靠向帳車。領隊硬著頭皮,催動起大車,掉頭往遠處空地駛去。 拚命跑了回來,二人累的氣喘籲籲,枝兒是真的害怕了。 “那裡!那裡不能過去了,會死人的。”枝兒捂住心口,極力壓製恐懼。 “這瘟疫傳染性很強,大家千萬不要暴露口鼻,盡量遠離人群!”韓風呼喘著提醒大家。 “大人!那些人好像在轉移,往那邊去了!”老把子在始終關注那裡。 韓風聞言轉身看去,模糊的視野中,那輛帳車在緩緩移動,方向卻是在另一側。 “我們跟上去,不能便宜他們!”韓風根本不死心,正所謂,趁你病要你命。 人們牽著馬匹,慢慢吊在對方身後,順著他們行進的方向,走進西側的山地。 坑窪不平的地麵,讓轉移的隊伍,走的非常艱難。借助散落的,慘白月光,西逃的隊伍,也隻是跑出去幾百米,便緩緩停了下來。顯然別說是大車,就連騎馬行走,都極其艱難。 “大人!前麵已經無路了,此地已經遠離那裡,應該是安全了。”領隊在低聲詢問。 “去那個山穀內,然後帶著你的人散開,發現染病者,立即處斬,把屍體扔遠點,除了你留下,任何人都不許靠近帳車!”男子的處置帶著果斷,現在他有些慶幸,還好自己住在帳子裡,讓他躲過一劫。 遠處的情形,韓風等人已經發現,匆匆尋一處山腳,眾人躲在那裡,遠遠的觀察對方。 “真的要殺他們,那可是城主大人!”湊到韓風身邊,枝兒低聲說道。 “今晚這麼亂,誰知道是我們做的。”。 “一旦讓人發現,那可是十惡不赦大罪,我們跑不掉的。”枝兒在陳述事實。 “你能說清我的來歷嗎?”韓風不答反問。 大方聽到韓風這樣說,居然露齒一笑,大大的眼睛瞇了起來,笑的很是開心。 疫情仍然在持續發作,陸陸續續的,又有咳嗽聲響起,在接連處置病號後,天色已然發亮。 守護的甲士,早就分散開來,到了後期,即使有人發病,也不再有人靠前,任憑感染者痛苦掙紮,病情進一步惡化。 韓風幾人已經轉移兩次了,分散開的甲士,則是占據了他們,原來所處的位置。漠北城依然隱隱可見,即使是在白天,它已是模糊的存在。 “記住他們的位置,晚上行動,務必做到一擊必殺。”打量著帳車方向,韓風下著命令,隻是還有些不放心,連忙叮囑道:“記住,不要接觸他們身體。” 韓風之所以現在下決心,其實他心裡清楚,能夠再拖到晚上,還沒有發病的人,估計再染病概率很低。而此刻他們人心惶惶,單獨分散留守,正是自己以多欺少,各個擊破的好時機。即便是引起注意,想來也不會有同伴幫忙。 “等下摸過去,殺人時記得咳嗽幾聲!”看看頭上月光,韓風終於下了指令,順便不忘出點壞水。 夜色中,慘叫聲與咳嗽聲,斷斷續續發出,處於外圍的甲士,首先變成了獵物。與韓風的預想一樣,即便鬧出動靜,也沒有人趕來救援。在殺了七人之後,他選擇見好就收,帶領眾人返回藏身地。 “城主大人!屬下感覺不妥,是不是有人,借機報復我們!”始終關注動靜的領隊,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混賬東西!讓他們再滾遠一點,你守在這裡,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對自己那些枉死者,他沒有任何愧疚,殺了也就殺了,自己身為城主,事後最多解釋一下而已。至於有人前來報復,大不了送些手下,去做人頭就是了。想來這些人出了氣,自然便會離開。有誰敢傷害自己,與發動族戰無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領隊的嗬斥聲,傳出去很遠,即便是他,也帶著同樣的想法,眼下首要麵對的敵人,便是那恐怖的疫病,至於損失一些手下,過後再補充就是。 領隊到處呼喝之聲,自然也傳到了,韓風他們耳中。仔細聽清之後,讓他目瞪口呆。這真是那句話,死道友不死貧道,看來疫情已經,徹底讓他們亂了手腳。 “看來他們真的害怕,嗬嗬,不如再嚇嚇他!”韓風心裡一喜,忍不住低聲呢喃,隨即對眾人說道:“你們六人分散開,兩人一組,邊靠近邊咳嗽,我們三人在中間,待靠近帳車後,見機動手!”。 古怪的一幕,在此地上演。一陣緊是一陣的咳嗽聲,在慢慢靠近帳車,反倒是護衛的甲士,怪叫著沖入山林,唯恐避之不及。 “好像隻有一個守衛,過去準備動手!”眼見帳車外,隻有一人,韓風立刻對同伴吩咐。 “站住!你們是何人,膽敢靠近者,殺無赫!”緊張之下的領隊,喊聲都變得嘶啞。 韓風用餘光,瞥向兩側,隻見老把子帶人,也跟了上來,便不再猶豫,口中低喝一聲:“殺了他!”說完舉起短劍,靠了上去。 枝兒來不及張弓搭箭,提劍越過韓風,彎腰跑向對方。而後便是老把子他們,一窩蜂沖了上去。似乎意識到,自己戰力不足,大方便停下腳步,轉頭四下觀望,當起了瞭望哨。 枝兒在體力上,非常吃虧,一連砍殺幾劍,都被對方大力擋開,全依仗身子靈巧,攻擊速度快,才勉強與對方,乒乓戰在一處。當幾名男子,揮動手中武器,亂砍亂刺之際,慘呼聲連起,領隊的身體,終於倒翻在地。沖到近前的韓風,憋住一口氣,就是一陣猛烈劈刺,直至對方一動不動。 此時帳車周圍。再次安靜下來,直喘粗氣的韓風,猛然抬頭,沖著大帳低吼:“滾出來!”。 在片刻安靜之後,大帳簾子猛的掀開,一身華服的男子,昂首走出賬外。他隻是淡淡掃視一眼,便爆喝出聲:“好個狂妄的孽種,竟敢擅殺我的侍衛長,你可知闖下了,多大的禍事,即使是你父親在此,也不敢這般胡為!”。 見對方盛氣淩人模樣,韓風偷眼查看,見隻一人出來,便鬆了一口氣。轉頭沖著大家點點頭,手中的短劍,高高舉起,猛然落了下來。 沒有人呼喊,扇形撲過去的人們,手中的武器,拚命招呼上去,任憑對方呼喊慘叫,沒有人再停手。 看著車轅上,這具血肉模糊,已經氣絕的屍體。韓風長出一口氣,他內心沒有自豪感,更沒有恐懼,有的隻是,如釋重負般輕鬆。他十分清楚,自從搶過滕筐開始,自己便沒有回頭路了。 探頭掀開帳簾一角,借助昏暗的光線,韓風打量一眼內部。昏暗的帳篷內,影影綽綽的,擺放了不少物品。 “打包裡麵有用的物品,快點離開這裡!大方隨我去取馬,注意四周警戒!”韓風說完,轉身邊往後方跑去。 當他與大方,牽馬返回之際,便看見,幾個背包的身影,一路小跑趕了過來。“大人!都在這裡了!”隔了老遠,老把子便興奮的喊道。 “住口!”韓風見狀,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急忙四下觀望。 “放下手裡東西,你們跟我回去!”大方翻身上馬,催動坐騎,便往大帳處疾馳。 韓風雖然心裡疑惑,可他還是選擇,去相信對方,至少以他的了解,這個女子,不會做無用之事。 馬蹄聲伴著火光,幾乎同時出現,到了這一刻,韓風才恍然大悟。看來自己還是大意了,既然自己已經,選擇殺人越貨,為何不乾脆毀屍滅跡,這樣才叫專業啊。 ‘有人相助,還真是挺不錯的!’,這是夢境之外,韓風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同伴,這種共同做事,同進同退,所帶來的異樣感受。 帶回的包裹,被一一放到馬背上,急於撤退的人們,紛紛上馬,等待指揮離去的方向。 到了這時,韓風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不知道,到底該去往哪裡,頓時愣在原地。他思來想去,也沒有靠譜的方向。眼見大家都在等待,他的目光不由望向大方。 “大人!先往這邊走,天亮之前,進山躲避一下,以免被路人發現我們。”沒有任何遲疑,大方立刻給出建議。 韓風隻是點點頭,輕輕撥轉馬頭,便往西騎行。眾人見狀,連忙催動坐騎,緊緊跟了上去。 大家的馬速並不快,並不全是因為路況,其實騎術差,才是最大的緣故。即便走的不快,可是當黎明的微光,映射在戈壁時,經過大半夜的趕路,他們已然離開漠北城,足有百裡開外了。 找了一處山間空地,眾人安頓下來,整夜的忙碌拚殺,讓他們非常疲累。顧不上吃食,大家倒頭睡下。 當午日的陽光,透過樹梢照進林地時,酣睡的人們,才連忙爬起,慢慢圍攏在一起。 韓風起初並沒有在意,吩咐枝兒準備吃食,可是不經意間,他瞥向幾人目光後,心中就是一沉,怒氣不由再次升起。 馬背上的包裹,沒有卸下,除了老把子在幫枝兒,至於其它五個男子,則是緊盯那些包裹,貪婪之意顯露無疑。 “怎麼,想現在就分掉嗎?”韓風淡淡的問道。 幾人似乎沒有準備,下意識的把目光,本能望向老把子。 “都聽大人安排!你們隻要安心做事便可!”他可不糊塗,這次直接訓斥起來。 “不要貪心了!那些財物,換不出銀子,到你們手中,就是贓物!”大方的話,猶如一盆冷水,一下便澆滅幾人,心中的熱切。他們彼此對望一眼,於是期期艾艾的,去領取吃食。 接過食物之後,大方邊吃邊往穀口走去,看來是去值哨。 韓風沒有心情吃飯,剛剛的一幕,始終讓他不安。草草吃了幾口,他有心一個人靜一下,便打算替換大方,順便仔細想想,該怎樣改變現狀。 山穀的轉角處,大方依石而立,不時探頭查看情況。聞聲轉頭,見韓風麵色陰沉著,緩緩走過來,便順勢坐下,指了指身邊的位置。 “要知道狼群中,捕獲的獵物,隻能由狼王分配,不然即使是它,隻怕連骨頭都不剩下。野狼崽是喂不熟的,尤其是雄狼,他們更需要,養育自己的家庭成員。所有收獲大家分,用這樣的方式,你做不了狼王。”大方的話說的很直白,隻是她並沒有偏幫一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要不這狼王,由你來做?”韓風問的不隻是氣話,他此刻十分煩躁。 “如果我有枝兒,那種殺人本事,絕不會推辭,心軟會讓你送命,這是母親叮囑我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沒有人再會幫我!”或許是提及母親,大方臉上顯出冰冷。 “為了多分一點食物,同伴之間,也要相互廝殺嗎!”韓風兀自想不通。 “狼群也有規矩的,隻是你定的規矩,才讓他們起了貪心。” 韓風思慮片刻,起身站起來,低頭看著對方。 “那就換掉他們,打造自己的狼群!”。 大方的臉上露出笑容,向對方伸出手,在韓風拉拽之下,就勢起身。 “就該如此!等下就可以出發,或許我能,給你找來群狼,保證都是母的,嗬嗬!”。 韓風聽到對方這樣說,心裡就是一緊,口中不由嚷道:“該不是你早有準備吧,我可告訴你,就這點家底,你要可以現在就拿走,拍拍屁股我直接走人,保證頭都不帶回的。”。 大方的笑容,非常燦爛,潔白的牙齒,再次顯露出來。似乎想起什麼,她轉過身去,從脖頸上解開細麻繩,小心翼翼的,從領口處拉出一個吊墜。 “這顆狼牙,是母親的貼身之物,在她獻血之時,留給我的護身符,上麵有她的血跡。就如同她,依舊在陪我。如今戴在你身上,我便不會再離開!”大方慢慢說著,仔細把它係在韓風脖頸。 “記住!隻有它在,我才會好好活下去!”大方的眼神異常嚴肅,眼睛緊緊注視著韓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