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的牧人們，亂糟糟的跑回族地，一窩蜂沖進圍欄後，便失去了身影。 　　韓風跟在他們身後，仔細觀察這些族人，緩慢行進中，等待對方到來。 　　和大方描述的一致，那些牧人之中，能牽馬而行者，全都是男子，隻是年紀大小不一。而其它動物，一律由女人照看，沒有發現一個例外。從馬匹的數量看，大約不過百匹，一個這麼大的部族，顯得有些寒酸。隻是有一點，這些人的穿戴，倒是還算整齊，至少不像奴人一般，破衣爛衫幾乎衣不蔽體。 　　慢慢走到大門外，趁著等待的間歇，韓風忍不住問大方：“我看他們跑的挺快，衣著也不錯，這日子過得，也算不差啊？”。 　　“哼！能夠撫摸家畜的人，都是嫡係族親，或者家裡男人，為家族貢獻多，他們的女人和子嗣。族裡更多的，是那些無依無靠，或者子嗣斷絕女子，隻要能吃頓飽飯，她們寧願去死！”。大方的怒火，不再掩飾，目光直視族地之內。 　　女子的恨意韓風理解，隻是看她仇視的模樣，不免開口勸解：“不要莽撞，現在我們沒有能力，去為你復仇，千萬別做傻事！”。 　　“這仇我會記在心裡！”收回自己的目光，大方沖對方點點頭，以便讓韓風安心。 　　等待的時間有些長，原本還人影幢幢的族地，慢慢變得空曠，仿佛已經成了荒村。 　　“這是為何？不會出現變故吧？”是自己哪裡露出破綻，還是這樣的拜訪，不符合規製，韓風有些擔心。 　　“一個靠族人搏命，來換取報酬茍活的家族，誰會在乎他們，何談往來禮節！”大方難掩鄙視之意。 　　“嗚！嗚！嗚！” 　　就在眾人等的心焦之際，此起彼伏的號角聲，在族地中吹響。沒有任何節奏，更沒有固定地點。響聲低沉而亢奮，在族地中接連吹起。 　　“聚族令！”大方微微皺眉，口中詫異的說道。 　　“他們要做什麼？”韓風連忙追問。 　　大方似乎也在猶疑，微微搖頭：“這是家族祭祀時，召集全體族人的號角聲。”。 　　在號角響起之時，原本變成死寂的族地，如同被按下啟動鍵，立時躁動起來。一個個低矮的草屋門，被猛然打開，抱著孩童的女子，走路歪斜的老人，甚至一些人背上長輩，快速往族地深處匯聚，紛亂嘈雜的部落中，除了那，低沉嗚咽的號角聲，竟然再無其它雜音。 　　“穩住！”似乎發覺身旁同伴，隱隱有逃走跡象，韓風隨即大吼一聲。在他看來，就自己這幾個人，如果對方想對付他們，根本不需要，召集這麼多族人。 　　僅僅過了半柱香功夫，視野之內，直通大門的石板路盡頭，密集的人群，緩緩的顯現出來。號角聲也匯聚在一起，終於變得整齊一些。 　　麵對前方的異動，韓風幾人的坐騎，明顯感到不安，身子扭動著往後倒退。。 　　“下馬！休要墜了氣勢！”大方見狀，連忙低喝一句，說完率先跳下坐騎，一手扶劍柄，一手緊握馬韁，昂首站在隊伍前方。 　　凱迪族人走的很快，沒有什麼隊形排列，相互擠在一起，密密麻麻的，一窩蜂湧來。 　　當韓風看清他們，人人赤手空拳，臉上洋溢著，自豪笑意時，他的心放鬆下來。對方這種出迎方式，不免讓他感覺有趣。 　　轉身遞過自己馬韁，韓風沖幾人低聲說道：“記好事先安排，枝兒跟在我身後，大家不要分開！”。 　　韓風說罷邁步上前，與大方站在一起，手裡依然緊握劍柄。枝兒兀自不放心，牽著兩匹馬，也來到韓風身旁，與大方一起，把他護在中間。 　　號角聲與移動的人群，幾乎同時停了下來，此時雙方之間，相距不過二十米。幾十名男子脫離人群，快步上前後，居然湊到一起，打量韓風一行的同時，低聲議論起來。 　　“敢問哪位是大族長！我家公子冒然拜訪，還望出來一見！”大方當先喊話，語氣不亢不卑。 　　韓風探手入懷，三公子的令牌，被他高高舉起，臉色肅穆的看向眾人。 　　一名老態龍鐘，身材高大的老人，在同伴攙扶下，走了出來。目光緊緊盯住令牌，麵色漲紅著，顫聲說道：“凱迪家族，世居荒地，初迎貴客，隻因不通北郡待客禮儀，是以本王與族老共議，舉全族相迎於此，耽擱時久，還望公子見諒！”老人雖然年邁，可語調卻很粗獷。 　　“大族長言重了！冒然來訪本就失禮，在下先陪個不是！”既然人家這樣客氣，韓風不免，也要給人家麵子。把令牌放入懷中，他抱拳施禮。 　　“哈哈！公子休要再提此事，能屈尊到凱迪族地，如此百年不遇幸事，皆拜公子所賜，凱迪人自當大禮相迎！”老人大笑著，甩開同伴的攙扶，來到韓風身前，一把拉住對方，轉身便要一起進寨。 　　“大族長且慢！”看著眼前場景，韓風不由心中一動。那些夢境中的戲碼，不停在頭腦裡閃動，此情此景，不正適合煽情，想必效果要更好。 　　顧不得眾人的疑惑，韓風輕輕撫開老人的手，在對方詫異目光中，轉身沖身後的老把子，高聲喊道：“有請胡圖兄弟遺物！”。 　　老把子聞言愣了一下，隨即立馬反應過來，連忙從馬鞍上，把準備好的包裹卸下，雙手托舉著，恭敬走到韓風近前。這是韓風事先交代，並演練過的儀式。 　　“老族長以及族老在上，各位凱迪兄弟姐妹們，胡圖兄弟，是你們的族人，他為我而戰，臨死之際，在下親口答應過他，送他榮歸故裡！”韓風說著接過包裹，小心放在自己坐騎上，不是他不想捧著，隻是要走那麼遠的路，即使效果拉滿，他也怕身體吃不消。 　　韓風不等對方表示，便自顧牽馬走向大門，口中不忘高聲呼喊：“胡圖兄弟！榮歸故裡，我們一起回家！”。 　　前方的人群，緩緩散了開來，凱迪人用驚訝的目光，看著韓風牽馬走近。而在他身後，部下們也是如此，昂首挺胸牽馬跟隨。 　　“凱迪人！永記公子大恩！”蒼老而粗獷的喊聲，自韓風一行身後響起，緊接著就是連成一片。 　　“兄弟！回家！”韓風依舊在呼喊，借以發泄內心的緊張。在密集的人群，注視吶喊下，讓他此刻緊張不已。 　　呼喊聲漸漸停止，隨之而來的，便是密集的蓬蓬之聲，低沉而沉悶，慢慢變得整齊起來。道理兩側，早已被老老少少占滿，每個人挺直了身體，右手握拳錘擊胸膛。其中不乏有老人和孩童，隻是他們都是男性。 　　隨著韓風等人前行，身後的大族長，帶領著經過的族人，捶胸跟在後麵。韓風已經喊不動了，為了保護嗓子，他隻能裝腔作勢，仿佛依舊在吶喊。 　　終於越過男子隊伍，兩側趴倒在地的女人，突兀的暴露出來。同樣是老少皆有，單看她們那身裝扮，就能發現，其中沒有一個男子，哪怕是孩童亦如此。還有一點不同，也引起韓風注意，在經過一段路程後，趴地的女子們，裸露著褐紅色軀乾，近乎赤身裸體。她們成片趴在地上，甚至遍布茅屋四周。看來凱迪人的等級猶在，在此可見一斑。 　　長長的石板路，眾人走了幾十分鐘，直到一處大廣場出現。韓風已經不需要指引了，直奔廣場中央，那座巨大茅屋而去。 　　在那誇張的大屋前，韓風停下腳步，等待眾人圍攏後，他緩緩轉身開口，用近乎嘶啞的嗓音喊道：“胡圖！能做的，就這些了，希望你能安息！” 　　這是韓風的肺腑之言，想到對方的名字，就這樣糊塗死去，雖然和自己並沒有關係，可一路行來，也讓他心生愧疚，到了此刻，他也不僅僅是演戲。 　　“大族長！在下還有一事相煩，胡圖兄弟可有家人?”既然是送佛，韓風乾脆送到西，這也全了他愧疚之心。 　　四個女子被帶了過來，不過從她們的穿戴看，還算是比較整齊，明顯不是被舍棄之人。 　　枝兒當即取出四張銀票，遞給其中年長者，隻是對方沒有接，而是把目光，下意識看向族老中，一名壯碩中年。 　　“這是公子的賞賜，你們先收下吧，一切回去再說！”男子的聲音，也是帶著粗獷，盡管是極力克製，可依舊帶著不怒自威。 　　其實韓風也看的明白，這些銀子，想必落不到她們手裡，隻是這是人家家事，自己做到仁至義盡，也就如此而已。 　　“方大人！把帶來的薄禮，獻給大族長！”眼見大方麵色不善，似乎又想起往事，韓風隻能借機提醒她。 　　事先準備的珠鏈，被大方默默遞了過去，雖然它做工粗糙，可勝在火紅的珠粒夠多，長度也是最長。 　　當老人一把抓過珠鏈時，麵上的狂喜與貪婪，絲毫不加掩飾，竟然直接蓋過，來時路上的悲壯與震撼。 　　果然是一幫窮鬼，難怪連族人都餓肚子。這就是韓風的印象，也是他對凱迪人，生活狀況的判定。 　　老人雙手接過珠鏈，輕輕撫摸著，隨即轉身麵對族人，展開以後，雙手舉過頭頂。火紅的珠鏈，在晚霞映襯下，發出淡淡幽光，妖異般在空中晃動。廣場上的族民，下意識的圍攏過來，抬頭望著它，神情如同仰視國寶一般。韓風幾人所帶來的，一連串震撼與狂喜，讓凱迪人徹底沸騰了。這些外族大人物，對凱迪人如此尊崇，又白白送上寶物，怎麼不令他們欣喜若狂。 　　“置九羊宴舉族同慶！為凱迪貴客洗塵，！”老人的宣示，再次震驚了族人，頓時萬餘人歡呼聲，徹底打破了，荒原上的平靜。 　　九羊宴的全貌展現時，韓風則是無語凝噎，這還真是名副其實。此時的廣場上，到處隆起篝火。尤其是大屋前方，一排篝火正熊熊燃燒，通紅的火光，照在開放式茅屋內，映的大堂異常明亮。坐在主位之上，韓風感受著，屁股下的柔軟。從他步入大廳之際，腳下便感受到，那來自不同動物，身上毛皮，所帶來的溫柔與舒適。 　　望著外麵那九口大鍋，剛剛宰殺的九隻羊，正變成碎肉，在鍋內翻滾著。陣陣熱氣湧起，空氣中彌漫著肉香。 　　“公子！這九羊宴，可是破天荒的事，即便家族祭祀，也不過殺三隻羊，如此才能彰顯，凱迪人對公子，一片赤誠之心！”中年男子，做為族老代表，坐在韓風下首，麵色恭敬的說道。 　　“胡王說的不錯，公子大恩於凱迪人，又贈與重禮，本王便破例做主，眾位家主該無異議吧，哈哈！”老人似在奉承，更似在解釋。 　　“理當如此！”眾位族人聞言，當即表態，連聲應答。開什麼玩笑，人家即送族人回歸，又送上大禮，即使大族長不發話，這樣的人物，誰不想巴結。 　　看來這凱迪族內部，也是勾心鬥角。韓風早就聽大方說過，這大族長的位子，全看各自家庭，對部族貢獻大小，就會被推舉上位。看似相對公平，可還不是一樣，誰能賺銀子，誰就能說了算。隻是到現在算來，自己所拿出的財物，除了博取好感之外，幾乎就是在打水漂。眼見胡姓族老，攀附之意明顯，韓風有一種感覺，人家該不會把他，當成大冤種了吧。 　　“凱迪人的盛情！在下便愧領了，多謝大族長，和各位族老美意！”此刻的韓風，隻能打牙往肚裡了。 　　一番客套之後，雙方都給足對方麵子。一盤新鮮水果，一碟烤製的肉乾，一整隻煮熟的羊頭，一壺釀製果酒。被一一擺放在，韓風身前案幾上。除了他和大族長以外，別人的羊頭，則是被碎肉代替。從這一點看，凱迪人是真的盡力了，已然窮到了骨子裡。 　　匆匆敬過一杯酒後，眾人再也不客氣，風卷殘雲般，消滅著眼前食物。在這方麵，韓風幾人倒是文雅些，畢竟是客，而且平時夥食不缺。雖然老把子幾人，也在大口咀嚼，吃相上卻是文明許多。 　　屋外的廣場上，笑鬧聲吆喝聲，始終沒有斷絕。韓風不用去看，都清楚的知道，就憑那幾隻羊，分給族人的，恐怕隻有肉湯，還不一定喝飽。 　　“大族長！在下自進入族地，一路所見，凱迪人各個勇武，真是令人羨慕啊！”韓風原本就無心吃喝，借機引出話題。 　　“公子謬贊了，不過要說勇武，我凱迪勇士，絕不輸給外人，如果公子有意，離開時所需護衛，盡管挑選便是，這些凱迪勇士，定會護持公子周全！”老人也清楚，畢竟拿人手短，獻出幾個族人，也算不得什麼。 　　韓風聽對方這樣說，並沒有馬上回話，隻是自顧舉起酒盞，杯中酒一飲而盡。放下酒盞後，他仰頭長嘆一聲：“凱迪勇士雖好，可郡製難違，在下並不希望，讓凱迪族招惹非議！”。 　　“哦！如此說來，本王更該代族人，感激公子大義！”老者聞言，那能聽不出來，對方怕是，需要大批人馬。想必是家族內鬥，抑或其他戰事所需。這種事情，他們是斷然不會參與，否則離滅族不遠了。 　　“大族長過譽了，大義談不上，隻是看凱迪族人，生活過的安逸，不免想及自身，一時感慨而已。”對方的拒絕，韓風早有準備，看來他們也不是那種，找書苑 www．zhaoshｕｙuan.com 單純自顧利益的人。 　　“公子的高義，凱迪族人，必定銘記於心，胡家不才，明日便遴選勇士十名，護住公子周全！”男子聞言立刻開口，這樣的金主，容不得他放過。 　　“胡王不妥！”老者急忙開口阻止，隻是有些話說，此時不出口，一付欲言又止模樣。 　　“大族長言之有理，胡王的好意，在下感激不盡，隻是凱迪男兒，四處行走，靠的就是信譽，無故聚攏一處，難免為家族招禍，此事萬萬不可！”韓風回答的非常堅決，不光是因為郡製如此，這也違背他的本意。 　　“可是公子，事關你的安危，即使勇士不妥，吾觀那些族女之中……”大方借機直接開口。 　　“方大人！”韓風聞言連忙阻止，轉頭望向老把子，低聲吩咐：“帶著他們，去屋外守著，任何外人，不得靠近這裡！”。 　　老把子早有準備，連忙招呼幾人，起身便往屋外，快步走去。 　　還在疑惑中的凱迪人，相互對望之下，一時有些不解。 　　“各王留下！餘者去外麵暫避！”反應過來的老者，肅然下令。 　　隻待屋內餘者退盡，韓風麵色一整，直接開口：“方大人！有何提議，但說無妨，隻是一點，不可為凱迪人招禍！”。 　　“謹遵公子之命！”大方起身施禮後，轉身目光看向屋外，用手一指屋外，緩緩的說道：“郡製雖然是，嚴禁凱迪勇士，聚眾行走，可曾約束族中女子！我想在凱迪族女身上，同樣能聞到，勇士的血氣吧！”。大方說完話後，大廳裡頓時變得落針可聞，周圍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