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楊長心中預想一樣,宋清再來相請的時候,直言不諱道出宋江暗示。 “兄長在信中有說,三弟在陽穀任過弓手、隊頭,因被排擠打壓才辭公差遠走,兄長讓你來鄆城找機會?” “公明哥哥確有此語,不過我主要是來送家書,並沒想在此安身立命。” “欸,此言差矣。”宋清搖頭又拍手,屬於是雙重否定,“兄長向來仗義疏財,對江湖好漢也盡力援助,三弟既有公差經歷,你在鄆城的事我會辦好,隻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四哥,真不用麻煩...” “真不是麻煩,與宋家相熟的朱仝、雷橫兩都頭,前不久都被知縣派出公乾,此時若把賢弟弄去衙門當差,恐得不到相應照拂,所以咱不急於一時片刻,你安心住在家裡等候。” “這不合適...” 楊長還打算繼續謙虛,就被宋清催促著去赴宴,說宋太公已在前廳等著。 聽宋清介紹其父,那宋太公年輕的時候,也在鄆城當過多年胥吏,滿腦子忠君報國、封妻蔭子的觀念。 酒過三巡。 老太公許是吃得醉了,便在桌上對兩人思想說教,楊長、宋清隻得點頭應和。 宋太公言到興頭,突然拍案對宋清抱怨:“四郎,你兄長做了錯事,不能一直在外躲藏,毛家莊住半年、清風寨住半年,他還回不回鄆城?要不要與我養老送終?” “爹,兄長記著你呢,否則怎會讓楊兄送信。” 宋清對楊長尷尬一笑,急忙拉著宋太公小聲詢問:“您是不是不勝酒力?孩兒先送您回去休息...” “我沒醉。” 宋太公把手一揚,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語氣鏗鏘:“你馬上寫信送去清風寨,讓那畜生回鄆城投案受罰,聽聞陛下剛冊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書發往州縣,三郎也就是個流配判處,他要是早歸來投案,也就早點從新做人,東躲西藏何時到頭?” “哪有把親兒子送去流配的...” “嗯?” 宋清不願與醉父拉扯,旋即順著他的話講。 “好,孩子知道了,先送您回房休息。” “讓三弟見笑...” “不會,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我幫四哥一起。” “欸,所謂孝順,孝也,順也...” 楊長幫著宋清扶醉父回屋,這場接風宴席也就戛然而止。 其實從宋太公身上,楊長有點理解宋江的復雜性格,一方麵與江湖草莽情投意合,一方麵又被君臣觀念束縛。 不過這一切,楊長都不關心。 宋朝也好,梁山也罷,他隻想撿屍,混強而已。 至於在這水滸世界,會不會出現金人入侵,一切都是未知之數,隻有至強才有更多選擇。 宋清將老父安頓妥當,在屋外對楊長微笑感嘆:“三弟休怪,家父對兄長期望很高,原本想幫他搏個功名,結果出了閻婆惜這事...” “伯父酒後之言不作數吧?公明哥哥在江湖上聲望很高,當日在毛家莊就差點走不掉,即便四哥真寫信送去青州,估計花知寨也不會輕易放人...” 聽了楊長的分析,宋清搖頭解釋:“那不是酒後之言,而是家父肺腑之言,此事不勞三弟費心,我自有辦法賺兄長回家,等會就給兄長寫信。” “嗬嗬,如此甚好...” 楊長附和完頓了頓,心說既然朱仝、雷橫不在,這送信的差事八成又得是我,暗忖自己怎麼乾了戴宗的活兒? 不過跑跑腿兒也好,免得在鄆城待得無聊。 整日與宋家父子相處不習慣,大不了不去惦記那扈三娘,他尋思此番到青州就不回,到時候直接和武鬆上梁山。 “我對來往青州路熟,左右待在鄆城沒甚事做,我給公明哥哥送去?” “你?” 宋清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三弟剛剛行了遠路,可不能老麻煩你一個人,送信的事我自有安排,三弟安心住在家中就好,等朱、雷兩位都頭一歸來,我就把你引薦去衙門做事,到時候兄長回來投案,你說不定還能照拂一二...” 頭腦這麼清晰,敢說他是廢物?至少楊長不信。 次日宋太公酒醒,他想起昨日席上失態,再次設宴款待楊長,並囑咐宋清盡心待客,不得失了禮數。 也許楊長曾在公門當差,相對於之前的江湖草莽英雄,宋太公對他更加客氣,時不時邀他吃酒聊天,分享了自己許多工作經驗。 楊長作客宋家無以為報,便用從武大處撿來的廚師技能,親自下廚做了不少美味麵食,引得宋家父子一致稱贊。 臘梅未敗,春花爭開。 在宋家待了十幾日,晃眼就越過了正月。 楊長與老太公處得正融洽,宋清突然帶回朱仝東京歸來的消息。 “朱仝回鄆城了?此人品行極好,曾幫過三郎大忙...” 宋太公接下話腔,對楊長介紹到一半,好像想起什麼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便出言追問:“知縣新調來趙能、趙得兩兄弟做都頭,還有朱仝的都頭位置?” “那自然是沒了,改任當牢節級(監獄長)。” “當牢節級?不如都頭...” 宋清說得一臉嚴肅,宋太公也蹙眉搖頭。 楊長卻不以為然,自言自語道:“當牢節級雖不如都頭威風,但兩者職級不是一樣的麼?” “三郎覺得無所謂?我本想再等等雷都頭,還是安排你從弓手坐起,如果你真願去做押牢,我馬上找朱仝說項,估計沒什麼問題。” 宋清本來不好意思,沒想到楊長毫不介意。 “可以啊,我不挑的。” “好啊,小楊有胸懷,定能成大器!” 楊長回答得豁達,引得宋老太公肯定贊賞,卻不知楊某人隻是過渡,而且押牢對於他比弓手更合適,若是牢中遇到死刑犯,還可順手撿些獎勵。 於是乎,在宋清的打點下,楊長成為朱仝麾下獄卒。 每日看守牢房與犯人作伴,比起風吹日曬的弓手,這份工作簡單又單純,且朱仝與他也很投契,很快就混成上下級朋友,類似陽穀在武鬆手下那樣。 二月中旬,楊長做獄卒剛半月,朱仝突然把他叫去。 “節級哥哥,伱找我...” 楊長話沒說完,就看到朱仝身後那張熟臉。 “公明哥哥?你怎麼會在此?” “押司回城投案,等州上出判書要旬月,三郎既與押司有舊,就把他交你來照看,不得怠慢!” “哥哥放心,楊長斷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