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有人好辦事,牢中有人也好辦。 朱仝與宋江關係不錯,又安排宋清關係戶看押,宋江坐牢跟在家沒分別,住的是私人單間,吃的也是小灶,每日還有楊長陪說話,不枉他回鄆城來投案自首。 楊長對宋江回鄆城不意外,但意外他回得速度太快了。 宋清正月下旬寫信送出,到現在剛過了二十多天,按正常速度都沒到青州,所以途中一定發生了什麼。 剛帶宋江入監,楊長便明知故問:“公明哥哥,不是在清風寨麼?何以突回鄆城?” “四郎以書喚我,宋江不得不回。” “我知道四哥寫了信,可上月末才送出鄆城,而清風寨遠在青州,按說不應該這麼快...” “嗬嗬...” 宋江捋須一笑,答曰:“此事說來話長,我便長話短說...” 楊長像個上進的學生,聚精會神坐著聆聽,宋江講述近期經歷也分主次,結識王英兇險說得詳細,用計拉秦明下水一帶而過,最後說到投奔梁山途中,收到宋清的家書便回鄆城。 原來是‘雙向奔赴’,所以才來這麼快。 潛在情敵王矮虎上了梁山,莫非祝家莊劇情是不是快到了?不對,宋江此時還困在鄆城,也沒到潯陽樓提反詩,那就離祝家莊劇情還早。 關於秦明落草,楊長對此很佩服宋江,畢竟能用花榮的妹子,把敵人秦明忽悠成死忠粉,這手段晁蓋根本學不會。 宋江見楊長默然不語,便拍著他手臂勉勵道:“賢弟之前做過隊頭,現在做押獄有落差吧?但是千萬不要氣餒,朱節級為人義薄雲天,你好好跟著他做事,不愁將來得不到升遷,二郎若知賢弟重獲公差,也一定會欣慰的。” “我省得的...” 楊長頷首應和,又客套說道:“縣裡上下已打點好,委屈公明哥哥在此待滿六十日,然後解送濟州聽判,路上要繞著梁山泊行走,可能有梁山外的強人剪徑,屆時我會向節級請纓,護送公明哥哥前往。” “不用了。” 宋江往牢裡一躺,把雙手墊在腦後,顯得慵懶又放鬆。 他之前在鄆城做押司,仗義疏財、結交好漢,沒覺得自己在江湖多大名氣,但自從殺了閻婆惜亡命,在柴進莊上遇到武鬆、清風山遭遇矮腳虎,以及最近遇上的石勇... 樁樁件件,都說明宋江已聲名在外,即便真碰上剪徑好漢,估計也聽過山東及時雨,哪裡會有半分危險? 宋江剛剛躺下,馬上意識到竊喜不對,立刻又坐將起來。 “賢弟真想幫我,就好好留在鄆城,老父很喜歡你做的包子,應該是二郎兄長教的吧?有空就代我去家裡坐坐。” “哥哥不用叮囑,楊長也自會如此。” “那便好,隻要家中無事,宋江在外便無事,多謝了!” “是我感謝才對,若沒有你與四哥打點,小弟不可能在鄆城做公人...” “都是兄弟,都是兄弟...” 兩人各自客套,都以為能感動對方,可惜楊長是上帝視角。 楊長牢裡陪了宋江兩月,後解送濟州府、再刺配江州不表。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自宋江解出鄆州,楊長便依之前承諾,常到宋家村探望老太公。 偶爾朱仝也與他同行,一起在宋江家與老太公、宋清吃酒,並品嘗楊長的薄皮包子,日子就這麼慢慢流逝。 七月酷暑,人燥狗蔫。 街市商販鬥嘴,幫閑潑皮私鬥,頻繁拿人下獄。 楊長因牢中事繁,一連十數日沒輪休。 八月初三,他身上都發臭了。 正欲請假休沐,朱仝卻先找上了他。 “節級哥哥,小弟能否請假半日?身上一搓全是泥...” “半日可能不夠...” “嗯?什麼意思?” 見楊長一臉詫異,朱仝將其拉到僻靜處。 “宋公明出大事了,他先在潯陽樓提反詩,後被晁蓋帶領梁山眾人劫法場救走,他們在江州殺了不少人、鬧出天大動靜,江州府已知會濟州,隻等東京發還文書,就要拿他家眷連坐。” “怎麼會這樣?” 楊長明知劇情如此,卻必須裝成滿臉驚訝。 不等他發表意見,朱仝又沉聲說道:“老太公與四郎皆是無辜,與我們兩人也都有交情,熟視無睹非好漢所為,我欲設法搭救之,三郎願助我否?” “不勞哥哥言說,楊長定不袖手旁觀。” “那好。” 朱仝肅然點頭,捋著美髯分析道:“宋江此時必在梁山,縣裡已安排趙能、趙得監視宋家,等東京文書傳回濟州,他們就能去宋家拿人,為今之計隻能送人上梁山,我欲行聲東擊西之計,先想辦法引走趙家兄弟的兵,再派人趁勢轉移宋家父子,但宋家老弱婦孺有七八人,安全起見得送到梁山才行...” “哥哥放心,我會全程護送。” 楊長拍著胸脯言語鏗鏘。 朱仝蹙眉提醒:“三郎要三思,倘若途中被官軍發現,必會視你為梁山同謀,那時就不能回頭了。” “沒事。” 楊長豁然一笑,朗聲說道:“我無父無母、獨身一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被定梁山同謀也無所謂,大不了也在山上落草便是,但哥哥有老母與家人,所以你不要牽連太深,事後受詰問也都推給我,咱光腳不怕穿鞋的。” “三郎...” 朱仝聽得十分感動,握住楊長手直晃,正色道:“都說我朱仝義薄雲天,現在看來我不如三郎,也沒白交你這兄弟,這事就辛苦你了。” “哥哥休要如此,都沒感謝哥哥照拂...” “不提那些,此事宜早不宜遲,我們馬上行動。” “好。” 楊長辭了朱仝出縣獄,直奔城外宋家村而去。 行至村口,發現幾個閑漢在打望,一看就知是衙上的差役,心說趙家兄弟這麼快? 可到了宋家門外,卻沒有看見衙役便衣。 楊長慶幸可能看錯了,入內竟發現七八個衙差,正在大堂裡打宋清的秋風。 可惜宋清並不好拿捏,說起場麵話來天衣無縫,那隊頭幾次試探都吃了憋。 “官人別嚇我,宋清素來膽小。” “你膽小?我怎麼不信?聽說你諢號鐵扇子?莫不是鐵公雞吧?” “我聽不太懂...” “別裝了,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此時不信宋江造反,等到東京文書下來,你就是再想疏通也晚了,到時別怪沒給你機會...” 怪用的恩威並濟伎倆,楊長在陽穀常見人用。 那隊頭剛說到此處,就聽身後朗聲揶揄:“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一小小隊頭有啥能耐?回去學明白了再來訛錢!” “嗯?哪來的醃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