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把這裡弄得熱鬧一些,怎麼王佐說這裡會成為一個堪比遼陽的大城呢?”在鬧海的虛空之中,朱祁鎮還是一臉懵懂。朱棣背手而立,思量許久才說:“你還是太嫩了,有人的地方才有錢,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還不懂?” “可是那些人,都是朝廷給送來的,他們把我們趕到這裡,還會這麼好讓我們人多勢眾地去掙錢?” “自從金英帶來這個消息,我也在思量,是不是朝廷裡有人在幫襯著我們。” 昨日夜裡朱棣這爺孫,忽地一個顛倒調轉了身份,現在朱祁鎮重新掌控了這一副軀體,而朱棣則留在了腦海虛空之中,雖然無奈,卻也釋然,畢竟這軀體還是自己孫子的,作為一個祖宗去占為己用,總有點講不過去。而且這一次顛倒身份,說不定過一段時間又會被顛倒過來,天意難測啊。 朱祁鎮則沒去考慮那麼多,隻是該吃吃該玩玩,甚至在雪地裡打起了雪仗,幾個陪玩的侍衛卻總不敢把雪球往朱祁鎮身上扔,搞的這落難皇帝十分無癮。 冰天雪地,日復一日,大明朝廷的奉天殿內,同樣冷徹心扉。景泰帝身穿五爪龍袍,端坐龍椅,身後珠簾低垂,太後孫氏的身影正正在景泰帝後方。朝臣在禦階下叩見,抬頭後所見便是那燭光映照在珠簾上太後的身影,完完全全把明皇帝籠罩在內。 “皇上,前大同監軍太監郭敬,背叛大明,現在瓦剌太師也先處官居高位,協助瓦剌奪我大同,宣府,懷來,內長城以外,東起居庸關,西至娘子關,盡入瓦剌囊中,請皇上下旨,誅郭敬九族!”出列啟奏的是內閣學士苗衷,現在已經是內閣次輔。 “苗大學士此議甚好,臣附議!”應和的居然是兵部左侍郎王偉,京城保衛戰之後,於謙升任兵部尚書,王偉也從右侍郎升遷半級為左侍郎。可兵部與內閣苗衷,高穀等人,素來不合,這時候居然附議卻是出乎了意外。 “然,為何郭敬已經反叛數月,內閣才想起來要他的族人,這種秋後誅九族是不是晚了,還有那喜寧呢,是不是也要一並誅九族才對?” “王侍郎此言不當,之前郭敬反叛事實還沒查清,當然不能隨意誅殺,喜寧亦是。”苗衷站在大殿前麵,比王偉前了好幾步,回應王偉疑問時,也不曾扭過身子,隻讓背影甩給這兵部侍郎。 “好,可據我所知,正統十年,朝廷已經查明郭敬私自把大明火器賣與瓦剌,正統十二年,郭敬私自以盔甲與瓦剌換取一批老馬,正統十三年,石亨奏報郭敬疏於邊事,如此等等,內閣可不知情嗎?現在郭敬九族已經出了關,在瓦剌大營內酒肉言歡,你苗衷才來上奏要誅其九族?臣建議,誅郭敬十族,第十族就是郭敬的朋友學生,你苗衷就是那郭敬密友,第一個先要誅你!” “皇上,兵部左侍郎王偉禦前咆哮,理當問罪!” “喜寧,對了那喜寧也是一樣,你也打算讓他九族都出關之後才誅十族?” “王大人,你身為人臣,卻在這裡非議國家大事,難道兵部就是這樣管事的嗎?”內閣次輔在朝上吃了癟,首輔高穀自然要出來找回場子。 “高首輔此言差矣,我王某隻是看不慣那些平日私相授受,現在還把那些緊要的相關人等拱手相送後,還要來博一個正直知名的輕浮之徒。或者這輕浮之徒還可能受了不少好處。” 見王偉幾乎要把話說盡,於謙怕他吃虧,也出言護短道:“朝議,就是要議一個是非對錯,這裡不是菜市口,不是內閣一句話就可以定調子的地方,這裡是皇上和太後說事的地方。” “哼,我看兵部尚書也不過如此,人說於謙清廉,可聽說最近於大人把小姑子趕了出去,自己獨霸了於家長輩的房產!”見於謙終於發話,苗衷直接就把火頭往於謙身上引去,而此言一出,朝堂嘩然。 就連平日裡不甚言語的景泰帝,也好奇問道:“於尚書,你慢慢說來!” 皇帝在朝堂上過問臣子家事,自然顯得突兀,就連孫太後也輕輕咳了一聲,不過皇帝金口已開,便無法收回。 於謙一身正氣,雖然沒想到對方把這事擺上朝堂,可也沒有做過虧心事,自無不可對人言之事,便正色道:“臣在京中並無房產,自當年進士及第後,每每入京都寄住在伯父家中,正統二年,伯父病逝,家中隻有幾個老仆伺候伯父的一個小妹。” “那於大人你如何對待這位長輩?”苗衷語帶機鋒。 “以禮待之,小姑雖然年少,於謙也奉行孝道,早晚請安,言聽計從。” 於謙說的平靜,臉上表情毫無波瀾,官場之上,到處都是刀子亂飛,有時候會在背後給自己來一下,有時候就直挺挺望著眼珠子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你看得見,躲不了。躲不了的,隻有硬硬挺著,看自己身子板硬撐還是刀子更鋒利。 內閣這次砍過來的刀子,陰狠而狼毒,自己家中長輩是一個比自己年輕二十多年的少女,且自己寄居人下多年後,這少女帶著老仆出走,這不就是一出吞並私產的好戲嗎,甚至可以引申到為老不尊,禍亂人倫綱常的地步。 “言聽計從卻要逼迫一個少女出走?而且聽說去的是關外!”苗衷話鋒又轉,刀子紮來的方向又換了一個方向。 “我還尋不著方向,苗學士就幫我查到,著實感激,退朝後我馬上差人去尋,真是謝過苗學士,急我之所急啊!” 苗衷一下子吃了癟,十分不爽,不過起碼把王偉引起的火給澆滅,目的已經達到,便不再言語,剩下的交給高穀就好了。 “臣,請皇上下旨,將郭敬,喜寧九族盡誅。” 皇帝身後的影子略微動了一下,前麵端坐的景泰帝立時應聲道:“準——” 一場朝議,差點變成一出好戲,那些禦史納悶怎麼於謙這一出八卦,他們居然一點風聲都聽不到,就連高穀他們幾個內閣學士的禦史門生,也成了吃瓜群眾,這個八卦留給他們去小事化大,不是更有打擊力度嗎。 禦史們不懂,就連於謙自己也沒弄懂,這怎麼就收手了呢,好像才起了個頭,就剎住了。散朝時,於謙回頭望望高穀和苗衷往禦書房去的背影,眉頭皺了起來。 深冬時節,京城一片白茫,眾朝臣散去,就剩於謙一人一仆牽著馬,緩緩踩在雪地上,身後留下三行深深的腳印。
45、秋後誅9族(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