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徐有貞(1 / 1)

“大人,天冷,騎上馬吧,可以快一點回去。”仆人勸著,一邊把貂皮披風給於謙罩上,“這貂皮,是小姐使人送回來的,她說關外這東西便宜得很,你別舍不得穿。”   “是,得穿上。”於謙緊了緊披風上的帽子,吐出一口濁氣,“小姐她們到哪裡了?”   “前天不是有信嗎,關外風雪大,都給攔在遼陽附近,走不了。”   “哦,對啊,我忘了,關外大雪,要等開春才好趕路。”   “大人你每天都忙成狗一樣,要不今天就別去衙門了,回去歇歇,我去給燒一鍋熱水,煮個肉湯下點麵條,給你補一下身子。”   “四叔你就別忙了,我去衙門帶個大半天,家裡夥食都能省不少,要知道衙門裡還有你那份口糧呢。”於謙笑道。   “別,兵部衙門那些都是軍營的吃食,麵湯疙瘩加上一個能把狗砸死的大饅頭,你看看兵部給事中以上的官,哪個在兵部裡麵蹭吃的,一個個都去外麵館子肉湯下餃子麵條,上次那個誰,”   “別說了四叔,別人是別人,我於謙是於謙,那些孝敬錢銀,我受不了,也不敢受。”於謙板起臉,立時臉色冷的和這雪天一樣。   “好好,大人,我跟著你去吃饅頭,我去練一下我的牙口。”   “今晚早點回吧,下午我們回去一起煮碗麵湯。”   “大人,你今天開竅啦?”   “今天發臘肉,不發寶鈔。”   “哦——不發寶鈔,那好,那寶鈔不值錢,現在外麵一兩銀子兌一千寶鈔,你那俸祿發一半寶鈔,都兌不了多少銀子。發臘肉好,發臘肉好。”四叔不住地嘀咕,於謙也笑了,全然忘卻剛才朝堂上的不快。   “這位可是兵部尚書於大人?”一頂暖轎追上於謙,開路的差人並沒有驅趕走在路中間的於謙,反而上前搭話。   “正是,請問是?”   “於尚書,難得啊,真是難得!”暖轎的簾子拉起,轎裡說話的正是徐珵,之前因為倡議南遷,在朝堂上被於謙當眾訓斥,還被太後下令架出金水橋,當眾杖責。雖然受了罰,可徐珵的官職還在,隻是過了京城保衛戰之後,徐珵改名了,這時候的他叫徐有貞。   “原來是徐大人,請見諒,我這也就想活動一下筋骨,這邊請,請。”於謙想是自己走在路中間,擋了他的道,於是牽著馬讓開大路。   “哦,不急,不急,平日裡都聽聞於大人廉潔,說是連官服也有補丁,可這一件貂皮披風,可不止五十兩銀子哦。”徐有貞坐在暖轎裡,絲毫沒有要落轎和上官行禮的意思。   於謙也不惱,官場上自己仇人多了去,這徐有貞並不算難纏的一個。   “這披風,也就這樣,不過如此,徐大人覺得好,盡管拿去,於謙不收一文。”   “不敢不敢,我隻是覺得於大人此事新鮮,新奇,我得趕路去和同僚說說這新鮮事。於大人穿貂皮了,哈哈,哈哈——”暖轎一步不停,從於謙身前過去,就連那幾個轎夫也不住盯著於謙身上的披風,嗤嗤偷笑。   四叔看得惱火:“大人,要不要我出手懲治一翻?”   “算了,都是一殿為臣,也不是大奸大惡,我於謙也不圖那點虛名,披一件貂皮,又能怎樣。他笑由他笑去吧。”   雪片飄落在貂皮披風上,在肩頭積成一堆雪白,被於謙抖落,不消一會又在上麵繼續積成一堆,直到兩人一馬走到了兵部衙門。   徐有貞要找的同僚,就是石亨,京城保衛戰時,領幾百人出城救下十萬百姓的石亨。不過雖然他因此立下大功,可由於之前在大同戰役中失利,也堪堪算是將功補過,後來於謙遞了幾次申辯報功的折子,才讓著石亨升了兩級,成為京城防務司的都指揮副使。   可石亨覺得自己救下十萬黎民百姓,後來正統皇帝被逼走關東,也是這十萬百姓的功勞,那自己無論怎地,都應該多一些封賞才對。而這都指揮副使的職務,遠遠達不到他的期待。所以於謙,又成了那個被錯怪的對象。   兩人見麵,自然聊的不是於謙的貂皮,而是那身在東北的正統皇帝。   “徐某真是為將軍惋惜,救了那城外十萬百姓,居然沒有多大封賞,起碼也應該賞個侯爺才算安撫軍心嘛。”徐有貞用茶碗蓋撥弄著飄在麵上的茶葉,抿了抿茶水,便把茶碗放下。   “徐大人不可胡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連那於謙也沒有什麼封賞,何況我區區一個指揮。”   “於謙素來在朝廷上囂張跋扈,皇上和太後也頗有不滿,幸虧這一次瓦剌作亂,他並沒有立多少功勞,可卻把下麵立功的人給壓住了。”   “這話怎說?”石亨為將,對朝廷傾軋之事並不懂。   “他一個兵部尚書,是全權調度京師保衛,沒有殺一個瓦剌人,可石將軍卻能單騎出城,救下城外十萬百姓。殺人易,救人難,這天大的功勞,他於謙即使沒有壓下,可朝廷也不可能給你的封賞比那兵部尚書還要大,所以說石將軍這次是受那於謙的牽連也不為過。”   石亨低頭不語,自從回了京城,在兵部大牢蹲了半個月才算是擺脫了逃兵的罪責,後來瓦剌退兵,也才算是回到指揮的位置,可在京城,五品以上的官,一個噴嚏都能打倒一片。況且往時自己在大同可是參將,比指揮使要高不少。   自從宣宗末年,楊士奇推行文官治軍,從那時候開始文武同級,武官要低一頭,甚至現在這施施然在品茶的徐有貞,隻是五品文官,可自己從三品的武職,也全然沒有那種官大一級的氣勢。   “上戰場,殺瓦剌人,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可回到這京城,我就是一大老粗,徐大人肯不吝賜教,在下實在惶恐。”言下之意,你徐有貞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一起乾的,別讓我這大老粗自己胡亂猜度了。   徐有貞砸吧一下嘴裡的茶葉後,才緩緩說道:“正統皇帝在外,朝中舊官盡皆流放,這京城之中再沒有正統皇帝立足之地。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