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請客吃飯(1 / 1)

“不敢,於大人當日力挽狂瀾,阻止南遷,一己之力征調京內三萬閑散守城,如此魄力,人人敬仰。”   一頂高帽蓋來,於謙也不好發作,隻是淡淡地看著這個斯文的錦衣衛千戶。   “於大人有空的話,可否賞臉吃個酒?”   “那你們進了兵部的那幾位大人呢?”   “他們有自己的公差,在下有在下的私事。”   “私事?”於謙一向少與他人有私交,朝中皆知,這個年輕的錦衣衛千戶怎麼上來就要往這點子上沖呢?雖然滿腹疑惑,可奔著蹭一頓閑飯的心思,於尚書還是和四叔一起隨這千戶上了對麵大街的三元樓。   “於大人今日在酒攤上隻喝的茶?”三元樓的二樓,都是包間,外頭大街喧嘩熱鬧,這裡卻是一片清幽雅致。平日裡多是晚上達官貴人宴請,所以這大中午的,更是清凈。   於謙才剛落座,李如便開口問到:“那茶是不是好喝,而且好聽?”   四叔原本在於謙身後躬身站著,聽這千戶大人話音一落,便往前一步,站在了於謙座位旁邊。   “嗬嗬,四爺果然是忠直,聽說於尚書府上,還有一位六爺,當年在永樂爺北征的時候,可都是立了大功的啊。”   “李大人,此間若沒什麼事的話,於某就先告辭了。”對於自家底細都被人摸了個一清二楚,而且當麵給一一說明,於謙十分反感,差點就沒指著鼻子罵你錦衣衛一天到晚就是乾這種窺人隱私的活。   “於大人果然耿直,下官也開門見山。”李如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卻是一枚發簪。   四叔一眼看見那發簪,立時伸出右手,一點寒光就從手腕處閃出。李如同樣也隻是伸出右手,按住四叔的右手背,把那即將從腕間抽出的短刀,推回了刀鞘。   “於小姐在北地,很好,這是她讓我們帶回來的信物。”   “信物?”於謙抬手示意四叔先莫著急,再拿起那發簪細看,果然是他於家小姑平日所戴。   “於大人莫要誤會,於小姐在關外過的不錯,已經受到李大人的照應。”   “是哪一位李大人?”   “襄城伯李珍。”   “李爵爺為何會專門照顧我家小姑?”   “爵爺受王命,便宜行事。”   “桓王,敢問桓王可好?”   “桓王自頓悟之後,其實言行做派,已經和當年大不一樣,一副文治武功的氣派,大有當年太宗雄風。以在下所見,著實比這皇城後宮推上龍椅的,要英明神武的多。”   “李大人此言,莫要再提,於某眼中隻有朝廷,心中想的,也隻有百姓。”   “桓王看中的也正是於大人這點好。”   這說話間,三元樓的小二陸續把菜品端上,還有兩壺暖好的黃酒。   “於大人是餘杭人氏,這黃酒和龍井蝦仁,還有這醋魚,不知合不合大人口味。”李如往著酒杯裡倒滿了黃酒,溫熱的酒水散發出醉人的香味。於謙也不客氣,筷子不停,酒杯也沒有空的時候。   “李大人,這一頓家鄉菜,可收買不了我這兵部尚書啊。”於謙打著飽嗝,用手擦著胡子上的油漬。   “於大人,這一頓家鄉菜,是桓王所賜,所以你看見我動過筷子了嗎?”   “額,啊,哈哈,哈哈,於某失禮,於某失禮了!”   “桓王南下剿匪,於家小姐帶來的信還沒能麵呈,所以桓王先讓我來給於大人帶個話,隻要大人在京,他便放心,京師再亂也亂不到哪裡去。”   “李大人是朝廷錦衣衛,又為何在給桓王做事?”   “於大人,我是相信有天意的。”李如手指往天上指了指,然後又往皇城的方向指了指,“其實我也相信於大人有同感。”   於謙也不回應,隻是低頭看了看一桌的殘羹,已經滾圓的肚子不允許他繼續吃下去,心中甚是可惜,“這一頓飯,值多少錢銀?”   李如頓時一愣,這於大人怎麼真的如此不近人情。   “這是桓王賜宴,於大人請勿推搪。”   “這無功不受祿,不合適!”   “桓王交待了,既然於小姐說要麵呈信件,自然也信得過於大人,當日大人護衛京城,已是立功,早就該重賞,可桓王已經降格就藩,封賞朝廷重臣有違綱常,所以隻好賜宴於大人,聊表心意,大人莫再禮讓。”   於謙訕笑道:“請李大人代為謝過桓王,於某也隻是盡那微薄綿力,哪裡敢說是什麼功勞。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隻是,於某想看看這頓飯值多少錢,日後湊夠了閑錢,可以帶回去給家裡兩個孩子嘗一下家鄉口味。”   出了三元樓,和李如相互拜別後,一路上的於謙還是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四叔忍不住還是問道:“老爺今天怎麼有這樣的興致?”   “桓王賜宴,不吃白不吃。”   “老爺不怕禦史彈劾?”   “難道他們現在彈劾的少嗎?我一個兵部的大老爺,給居庸關換一個監軍,都被那些言官罵三天,罵我是有違祖製。去他娘的,文官監軍是那楊士奇搞的鬼,一幫酸腐文人去監督軍隊,那和宋朝的以文製武有什麼區別,如此下去,不出十年,大明變大宋!”於謙喝了兩壺黃酒,現在酒意上頭,說的越加興奮。   甚至要六叔攙扶著才能三步一停地回到家中,甚至還一邊踉蹌著,一邊湊在六叔耳旁說:“小姑帶去那信,也就是把當日朝堂上的情形,寫了一遍,我沒有說要小姑麵呈,看來這小姑娘,又耍起了小心眼了。”邊走,邊說,邊打著酒隔。東倒西歪地走著,黑色披風下也遮蓋不住內裡的紫色官袍。   “我一大明的兵部尚書,卻不能趕走也先的一兵一卒,不是窩囊嗎?他們說朱祁鎮窩囊,其實我更窩囊!”說著胡話,進了自家宅邸,更是放肆地開始吆五喝六。   於謙的妻子早逝,留下一子一女,這時兩個孩子正在飯桌上對著一桌子的好菜發呆。於謙也自視一愣,桌上兩壺溫熱的黃酒,龍井蝦仁,醋魚,東坡肉,都是餘杭菜式,一旁的菜屜上,金漆正楷——三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