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圍欲要殺入的那百人騎兵，沒了那王旗指引，也找不到方向，也隻能在戰場上橫沖直撞，發泄不滿。 　　滿都這邊聚集的士兵越來越多，女真人在戰場上的傳令，都靠自家吼叫，海西部的兵聽到自家人叫喚，便愈發往滿都和朱棣的方向聚去，而那建州部也一樣能聽懂女真話，同樣更多的建州女真士兵像鉗子一樣死死圍著這一團海西女真。整個戰場就從互相沖鋒砍殺，變成了一個層層圍追堵截的包圍戰。 　　朱棣打了這麼多年仗，沒見過這樣的場麵，自己幾十人被五千人護著，五千人外麵被兩萬人圍著，成了一個巨大的戰團，而且是一邊突圍，一邊圍堵，就像一個帶餡的元宵。這一個元宵的四麵八方，現在是殺聲震天，建州部的女真人都饞著這一個大元宵，正在一點一點的把那些海西部士兵一層一層地剝下。 　　死局，妥妥的一個死局，朱棣從未曾遇過這樣一個局麵，心裡開始有些發毛。這裡的地勢，就算是後方的女真山寨，也不過是一道蜿蜒的小山嶺而已，周圍都是一望無邊的平原，隻有西麵大約五裡地左右，有一片鬆林，這也是朱棣往西麵突圍的原因。如果是自己這幾十人，輕裝快馬，五裡地的距離絕對不會被這些女真人追上。可萬萬沒想到自己借海西女真阻擋建州部的計劃雖然成功，卻又被這些往前沖鋒的後續士兵，阻擋了原定的退路。 　　“滿都，讓弓箭手放在內圍射箭，騎兵聚在西麵沖開缺口，步兵頂在外圍。” 　　很明顯，雙方戰場指揮官調動兵馬排兵布陣的能力，遠遠不如明軍。朱棣相信，即使是一個普通的明軍將領，也能從雙方女真人一團亂麻般的拚殺中，理出頭緒。不過女真人也確實並不善於執行軍令，箭手和騎兵相互擁擠，在亂糟糟的戰場上又令到頂在最外麵的士卒死傷了一批。 　　逐漸開始密集的箭矢開始往外麵射去，特別是在兩側緊緊纏住海西部的敵兵，也不得不往後退去，整個包圍圈立刻有了空隙，朱棣見戰機顯露，立時高聲喊道：“騎兵領頭，沖開血路，殺——” 　　滿都把朱棣的命令用女真話翻譯出來，前麵的騎兵撒歡的跑起來，整個海西女真的隊伍便立馬就像洪水找到了缺口，隨著騎兵打開的缺口傾瀉而出。 　　雙方的士兵踩踏在那些已經和泥土化作一體的屍身上，偶爾還會被那些堆疊的屍體絆倒，然後自己也隨即被後麵的腳步踩踏成又一具新的屍身。 　　海西部的騎兵像楔子一樣，把前方圍堵的建州部沖殺出一個巨大的缺口，朱棣一行其實還是被海西部護著圍在中間，一時也無法縱馬往那缺口沖去，而那些海西部的弓步兵也無法跟上前麵騎兵的步伐，騎兵與步兵之間出現的巨大斷層，很快又被建州部的士兵重新填上。 　　沖出包圍的騎兵，再重新調頭殺回的時候，卻無論如何也殺不透這建州部的包圍圈，左右遊走，卻沒成想進入了建州弓弩的射程，在一陣慘叫聲中，海西騎兵也隻能拉開了距離。 　　失去弓箭射程掩護的騎兵，既不能像明軍騎兵用全力的沖刺去搶過弓箭射程的幾輪齊射，也沒有重甲在身，無法擋下箭雨。海西部的騎兵還是太弱，應該說海西部的實力，已經被建州拉下太多，這建州女真背後定必有另一股勢力。 　　可朱棣這時候沒有時間再想，剛剛出現的一線生機近在眼前，卻在觸手可及之際又被活生生掐斷。朱棣在馬上起得發抖，自己還是太過自負，算計這些海西女真不成，還兩次被裹挾當中，進不得退不得，關鍵這海西女真還是自己的幫手。 　　海西部的戰團中少了騎兵的沖殺，在這越發緊縮的包圍圈裡，越發沒有了空間。 　　滿都也是看在眼裡急在心頭，這五千人是附近幾個寨子匯集一起的精銳，可現在就像剝雞蛋一樣被這建州部一層層地剝下，一口口蠶食，抬眼所望，才接戰了大約一個時辰，五千人約莫已經折損了兩成有多，而折損的速度隻會隨著時間的拖延越發加快。 　　滿都這是一肚子鬱悶，挺起大刀，夾馬沖到外沿，不避箭矢，拚命砍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ｍ 這一時的悍勇，居然殺出了一圈空地，無人敢近。 　　建州部的主將其實一直在後方壓陣，令旗不斷揮舞，指揮著這些女真人左右圍剿。那滿都殺出了一處空地，正要往前沖去，卻被一陣亂箭射回，隨後十幾根長矛齊刷刷刺來，滿都騎術也是過人，在人叢中勒過馬頭，恰恰躲過這些閃著寒光的長矛。 　　“大明王爺，這些長矛和遼陽鎮軍用的一樣啊！”滿都策馬趕回內圈，言語中似有不滿。 　　“哼，兵器哪裡來的不都一樣嗎，當年給瓦剌互市就有兵器鐵甲，後來瓦剌領你們進兵京城，就不會送一些輜重你們女真用嗎？”朱棣發現這滿都越來越像一個二愣子，上陣殺敵力氣不錯，可腦子裡就缺了一根筋。 　　滿都身上的鐵甲支棱著幾根建州兵射來的羽箭，朱棣順手拔下看了看，便遞給了沈榮。“竹箭？是關內的箭矢？” 　　“幸而這些隻是普通箭頭，否則滿都的那件鐵甲，早就被穿透了。” 　　“王爺，今日這事難道是京城的——” 　　“別猜了，先過了這一關再說吧。”朱棣眉頭緊皺，兵太少了，能用的戰術戰陣都用了，眼前已是死局，這海西女真也都算是漢子，一句抱怨沒有，都還在和建州兵硬碰硬地相互砍殺著，甚有當年朱棣麾下精兵的樣子。 　　“咣——咣——咣——”一陣亂糟糟的銅鑼聲從遠處傳來，朱棣等人抬頭一看，隻見那海西女真大寨處，火光沖天，人聲喧嘩嘈雜，甚至掩蓋了這邊兩萬多人的廝殺聲。而且那鑼響不斷，甚至把建州部正在指揮戰事的主將也吸引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