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侯說的是，現在衛所兵員僅有這三四千人，可在冊隨時能征調的壯丁也將近萬人，可缺少足夠的糧食和武器，所以無法征召入營，現在隻能等徐家下一隊商船的到來，還有曹鼐沈榮他們將會帶來的輜重和人手。” 　　“不若調撥一部女真人前來？” 　　“唉——王爺之前倚重女真，老朽以為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我們過分依賴於這些蠻夷，若有一日他們反客為主，勾連各處強敵，這養虎為患的後果，我們無法承受？” 　　陳瀛也不作言語，兀良哈的事大家都知道，當年朱棣請寧王相助，借的兀良哈的朵顏三衛騎兵，多年後這兀良哈反復叛亂，成了這關外大患，甚至於宣宗年間奴兒乾都司南撤棄守，也與這兀良哈之亂不無關係。 　　陳瀛把手中大槍杵在地上，槍頭的紅纓血隨風而舞，而手上已經拉成滿圓的大弓，在一聲嗡鳴之後，將箭矢投入了前方黑暗之中。 　　一聲野獸的哀嚎，兩點發綠的寒光一瞬即逝，又是接連幾根重箭沒入黑暗，每一根箭矢都會帶來一聲狼嚎。鄺埜看的心頭大驚，難道那些蠻匪已經掉頭回來？ 　　“夜戰對雙方都不利，對方不會再夜襲，不過特林府四處高坡，都要安插人手充當暗哨和伏兵，老尚書請把那徐家送來的幾門大炮都搬出來，扼守險要。” 　　陳瀛就這樣立馬杵槍，在這火光照映的邊緣處，兀自不動，身後僅留下千餘士卒，也是如站得石頭一樣，隻是眼睛都死死盯著前方的黑暗。 　　鄺埜也顧不得一身老骨頭已經又酸又疼，一夜之間不知在特林府裡裡外外奔波多少來回，直到從東麵遠遠傳來一陣人馬嘶鳴，這老尚書才算是把心頭大石稍稍放下一些。 　　徐天祿的人馬，衣甲鮮明，火銃手，弓箭手，刀盾手，長槍兵，一概齊全，而且人數有將近三千人，就連陳瀛也看的有些呆住，這特林府碼頭什麼時候囤下了這麼一支生力軍。幸虧對方還是臣服於自家王爺，否則這眼皮子底下的幾千人馬，足以隨時把特林府踏平一半。 　　北麵的湖邊，正霧氣繚繞，晨早太陽還未能刺透那朦朧的白霧，可是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輪廓，卻已經能看得清清楚楚。 　　徐家的人馬已經在東頭列陣，特林府的火炮已經被藏匿在一些民房院落中，隨時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從南麵回來的輜重，從水路而來，一個月光景便已快回到特林府，曲三一路采辦馬匹，也是走的輕快，回到黑龍江畔便幾乎花光銀兩，乾脆便也走了水路，居然在特林府碼頭前後登陸。但是此時的特林府上下鏖戰已然數日，碼頭這邊，徐家的鬥艦上，所有大炮都已經掀開了遮雨的油布。 　　可這突然間來了這麼多的金銀輜重糧食，整個碼頭的徐家護衛，也顯得捉襟見肘，而曲三手上也不過幾十人，能管束手下馬夫和雜役也是剛好，畢竟是六七百匹從民間采辦的大小騾馬，比起互市得來的草原駿馬，這些騾馬更適合充當運輸腳力，這也是朱棣當時安排曲三采辦的目的所在，這開荒需要牛馬，運送石料木材需要腳力，開礦采得的煤炭鐵砂，沒有一樣不需要這騾馬出力。 　　不過目前的形勢，並不是這種騾馬能幫得上忙，碼頭和鹽場都差不多緊挨著，這一塊是特林府乃至奴兒乾都司的錢庫，能先保住這一塊不受侵擾，已是不錯的功勞，所以曲三和徐家留守的家將，也隻能先行觀望，等待特林府那邊的安排。 　　進犯特林府的蠻匪，其實人數也是五千上下，但基本都是騎兵，強大的機動性，能讓特林府早上在北麵打一場，下午就要在南麵乾一架，陳瀛久經沙場，徐天祿也算是習武之人，而衛所內能左右隨時支援的，便是軍中資歷稍輕的遂安伯陳塤，這位在正統十一年才得的世襲勛爵。 　　三員武將，守著特林府四麵，略顯左支右拙，不過也虧得這特林府幾麵環山，明軍也擅長守城，居高臨下占了地利，這幾天才算是有驚無險，不過那些蠻匪也沒受什麼損失。陳瀛幾人總是忙於應付敵人侵擾，根本無法坐下來商談退敵策略，隻能由鄺埜這老人來回奔走，在幾位武將之間左右謀劃。 　　“老尚書，這敵人到底從何而來，為何而來，我們一概不知，找書苑 www.zｈａoshuｙuan.com 而且那種你退我進的疲兵戰法，早晚會把我們拖死。”徐天祿沒有陳瀛那沉穩，話中雖有抱怨，卻也是實話。 　　“徐掌櫃莫急，往南麵求救的書信已經送出，不過這局麵均衡的態勢，可還是要繼續維護，否則特林府近一年來的血汗，就白流了。” 　　“如果老尚書是調海西女真來援，那肯定能一舉滅了這蠻匪，不過我還是要向朝鮮借兵，雖然朝鮮兵打仗一般，不過撐一下場麵，充當後勤雜役還是不錯。” 　　“徐掌櫃往朝鮮借兵，老朽沒有意見，不過求救的書信，並不是調女真的人馬，而是往遼陽去的。” 　　徐天祿聽聞，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老尚書，你是沒打過仗嗎？這裡去遼陽來回路程水路也起碼兩個多月，而且你能從遼陽調什麼兵回來？這眼前的蠻匪，沒有七八千人的騎兵，不可能一舉而殲。” 　　徐天祿作為一個商人，鄺埜是不會和他說對女真人養虎為患的顧慮，誰知道這大商人會不會自己代入，覺得自己徐家會成被視為養虎為患的下一個。 　　喜兒的大哥也同為商人，不過他沒有徐天祿那種文武雙全，可長年在外行商，也是見多識廣，這種被賊匪來回襲擾的遭遇，也曾在早年間遇到過。 　　那時候是跟著家族的商隊，途徑王屋山，那地方山林石崖不少，馬匪們卻在一處平坦的山坳處把商隊圍了幾天，護衛們雖然英勇，可也抵不過那些馬匪不定時的沖殺。直到幾日後官軍從賊匪後麵撲來，一來突然，二來兵力不下於那些賊人，才算是擊殺了大部馬匪，救下趙家這隊商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