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國和南北朝初期,青州這片土地烽火連綿,成為英雄競逐、戰火紛飛的舞臺。 青州的北部,黃河與濟水如兩條巨龍蜿蜒盤踞,本應成為阻擋北魏鐵騎的天然屏障。然而,隨著冬日的降臨,河水凍結成冰,曾經的險峻之地變得形同虛設。 自劉裕辭世之後,拓跋鮮卑騎兵便肆無忌憚了,裝備了馬鐙馬鞍的他們在陸地上馳騁縱橫、所向披靡。劉宋的步軍在他們麵前顯得不堪一擊,隻能望風而逃、避其鋒芒。景元元年,北魏騎兵長驅直入、肆意劫掠,青州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 竺夔當時青州刺史。他坐鎮東陽城,麵對北魏名將叔孫建的數萬大軍圍攻,手下僅有文武一千五百人。他運籌帷幄、指揮若定,在敵軍的狂攻之下巋然不動。終於,在檀道濟的援軍趕到之時,他成功守住了東陽城。但這場戰役也讓東陽城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破壞,青州治所不得不暫時南遷至不其城。而竺夔也因這場戰役的卓越表現而功成名就、高升而去。 此後的青州刺史職位一直空缺著,直到東陽城逐步修復。這時,一位名叫蕭思話的年輕人走馬上任、成為了新的青州刺史。 蕭思話出身於南朝名門望族“蘭陵蕭氏”,這個家族在歷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他的姑母是劉裕追封的蕭太後,這使得蕭氏一族與皇室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更為傳奇的是,這個家族的後代中竟然出了兩位開國皇帝:南齊的蕭道成和南梁的蕭衍。 蕭思話不僅家世顯赫、才華橫溢、而且相貌堂堂、氣度非凡。他在年少時便展現出了過人的才華和領袖氣質,在家族的培養下逐漸嶄露頭角,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劉宋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新任州刺史到訪,卻讓劉義符不禁心生警惕。盡管這是尋常的官場禮節,但在他這個通曉南朝歷史的眼中,事情顯然不會如此簡單。那幾位顧命大臣,甚至是已經登基的三弟劉義隆,可能對他並不放心,此次拜訪或許是來探探他的虛實。 朝廷之內的風波詭譎,讓劉義符不禁感嘆:“背刺啊!” 帶著這樣的疑慮,他突然打了個哆嗦,從戰魂引發的狂熱狀態中清醒過來。他搖了搖頭,自嘲道:“現在的我,真是太容易激動了,副作用真不小!” 隨後,他不知不覺地走進了一處不起眼的小別院。在這空間有限的向陽堡,能擁有一座小院的隻有寥寥數人。而那位擁有這處所在的人,此刻正邋遢地躺在堂屋中,酒氣熏天。 劉義符大步走進堂屋,高聲笑道:“徐老頭兒,今日我們大獲全勝,近千賊人被全殲,徒兒親手斬殺的就有兩三百人!” 醉臥在地的男子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清瘦男子,頭發和胡子都白了一半,散亂地披著。他慵懶地半睜著眼睛,費力地瞅著劉義符。 “你這個劣徒!求我教導你的時候恭恭敬敬地叫‘師傅’,現在卻炫耀時喊‘老頭兒’。你塢堡鐵烏龜一般,就算賊人再多幾倍,又能奈你何?你身上流淌的是劉寄奴的熱血,殺幾個賊人也值得炫耀,還吹兩三百?真是沒出息!” 劉義符撓了撓頭,笑道:“您這麼說就不對了。戰略上我們可以藐視敵人,但戰術上我們必須重視每一個對手。現在我們正在悄悄強大,希望在這亂世中茍且偷安。想象一下,等到您離世時,徒兒還能安靜地守在您身邊,您不向往這樣的善終麼?這是多少人羨慕的福分啊!” 說罷,他還擺出一副“你該知足了”的欠揍表情。 徐老頭突然扔過來一個酒罐,摔得粉碎,罵道:“放屁!你是在咒老夫早死嗎!現在來的不過是些雜魚小蝦,跟索虜和當年的北府軍比差遠了!你如果真以為能一直茍且偷安,那就必死無疑!” “您別誇張了,那您說該怎麼辦?” “把威脅你的敵人全部消滅掉!掌握更多的土地、人口和更大的權利,甚至掌握天下!” 劉義符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別別別,師傅,世道真的太亂了,誰敢冒頭誰就得死。聽過那個什麼‘黑暗森林法則’嗎?我們可不能輕易暴露自己,成為那些野心家的目標。土地和人口,聽起來誘人,實際上燙手得很。這年頭,連皇帝都隨時可能腦袋搬家。咱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自保就好。今天我又忽悠了幾位將門之後來幫我們守塢堡,等一切走上正軌,讓他們去沖鋒陷陣,咱們就享福吧,多好的前景……” “目光短淺!今天來打你的是淮北鹽商,隻要你不把他們消滅掉,他們就會沒完沒了地來搞破壞。他們會收買你的人、斷你的財路、勾結新的敵人……你根本躲不掉!” 劉義符聽得額頭上直冒冷汗,他摸了摸自己寶貴的腦袋,開始感到頭疼。 前世他拚了小命剛考上重點高中時,父母告訴他如果不考上重點大學就是白費勁,那種頭疼的感覺與此刻如出一轍! 不過轉念一想,洋米洋麵外國大輪船離自己還那麼遙遠,何必想那麼多呢! 但突然間他想起自己來的目的,急忙問:“師傅,新任州刺史蕭思話要來拜訪我,我感覺有些不妥,您覺得……” “劉義符!”師傅突然高聲喝道。 劉義符嚇得一哆嗦:“師傅,您怎麼了?” “真是受夠你了!這麼懦弱、無恥……你可是劉寄奴的嫡長子,有塢堡、有精兵、有物資,你怕一個刺史?談不攏就直接拿下他的腦袋!振臂一揮,劉寄奴的老部下都會來投靠你。在青州自立為王又有何不可?往下可以奪取建康,往北可以投靠索虜。這天下任你馳騁,可你連你父親十分之一的魄力都沒有!給我滾!” “劉寄奴啊,你兒子真是不爭氣……” 劉義符被師傅的嚴厲訓斥嚇得不輕,慌忙逃離了別院。 此時醉漢睜開了雙眼,目光銳利:“劉義符想安穩?沒門!你還有大用處呢!” 他迅速取過紙筆開始寫信:“刺史思話公:青州之地關乎大宋存亡,然內不安則全盤崩覆。樂安郡巨澱澤畔有不軌豪強,內備甲兵外建塢堡,囤糧數十萬石有與內外呼應之勢……” 寫完後,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一隻臟兮兮的手接過信箋匆匆離去。 劉義符心思忐忑地返回府邸。 唉,師傅的瘋病越來越厲害了,這亂世不茍著還怎麼著,看不清形勢啊! 他剛出來,見王何和白破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王何問道:“他老人家有指教嗎?” 劉義符嘆了口氣道:“畢竟老了,膽小少謀,怕這怕那的,區區刺史都嚇住他了,看來還是要靠我們自己了。” 白破,也走到了身邊,還不知從哪裡取出了沾了墨的毛筆和一片絹帛。 劉義符沉思了一下,接過毛筆,在絹帛背後寫下兩個字:“三號。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白破自己裝入竹筒交給身邊小校,那小校也不多言,轉身飛馳離去。 王何悄悄問道:“堡主,為何是三號?” “明天新任刺史蕭思話要來探虛實,你覺得他們喜歡什麼樣的樂安王?” “一個安分守己的王爺?” “未必,這種人都多疑。如果還是以前的那種拉胯,可能更讓他們放心,三號正好用上!” 王何贊嘆道:“一號無腦武夫;二號木訥書呆子;三號酒色貪婪,大王您這三個替身真是絕妙的規劃!既讓您有時間來做大事,又能迷惑其他宵小鼠輩。” “這也是你平常訓練的功勞,本王分身乏術就要多想辦法,還是缺人……” 劉義符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咧著嘴問道:“本堡主今日大殺四方的形象,是否讓毛預之幾個產生了……” 王何接話道:“必須的!堡主沖入敵陣時,我真以為那是先帝當年一人追殺孫恩數千人的場麵重現呢,當時毛預之幾個當場就想下拜硬被我給硬攔住了!” “唉……我這個堡主還是風頭太盛了,但想低調可大家過於擁戴了……” 白破搖頭微笑,這兩個家夥…… “白破,建康的邸報什麼時候送到?” “應該是明天!” 想到師傅的瘋言瘋語,劉義符膽氣略壯。 師傅不懂得韜光養晦是他格局不夠,但是誰要搶走小朋友剛拿到手裡的冰淇淋,也是該死的! 他立即惡向膽邊生,吩咐道:“你們帶一百人,隨我連夜回千乘,以防有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