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徐光啟(1 / 1)

泰昌大明 魔法龜Revo 3446 字 8個月前

萬歷四十八年,八月三十日,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禦史徐光啟,接到了一封令他進京麵聖的聖旨。   萬歷四十七年薩爾滸慘敗後,徐光啟多次上疏請求練兵,最終得到了萬歷皇帝的允準,由從六品詹事府左春坊左贊善,擢升為正四品少詹事兼河南道禦史,並在通州督練新軍。   但由於軍餉、器械供應困難,徐光啟的練兵計劃一直都不順利。不過想想也是,薩爾滸之後,遼東局勢危如累卵,有錢也得先拿給熊廷弼用,哪裡輪得到他手上。   通州離京師很近,消息傳遞得很快。因此徐光啟還是知道朝廷最近發生的事情的,不過他並不覺得這些事能影響到他頭上。   雖然徐光啟被很多人看做東林黨,但他自己其實卻並不完全認可東林黨,至少不認可東林黨“眾正盈朝”的策略。如果朝堂之上隻有東林書院的聲音,那皇上還是皇上嗎?   所以一直一來徐光啟都隻是個外圍人員。就算東林黨被清算,也得到很後邊才輪得到他。   比起乾清門發生的事情,徐光啟更關心練兵。於是等事態平息下來之後,他又寫了幾封請款的奏疏。沒曾想,給他回信的不是兵部也不是戶部,而是內閣。   接到聖旨後,徐光啟自然不敢耽擱。他星夜趕路,在八月三十日卯時二刻便抵達了北京。這時候,還在乾清門還在開朝會,皇上自然不會見他,所以他也就得空吃了一頓早飯。   徐光啟用飯的地方叫六必居,據說是嘉靖朝初年就開始營業的百年老店。   “爺,這是您點的羊雜湯和豬肉大包。”跑堂的小二將木質的餐盤放到桌子上,然後將一個盛滿了心、肚、肺、肝的湯碗和一籠包子放到徐光啟麵前。   “謝謝。”徐光啟掏出十來個銅板放到餐盤上。   “您是進京述職的吧?”小二看徐光啟穿著官服,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又操著一口夾著南方口音的北方話,立刻就明白過來了。   “算是吧。”徐光啟不想和他多說什麼,於是轉移話題道:“大清早的,那邊怎麼這麼吵?”   “哦,那是鄭左都的宅子。崔公公正帶著東廠的人抄家呢,東廠來來去去抄了好幾天,每天都有好多東西被運出去。此外還有不少女人,多半是要送去教坊司的。”小二一下就來了興致。“聽說鄭左都美婢成群,有不少風流韻事傳出呢。坊間都在傳,他這次就是壞在女人手上......”   “小二,再給我續一壺。”一個靠在窗邊的醉漢喊了一聲,算是遙遙地給徐光啟解了圍。   唉!北京的自來熟也太多了。徐光啟苦笑一聲,將豬肉大包塞進嘴裡。   吃過早飯,徐光啟去通政使司報道。通政使司的值班官員看見他之後,要他切莫耽擱,直接去內閣值房候著,散朝後會有太監來領他進宮麵聖。   這讓徐光啟既驚訝又忐忑。新君這麼火急火燎地召見自己是想要乾什麼呢?該不會又是“南京教案”吧?   上午辰時四刻(上午十點),徐光啟被太監領到皇極殿右廂房。這是他第一次進到皇極殿。   到後,徐光啟看見一個穿著大紅色蟒袍的高級太監正笑吟吟地站在廂房門口,好像是在等他。   徐光啟沒見過這個太監,但這並不意味他猜不不來。他走到太監身前,主動行了一個見麵禮:“王秉筆。”   新君禦前暫時沒有掌印太監,隻有幾位秉筆太監。這幾位秉筆太監中又以崔文升和王安最為炙手可熱。崔文升在外邊領著人抄家,站在這兒的就隻能是王安了。   “徐少詹。”王安笑臉相迎。“聖上在裡麵聽孫少詹講課呢,咱家這就帶您進去。”   聽課?快四十歲的天子早朝之後不理政聽什麼課?   徐光啟默默地嘆了一口氣:不過總比先帝“每晚必飲、每飲必醉、每醉必怒。酒醉之後,左右近侍一言稍違,即斃杖下”要好多了。   “那就勞煩王秉筆了。”   徐光啟進去之後發現情況並不是自己想得那樣。聽孫承宗講課的主要是兩個年輕人,那個身寬體胖的中年人則拿著筆坐在後邊,不知道在寫個什麼。   而且孫承宗講授的內容並不是傳統的儒家經典,而是......西式算學!徐光啟被嚇到了。帝師居然在給皇子講西式學問!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恐怕又是一個不亞於嘉靖朝“大禮議”的重大事件。   徐光啟很清楚,在絕大多數官員看來,除了儒家正科以外,其他所有學問都是上不得臺麵的奇技淫巧。   “陛下,徐少詹來了。”王安附在朱常洛的耳邊輕聲說道。   “來,徐少詹與朕同坐。”朱常洛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臣不敢。”徐光啟撩起前袍跪地行禮。   “朕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在那兒趴一上午,二是過來陪朕坐半個時辰。”朱常洛聲音不大,但威脅的意味不言自明。   於是徐光啟隻好如坐針氈地和皇帝,以及兩位皇子做了半個時辰的同學。半個時辰裡,他發現孫承宗講的東西就是把自己做的翻譯工作給倒了回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變回了西式的表達方式。   不過孫承宗的授課方式比他高明多了。孫老師深入淺出、風趣幽默,把抽象的數學概念用各種具體的事例演繹出來,其中還套雜並化用歷史典故,甚至還穿插儒家經典。就連9歲的五皇子也聽得津津有味、連連點頭。   隻有皇帝學生不太安分,沒怎麼抬頭看老師,而是一直在寫個什麼東西。不過徐同學倒也不敢跟老師打小報告就是了。   半個時辰後,孫老師下課了,分別代表老、中、青、幼的四名學生站起來行禮,然後分成兩兩一組開始進行“課間活動”。   朱由校拉著弟弟,跟父皇以及沒見的先生打過招呼之後走出右廂房,並乖巧地把門合上。他找到王安,問道:“王秉筆,那件事情你辦好了嗎?”朱由校滿臉神秘。   王安心領神會:“大殿下放心,老奴已經安排妥當,保證萬無一失。”   “皇兄,你和王公公在說什麼呀?”朱由檢的腦子裡沒來由的蹦出一個詞,然後天真地問道:“你和王公公不是在‘謀反’吧?”   他想說“密謀”,但嘴巴一瓢卻說成了“謀反”。他這個歲數還不太能理解這些詞的真正含義,就像他無法理解“亡國之君”四個字到底有多沉重一樣。   “住嘴!你這是要害死我和王公公嗎!”朱由校臉都嚇白了,舉起巴掌對著朱由檢的屁股就是一下。   朱由檢被皇兄的突然斥責搞得很委屈,但他剛要出聲大哭,就被朱由校捂著嘴巴抱走了。“父皇在裡麵和孫先生議事,你別鬼哭狼嚎地打擾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