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回過神來,便禮貌的問道: “你好,我叫‘K’。請問這是你的草藥店嗎,你是一位草藥師?” 說著,他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小樓。 “是的,請問你有何事?” 精靈女士仍舊是直視著他,淡漠的問道。 他想了想,然後帶著一絲歉意和鄭重說道: “實際上……我聽鎮上的人說你是一位巫師,你會許多和自然有關的魔法,所以我很好奇,你是一名德魯伊嗎?” “我確實會很多巫術和魔法,尤其是與自然,也包括與大地、元素有關的,但我不會說我是一個德魯伊。” 精靈女士看著他,耐人尋味的沉默了片刻才說道。 聽了對方的回答,王玄也一時不知該如何把話題繼續下去。 而且不知為何,他覺得對方看他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長,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他要來一樣,也好像在故意考驗他。 而對方還稱自己還擅長與大地、自然有關的魔法…… 那麼她到底算是什麼巫師? “好吧,實際上我很好奇,您是……哪種精靈?恕我冒犯,但您看上去不像是暗夜精靈或上層精靈,但也不像是高等精靈。” 他坦然道, “而無論是哪種精靈,會住在東穀鎮都是很稀奇的。不過當然,這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也無權過問。 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我聽說你尤其擅長與自然有關的法術,所以我想,我是否能向你學習成為一名德魯伊。” 說罷,他安靜的等待著回答。 很顯然,他剛才話語中體現出的對德魯伊、以及對精靈這個種族的了解,超過了一個平平無奇的人類應有的程度。 在這個時間的艾澤拉斯,隻有極少數的人類知道暗夜精靈和德魯伊的存在,知道大洋對岸的古老大陸並不隻是一個傳說。 然而剛才他說起這些內容時,這位精靈女士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似乎,在她麵前過於保密和小心並沒有太多意義。 “所以,你想成為一名德魯伊。” 精靈女士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然後一邊走過他身旁,推開前院的木門,向院內走去,一邊淡然道, “先進來吧,別站在門口說話。另外…… 我叫維琳娜·白月,你叫我維琳娜就行。” …… 王玄跟著她走進院中,正想回頭關門,院門卻嘎吱的自動輕輕合上。這時又聽撲簌的一陣聲響,尋聲向角落的燈桿上看去,卻見雕鴞已經不見,隻留下撲簌振翅聲消失在空中。 無可奈何,他隻得跟在維琳娜身後走過前院,穿過花園。頓時,一陣奇異的芳香撲鼻而來,竟令他有一些恍惚。 “這些草藥都是你種的嗎?” 他問道。 “是的。” 維琳娜說道,背影裊裊,藏青色的披風如同星空一樣。然後,她掀下披風的兜帽,一頭雪般的白發披在肩上,露出一對長耳。 “你用了什麼魔法嗎?” 王玄又試探道。 “用了,但也沒有用。” 維琳娜淡然道。 王玄一愣——這算是什麼回答? 維琳娜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疑惑,回頭笑了笑,問道: “那麼,什麼是魔法呢? 一種純粹的技術和工具,隻需要自以為是的計算就能運用,即使心懷厭煩但隻要捏著鼻子騙自己就能學會的庸俗的知識? 還是一種玄之又玄、不可捉摸的終極存在?” 王玄被問得有點兒懵了。 老實說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畢竟,在他原本的世界裡,魔法隻是一種虛構的東西,作者想怎麼編就怎麼編啊。 但不知為何,維琳娜的問題又讓他有些恍然和若有所思。 他思索了片刻,說道: “我想,應該是這兩者的結合吧,或者說,兩者都不是。” 這時,兩人走到了小樓的前門。從半開的大門外向裡看去,一樓客廳一片陰幽。維琳娜聞言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道: “你這麼說,是因為並不知道答案,所以在敷衍我嗎?”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坦然的微微一笑:“老實說——是的,我並不懂魔法,也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你很坦誠,不過,我想你的直覺是對的。” 維琳娜微笑道,直視著他, “魔法並非是一種庸俗的、機械的東西,但也絕非什麼深奧玄妙、虛無縹緲、不可捉摸的東西。它就是一種藝術……” 她說著,又繼續向屋裡走去。而當她走進客廳裡,客廳仿佛自然而然的變得敞亮了一些,就好像窗外灑入的天光變得更加強烈。 “一種存在於一切當中卻又神奇不凡的藝術,天然的與我們對於事物的理解、喜愛和細心關照交織在一起的一種連接。 就像園藝、繪畫、音樂等等藝術一樣。所以,你問我照料這些花草時是否用了魔法,才讓它們在這個季節依舊這樣鮮艷…… 而我的答案是——用了,但也沒有用。我確實用了魔法,但並不是外行們‘國王的金鋤頭’式的想象中的那種魔法。” 她說著,走到客廳一旁的吧臺和茶櫃邊,取出一個大木罐和兩個杯子,從木罐裡往杯中到了一些王玄並不認識的藥茶。 然後抬起手——什麼也沒做,也沒有念咒,清澈而冒著裊裊白煙的熱水便在一陣奧術的光芒中出現,注滿了兩個杯子。 王玄驚訝得一愣。 隻見她端著杯子放在客廳中央的茶幾上,說道: “抱歉,沒來得及燒熱水,希望你不要介意。” “謝謝,不用這麼客氣。” 王玄說道。但他隻是站在客廳裡,並沒有落座,低頭看了一眼冒著裊裊青煙的茶杯,又不動聲色的四下環視客廳。 而維琳娜隻是徑自落座並端起茶杯,又看著他說道: “所以,你想要成為一名德魯伊?我得提醒你,德魯伊並不是某種法師——法師的技藝,並不需要你相信奧術、魔法或者元素,它隻是一種工具的技巧,把世間一切都當作可以操作的工具。 而德魯伊不同。它實際上更像是一種祭祀,因為它需要靈性和信仰,它關乎對自然的信仰與教條。信則靈,不信,則不靈。 那麼,你相信自然之道嗎?” 王玄思忖了片刻,然後十分自信的淡淡一笑: “是的,我相信。” 他當然沒有撒謊,作為一個接受十多年唯物主義現代教育和震旦自古以來樸素唯物主義思想熏陶的人, 在世間一切“主義”中,他隻相信自然科學。 維琳娜看著他,意味深長的一點頭,道: “不錯。但是現在你也知道了,我並不是一個德魯伊,充其量隻是擅長一些自然魔法而已。但我可以試著幫助你,隻要你不介意……” “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我當然不會介意。” 他又坦然道。 維琳娜又深長的微微一笑,問:“是嗎?所以你願意相信我,即便我並非一個德魯伊。而且,你甚至並不了解我……” “就像你所說的——魔法和巫術並非機械而割裂的,也非玄而又玄、飄渺難以琢磨的事物。你並不是一個德魯伊,卻掌握了許多自然魔法。這說明自然之道,其實一直向更多的人敞開著,不是嗎? 況且,既然你一直生活在東穀鎮,這說明大家也了解並相信你的品行。所以,隻是試一試又有何不可。” 王玄說道。維琳娜微微一笑,又問: “那麼,你如何理解自然之道,你認為它和聖光、暗影或奧術有什麼不同?你相信什麼才是世間最根本的力量?” 王玄沉默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 他自然是知道,艾澤拉斯原住民們對於“自然”的理解,自然是和他這個接受現代教育的隔壁藍星人不同。 若是對著別人,就自然、聖光、暗影、奧術等等大發一通離經叛道的言論,自然是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的。 不過,他覺得這位叫維琳娜·白月的神秘精靈女士不同——她似乎更有耐心和包容心,對事物的也更有一種獨特的理解。 總之,非常神秘。 於是,他說道: “我想,自然就是宇宙萬物,是一切的事物與存在的總和。” “甚至包括聖光、暗影和奧術嗎?” 維琳娜反問道。 “是的。” 王玄若無其事卻又肯定的說。 實際上,從月火術能造成奧術傷害,以及揮舞太陽安瑟之力從而成為聖騎士的牛頭人們來看,他想他理解和論斷並不算離譜。 這時他想起了一句話,沉默了片刻,然後又說: “我的老家有一句話——‘天行有常,不以光存,不以暗亡。’自然的力量並沒有道德或情感色彩,它包括一切。” 他話音落下,維琳娜看著他深長的沉默了片刻,然後淡淡一笑: “那麼,混亂的邪能呢?也是自然的一部分嗎?” “我想是的。混亂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或者進一步說——混亂和秩序都是自然的底色。就像我剛才說的—— 自然並沒有道德或感情色彩,它並不一定就意味著正確和美好。‘正確’和‘美好’隻是一種人造的概念,而非一種自然屬性。 同樣,暗影和邪能本身也沒有道德或感情屬性。 誠然,暗影和邪能確實可以影響和改變它的使用者——這是它們的自然屬性,它們可以從物質和生理的層麵影響使用者。 但人們賦予它們的感情和道德色彩,在很大程度上則隻是一種感覺和體驗,而這種體驗和感覺是可以被看破的。 它們是可以被克製和控製的。” 他又坦然乾脆的說道,但說完了又暗自有一絲忐忑。 維琳娜難以捉摸的淡淡一笑,意味深長的說:“如果你的這番話讓那些德魯伊或者聖騎士們聽見了,你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 “但我隻是在對你坦誠相待。” 王玄笑了笑道。 維琳娜也隻是略顯欣然的一點頭,然後又道: “既然如此,那麼,假如你在探索自然之道的過程中接觸到了虛空、暗影、邪能,甚至隻是狂暴的元素之力,你會如何處理? 要知道很多自詡理性的奧術師,在對魔法和奧秘的渴求越來越深的過程中,墮入了虛空、混亂和暗影的‘邪道’。 誠如你所說,如果我們能理性的看待,並且謹慎的、有節製的接觸這些力量,我們可以盡力避免被這些力量所反噬。 然而或許正是奧術師們這種名為‘理性’的傲慢,以為世間一切都是可以理解和掌控的工具,才導致了他們的下場。 就像你所說的——自然的混亂和秩序彼此區別很微妙,而理智和傲慢的區別,有時候也不過是像一張紙一樣薄。 那麼你,要如何避免這種結局?” 說罷,她意味深長的看著王玄。 王玄沉默了片刻,才沉聲道: “你說得對,這是一件如履薄冰的危險的事情。 我想,這或許一個人需要非常強大的自省和自我覺察,控製自身認識和感受,甄別事實與感受甚至幻想的能力。” “那麼,你有嗎?” 維琳娜直白的問道。 王玄沉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一聳肩道: “不知道,畢竟我從未受過這樣的檢驗。” 維琳娜聞言一點頭,沉思片刻,然後抬頭看向他: “我會幫助你進入翡翠夢境,以親近艾澤拉斯本真的自然,獲得自然的力量和祝福。但在其中你遇到的任何危險和幻境…… 都必須由你自己處理。如果你沒辦法出來,或者你的精神和靈魂在其中死去,我是不會出手幫助你的。 你決定好了嗎?” “是的,我已經作出決定了。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王玄沒有絲毫猶豫,一點頭淡然道。 “很好。那麼今晚午夜之時,我在東穀鎮外西北方,森林大道與石碑河交匯的石橋那裡等你。希望你不要遲到。” 維琳娜也得體而淡然的微微一頷首,看著他說道。 他欣然的微微一笑:“那麼就這樣說定了。” “是的,謝謝你的來訪,恕我不遠送了。” 維琳娜也說道,隻是端著茶杯看著他,並沒有站起來。 王玄一點頭,轉身正要離開,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頭道: “對了,我能向你學習草藥學和煉金術嗎?” “當然可以。” 維琳娜並沒有絲毫猶豫或拒絕,反而顯得饒有一絲淡淡的興致。 “至於學費……” 王玄又問道。而維琳娜隻是淡淡道: “等你活著從翡翠夢境裡出來再說吧。” 於是王玄隻是微微一笑一頷首,這次是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 …… 走出小樓,站在芬芳清新的花園裡,白日慘淡的天光照在他的身上,讓他瞬間有一絲好似從深淵和幻境裡出來般的恍惚。 推開院門走到街道上,城鎮的喧囂又再次湧入耳中。 他側頭一看,隻見那雕鴞又站在街道和院落一角的燈桿上,一雙圓溜溜的、燈泡一樣的眼睛毫無感情的直直看著他。 他又回頭向一看,向小樓的大門裡看去—— 隻見門口的室內一片清凈,兩杯冒著裊裊熱氣的茶還擱在茶幾上, 但維琳娜·白月的身影已經不見。
一十四.白月(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