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垚但見,那被投擲出的肋骨,打著旋兒,呈直線運行軌跡朝他飛來。 就在它將要擊中自己臉部的瞬間,停止了前進,但卻不是處於完全靜止狀態,而是依舊轉動著,懸浮在他麵前,就像一個受力平衡後固定在空中的螺旋槳。 虛驚一場! 木垚還沒來及感慨小白投骨手法之精妙,猛然間就看到它手腳並用著,飛速朝自己奔來,儼然一條瘋狂的骷髏犬。 撲到自己麵前的時候,它還真就奮然躍起,一口咬住了它那根旋轉著的肋骨。 小白在空中,連銜骨,帶轉身,動作優美而連貫,落地已是椎骨對著木垚,也不停歇,便頭也不回地撅著盆骨,一竄一竄著回到於哲身邊,再轉過身體,麵朝木垚,犬坐於地,嘴裡還叼著自己的肋條。 就差吐出一條長舌頭了!——如果你有的話……木垚心裡想著,卻雙手抱拳道:“小白兄弟好身手!在下著實佩服!” 小白依舊保持蹲坐姿勢,也不站起身,雙手十根指骨彎曲,在胸前一拱一拱地,算是作為回敬,那滑稽的樣子就像一條小萌犬在學習人類的作揖動作。 “這……”木垚欲言又止,卻還是說出口,“三哥,小白不會是一條骷髏狗吧?” “嗬嗬,如假包換的骷髏人兒……”於哲笑道。 同時,小白為了配合於哲的話,立刻讓股骨和髕骨與腓骨之間的夾角由零度變成了一百八十度——它伸直了彎曲的腿骨,站起了整副骨架,順手又將撅下的肋條安回原處,挺起完整的肋排給木垚看,證明自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骷髏人。 “不過它的嗅覺極其靈敏,關鍵時候還真能當靈犬用。”於哲又補充道。 小白聞言,立刻又蹲下了盆骨,並用頭骨側麵摩擦著於哲的大腿,顯然是一條極其聽話的好骷髏。 隻不過,它如此迅捷又及時的“犬化”速度,真心讓木垚感到狂汗濯麵…… 小紅和小藍很快就撿回來一大堆樹枝,有粗有細,並有乾草;於哲口袋裡有打火機,省去了鉆木取火的煩惱。 當篝火點燃的時候,小紅和小藍見到小白,就像遇到了久別重逢的親兄弟——它們興高采烈地在火堆旁,手骨舞,足骨蹈。 小白不計前嫌,早忘記了它倆是怎麼幫助於哲收服了自己,也亦人亦犬地和小紅與小藍追逐奔跑。 三骷髏“哢哢”怪叫,左摟右抱,你推我搡,好不熱鬧。 於哲和木垚也是臉帶輕鬆的微笑,一邊打趣,一邊閑聊。 幸福和諧的時間也不知道過了多少,眼看火光漸漸暗淡,小白竟然“哢哢哢”掰下自己好幾根肋骨,隨手就要扔到火堆裡當劈柴燒。 這是要點燃自己,來把別人照耀。 它終究是被冷靜的小紅和小藍拚命拽住,算是為於哲節約了不少的乾坤值消耗。 於哲看三個骷髏兄弟玩得開心,也感覺意猶未盡,就命令它們再去撿一些乾柴回來,要繼續暢快,把曾經逝去的美好尋找。 小紅和小藍,一個在左,一個在右,便拉了半蹲在地上的小白的手,歡歡快快地一起走。看它們消失在黑暗中溫馨的背影,就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突如其來,毫無征兆,木垚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陣心慌,這是他自打記事兒起就從來沒有過的感受,很別扭,十分不舒服。 但是這種難受勁兒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就匪夷所思地轉化為對金緋的思念。 “三哥,你有喜歡的人嗎?”就剩下兩個大老爺們,木垚又觸“心”生情,正好問一些比較隱私的話題。 “我啊?”於哲看了木垚一眼,又低頭注視火堆,用小樹枝撥了一下火苗,陡然一亮的光把他的臉照得格外通紅,沉默片刻,幽幽地說道,“你三哥我啊,已經超然物外了。” “我怎麼聽著感覺這麼酸呢?”木垚笑道。 “一言難盡啊……”於哲抬頭望天。 木垚等著他“說來話長”的具體內容,都做好了忍受“長篇累牘”的準備,結果半天沒有下文。 “哈哈,酸就對了,”於哲朝木垚一笑,五味雜陳,“因為酸酸甜甜就是我。” 憋了半天,就來了這麼一句? 於哲說完,岔開伸直的雙腿,雙臂向後支撐在地,十分灑脫地又抬頭看天,不再說什麼了。 木垚沒有繼續追問,也沒有鄙視或有想打於哲的沖動,竟然空前自覺地安靜下來,也以同樣放鬆的姿勢仰望星空…… 鬥轉參橫,天將要明的時候,於哲和木垚才睡下。 沒有金雞報曉打攪二人美夢,木垚醒來之時,早已日上三竿,辰巳不知,但肯定耽誤了不少時候。 不用喚醒於哲,他聽到木垚起床動靜,也已一骨碌爬起身來。 倆人現在精神飽滿,來到村長家,獲悉前方路上有一兇險猛獸,叫做“藍甲猰貐”,曾壞了無數好漢性命。 但村長也隻是再三囑咐二人要多加小心,並不曾給他們什麼“將它消滅”的任務或是要求。 於哲和木垚再詳細詢問——比如這藍甲猰貐的來歷以及技能特點和注意事項之類的信息——村長皆言不知。 既然沒法獲得更多的線索,二人隻好回到船上,再作打算。 朱篷黑船已經修理完好,兩人向著“美好”的未來,繼續前進! “三哥,你說這個藍甲‘亞雨’是個什麼玩意兒?”木垚站在船頭,側臉看了於哲一眼,又趕忙目視前方,提防著村長口中的猛獸有可能會突然出現。 “傳說‘猰貐’是一頭紅色的兇獸,人麵馬足,其狀如牛,很可怕,據說它的愛好就是吃人。”於哲也看著寬闊的河麵,假裝哆嗦了一下身子,又恢復鎮定,“不過,咱不知道這‘藍甲猰貐’又是個什麼東西?” “人麵馬腿,還長得像牛?”木垚思索片刻,“這就是紅牛的腦袋換成了人頭唄,跟馬有什麼關係?” “馬腿唄。”於哲看了木垚一眼,“牛身上長馬腿,不是說得挺明白啊。” “馬腿和牛腿有區別啊?都是蹄子,都挺有勁兒的。”木垚印象中,馬和牛的腿是一樣兒一樣兒滴。 “它們蹄子不一樣!”於哲趕忙解釋道,“馬蹄是圓形的,馬屬於單蹄動物;牛蹄是分叉的,老牛是偶蹄動物。” “哦——”木垚拉長聲音想了半天,才恍然道,“還真是昂!” “至於腿……你這麼一說,我也弄不清楚了,沒有仔細觀察過。”於哲思考一下,繼續道,“可能是馬腿更細長,適合長途奔跑;而牛腿較粗短,便於艱苦勞作吧。但我的理解是,馬腿更好看,牛腿更好吃?哈哈。” “一提吃,我想起來了,三哥你說‘亞雨’長個人腦袋,就這麼點兒一個小嘴巴,”木垚說著,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能一口吞下咱倆啊?” “人家不會一個一個咽啊?非一口吃倆瘦子啊?哦,你不瘦……”於哲嗆白道,看到斧影掠過,馬上服軟,“別別,也不胖……再說了,猰貐就不能體型巨大啊?非長得跟咱倆這小咯嘣豆兒似的?人家不能如山一樣巍峨啊?那嘴不就大了?吃咱倆還不夠人家塞牙縫呢。” “三哥這麼一說,我感覺好怕啊。”木垚順手把青銅消防斧又塞回了口袋。 “就算‘猰貐’個頭不大,就不能吃咱倆了?咱倆吃肉的時候,是整口豬、整頭牛那麼吃嗎?不都得分割一下,弄成塊兒煮著吃,切成片兒炒著吃,要不就剁碎了包餃子,哪有直接吃的道理?”於哲本來是要安慰並解釋,結果後一句話直接給木垚整破防了,“人家猰貐就不能把咱倆大卸八塊後,再慢慢享用啊?” 木垚聞言,不由一哆嗦。 “想象一下,”於哲的心靈摧殘以及自我否認意識仍在繼續,“猰貐老哥扯下咱倆的胳膊和腿兒,就當著咱倆的麵兒——這時候咱們還沒死呢,還有意識呢——就眼睜睜看著它一口一口地咀嚼咱倆的肢體,那感覺,是不是很酸爽?” “是!如果我那時候還能說話,再教教它怎麼做紅燒肉,把你的後座兒燉好吃點,是吧?你就說想讓人家怎麼吃咱倆吧,正好我‘煎炒烹炸蒸燉煮’樣樣精通,死前都傳授給它,也算不留遺憾啦,對吧?!”木垚已是物極必反——惡心以及恐怖程度超過極限——就不為所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順其自然吧。 “對對!”於哲忙點頭附和道,“如果猰貐哥們兒夠意思,也分咱倆點兒,讓咱們斷氣兒前,也嘗嘗自己身上的肉是鹹是淡。” “三哥,你這腦子沒被我吃掉吧?”木垚想起遙遠的往事,猛然又回過味兒來,“合著咱倆討論半天,都是在琢磨自己怎麼被吃呢唄?這麼缺魂呢?” “可不是嗎?但話頭是你先引起的啊,臟水別往我身上潑……”於哲實事求是地辯解道。 二人就這樣閑扯著淡,也沒有注意到從什麼時候開始,水路已經有了明顯上傾的趨勢,還是先看到八位槳手劃船格外賣力,才留意到此事。 船員們身上除了有使不完的力氣,更有喝不光的好酒和吃不盡的熟肉,叫木垚二人好生羨慕。 船行不遠,隱約見前方出現一道大水壩,水是從閘口瀉出,自然是可以通水,卻不能過船。 “我裡個去!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木垚憤憤道,“就這落後的原始社會,人們還會修大壩呢?這不扯呢嗎?” “大壩算什麼?剛才的大閘門,不比這個高科技?升降起來,都不考慮水中的阻力問題。咱就別用常識分析虛擬的世界了。老四你就記住了,‘謊言之上的真實,必須還是謊言’。”於哲解釋道。 二人正說著,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藍色影子,從大壩上跳了下來。 餅子曰: 亦人亦犬憨白骷,仰望星空心如醋。 木垚廚藝當傳承,煎炒烹炸蒸燉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