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家園3棟401。 　　核對過鑰匙上的標簽，任夢蕊深吸一口氣，將鑰匙插進門鎖，轉動一下。 　　門打開了。 　　推開房門，看著屋內在夕陽餘暉中蒙上一層金光的家具，任夢蕊掐了下人中。 　　原來真的不是幻覺。 　　說實話，她今天早上從看到布告欄開始到現在經歷的一切，隻能說明她邏輯良好，能自圓其說，卻不能證明沒產生幻覺。 　　【現在願意相信我了嗎？】耳畔響起秘書的聲音，相比記憶中的姚老師，秘書的嗓音更多出幾分乾練。 　　“大概吧。”她沒回頭，因為之前已經看夠了，秘書人不在此處，是從公司與她遠程交談的。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黑色皮質錢包，任夢蕊跨過門檻進屋，順手捎上了門。 　　這個錢包是重要的證據，有它在，足以證明這不是幻覺。 　　錢包是秘書給她的，據說是前總裁為了方便隨時拿取，用特殊方法存在公司裡的，現在便宜了任夢蕊。 　　而錢包裡的東西，連同這座出租屋，就是“繼任總裁大禮包”了。 　　她脫掉鞋子，巡了一遍屋內，確認各個房間都沒有藏人，才癱坐在客廳沙發上。陽光透過窗子蓋在任夢蕊身上，她合上眼睛，感受夕陽帶來的微弱暖意。 　　錢包裡除了出租屋的鑰匙，還有一把不知道是什麼車的鑰匙，以及三百多塊現金，對於現在的任夢蕊，可謂是雪中送炭了。 　　畢竟這間屋子和她沒有直接聯係，不管是警察還是在抓她的那幫人，都不可能料到她躲進了民居。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快餓死了，又不敢完全放鬆警惕，神經緊繃得快斷了。 　　任夢蕊把錢包往茶幾上一扔，用入室盜竊的架勢開始翻箱倒櫃，把所有找到的能吃的東西全都堆到沙發上。 　　這番舉動耗盡了她最後那點氣力，扔下最後一包泡麵，她怔怔地盯著沙發上那堆的物品。 　　一大堆雜物簇擁著小書包，上麵的機器人肯定是某部動漫的主角。 　　這書包一定很貴吧。 　　寂靜襲來，她腦袋裡那根弦終於砰一聲斷了。名為理智的門閂一毀，憤怒的洪流沖開大門，洶湧襲來。 　　扯開書包的拉鏈，任夢蕊將包裡所有東西都倒在地上，卷尺、玩具、小兵人和零食在地上堆積成山。 　　她抓住書包的背帶，提起羊角錘對準最近的玻璃砸下。 　　砰！砰！嘩啦！玻璃倒影裡她的臉炸成無數塊，碎玻璃如雪崩般墜下，父親的煙盒茶杯全都埋在玻璃渣中。 　　任夢蕊哈哈大笑。 　　從這堆東西裡拿煙抽可不容易啊！ 　　先是門，再是茶幾，窗戶，欄桿上的鎖......她肆無忌憚地砸損自己看到的一切，聲音會在寂靜的夜裡傳得很遠，可人們都還在吃酒吧？ 　　希望他們馬上就趕來，她已經殺了一個，不差再來幾個。 　　“來啊！都來啊！我們一起下地獄！” 　　眨眼。 　　先砸茶幾，它看著最顯眼。 　　眨眼。 　　不，地上會有碎玻璃，先去把鞋穿上。 　　再眨眼。 　　停。 　　錘子已經握在了任夢蕊手中，她不記得自己有把它拿起來。 　　腦中還浮現著自己大肆破壞的預演，她一步步逆流而上，用盡力量合攏憤怒之門，激流不甘心地沖擊著門扇。 　　她連砸東西的順序都已經定好了，細節也沒放過。 　　她是個程序，隻要按動開關，就會開始執行這套名為瘋狂的進程，把剛剛得來的一切再次毀個稀巴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任夢蕊快步到廚房，湊到水龍頭底下灌了兩口自來水。 　　她打了個寒戰，把胸口那股氣吐出來。給憤怒之門額外釘上幾塊木板，牢牢鎖住它。 　　“你剛才有跟我說什麼嗎，秘書？” 　　秘書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情緒嚇到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我試著讓您恢復冷靜，但...... 　　【您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我？我很好，我好得很。”任夢蕊伸了個懶腰，肩關節哢哢作響，“我能控製好自己，我沒問題的，隻要沒人跟我翻舊賬就好。” 　　她扯動嘴角笑了一下，第一個笑容很僵硬，後續的就自然多了。 　　“我們繼續吧，你剛才說到哪了？” 　　【我們說到房租。前總裁付清了三個月的房租，直到11月底之前房東都不會來。】 　　任夢蕊回到沙發邊放下錘子，撕開一包薯片往嘴裡猛塞，吃著吃著就閉上眼睛。 　　屋裡很安靜，她細細聽了一會兒，確認隻有自己嚼東西的聲音，才放下心來。 　　【考慮到時間問題，我建議......】 　　還沒把薯片吃完，任夢蕊就躺下了，勉強把腦袋裡那根弦重新粘上，她墜入夢鄉。 　　秘書還在碎碎念著什麼，但任夢蕊自然是沒聽見的。 　　【任總裁？】 　　【......】 　　【為什麼是她呢，難道前麵五個還不夠瘋狂嗎？】 　　【任夢蕊，公司選擇你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 　　任夢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又回到了辦公室，坐在那個夢幻到不現實的休息角。 　　她感覺好多了，比之前更加精神，情緒也更穩定了——即使從體感上隻過了一瞬間。 　　就連不遠處站著的秘書看上去都更順眼了。 　　說實話，有個人陪在旁邊講講話，也是挺好的。 　　“我一睡覺就會回到這兒嗎？” 　　“事實上你快醒了，是我把你帶回公司的。在這裡我們都是精神體，等你學會應用之後，就知道如何自如進出了。”秘書攪拌著咖啡，湯匙在杯中叮當作響，“來一杯嗎？” 　　“在夢裡吃東西有意義嗎......？” 　　嘴上這麼說，任夢蕊還是走到甜品臺前麵，越看越覺得上麵那些紙杯蛋糕的造型很眼熟。她拿了一個蛋糕坐回沙發上，盯著花朵造型的硬奶油看。 　　E公司，總裁......任夢蕊有點想不起來之前她聽過的內容了，使用暴力也很消耗心力，她當時氣血上頭，整個人都是恍惚的，不得不事後再作打算。 　　“你之前說的內容，能重復一遍嗎？” 　　“當然。我司主營靈魂業務，靈魂核算成的能量就是公司的業績。 　　“鑒於您剛上任，我建議您跟隨我進行一趟業務流程。我們越早開始工作，您的壓力就越輕。” 　　現在任夢蕊知道她為什麼記不清了，這番話裡值得提問的點實在太多。 　　當然，她最在意的還是秘書最後那句。 　　“為什麼是我的壓力？” 　　“請跟我來。” 　　秘書向她伸手，任夢蕊甚至沒有眨眼，周圍情景便瞬間變換，她坐在沙發上沒動，但連人帶沙發都換到了一個寬敞的圓形大廳裡。 　　大廳中央漂浮著她曾短暫見過一眼的金色光輝，僅僅看了一眼，任夢蕊又失去了自製力，她起身向前，伸手試著觸碰到它...... 　　一堵近乎透明的厚重玻璃阻擋了她的手，她搖搖頭，迅速清醒過來。 　　“這就是我司目前所有的靈魂儲備，大部分來自您的靈魂，以及普羅米修斯號上探索得來的能量。”秘書將手貼上球狀的保護玻璃。 　　“......我沒有從普羅米修斯號上拿走任何東西——除了滅火器。” 　　“身為一個外來者，在其他位麵改變歷史走向，找書苑 www．zｈaoshuyuaｎ.com 同樣會收集能量。稱之為靈魂能量不過是為了通俗易懂罷了。” 　　秘書回望向任夢蕊，語重心長道。 　　“現在，您已經是公司的一部分，而公司每日都會消耗一部分的靈魂儲備，一旦靈魂耗盡，您會落得和前總裁一樣的下場。” 　　“他不是我殺的？” 　　“當然不是，前總裁嘗試通過轉移職位脫離公司，但他失敗了。總裁於公司就像手和腳之於人體，單獨離開就無法存活的。” 　　也是。 　　任夢蕊啃了一口蛋糕，奶油很硬，硬得如她記憶中那般，帶著一股黃油的香氣在口中融化，現在已經找不到賣這樣老式奶油蛋糕的店了。 　　所以，她不需要為前總裁的死負責？這倒是個好消息，她可以拋棄心理負擔。 　　“前總裁去哪了？” 　　“他消失了，就像水蒸發了一樣。” 　　“哦......”任夢蕊放下手，轉頭不去看那團光輝，她能感覺到自己的一部分就落在那團光輝的最深處。 　　靈魂對她來講是個陌生而怪異的概念，突如其來的死亡預告也沒給她帶來多少感觸。 　　身為一個逃犯，在決定接受這種後果的時候，她的人生就結束了，之後隻是憑著一股勁，在跟死亡較勁罷了，不差公司再給她套個業務死線。 　　她當初沒後悔，現在也不會後悔。 　　“我還剩多久？” 　　“如果您什麼都不做，撐不到9月20日。” 　　任夢蕊轉過身背對光輝，靠在玻璃上長嘆一口氣。 　　“半個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