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垃圾隊友！” 　　結束一盤，“光彩熠熠”把手柄往茶幾上一扔。 　　大優局居然讓對麵翻了，氣得他胸口疼。 　　“我去倒杯水，你們先開，打完一起。” 　　一把遊戲下來他吼得口乾舌燥，他起身繞過沙發，抬頭正對上一道人影。 　　這間復式公寓麵積狹窄，衛生間緊挨著沙發，那人又站在衛生間門口，兩人幾乎要貼上了。 　　“光彩熠熠”愣在原地，腦中一片空白，過了好幾秒思維才重新上線。 　　審視一番站在自己家裡的陌生男子，“男小三”“小偷”“走錯門”等猜測在他腦中流轉而過。 　　剛從遊戲中下來，他的思維一度轉不過來彎，也沒想到要報警，等看見入侵者手中攥著一把刀時，更是不驚反怒。 　　以為拿把刀就厲害了？ 　　可還沒等他發難，對方卻說話了，聲音很平靜。 　　“我是金宇的父親。” 　　“金宇特麼誰啊？滾出去！” 　　“你看過他的新聞，他上個月在學校裡被......被車撞了。”陌生人好像根本沒在聽他說話，這人眼眶微紅，不知是出於激動還是悲傷，聲音有些發抖，“你在新聞底下評論過。” 　　“光彩熠熠”皺起眉頭，隻覺得眼前這人是個神經病。 　　就算真有這麼一回事？誰會去記啊！他每天上班刷的視頻沒有上百也有數十，評論更是每次都不落下，往往發完就忘，怎麼會有印象？ 　　“你神經病吧？不管你怎麼進我家的，立刻給我滾出去！”“光彩熠熠”湊上前伸手推搡。 　　陌生人眼神一直，朝他迎上來。 　　噗呲一聲，仿佛氣球漏了氣，“光彩熠熠”感覺肚子有點涼，跌跌撞撞後退一步，隻看到陌生人兩手緊握著一把沾血的刀，直勾勾盯著他，眼神空洞，好像丟了魂似的。 　　剛才這刀不是乾凈的嗎...... 　　恍惚中，“光彩熠熠”摸到自己身上的血跡，頓時慌了，雙腳一軟就歪倒下去，“操......” 　　金陽澤也處於巨大的震驚中，他沒有想捅這人，隻是想阻止對方離開，想把“光彩熠熠”推回去...... 　　但他忘了自己手上還有把刀。 　　看著對方襯衣上漫開的血跡，金陽澤幾乎也要倒下了，他隻覺得頭暈目眩，幾乎要乾嘔。 　　可想到自己來此的目的，他扔下刀子，趕緊從包裡翻出一張復印件，貼到“光彩熠熠”眼前。 　　“這是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 　　“你好好看看，看看你自己都說過什麼！你這個殺人犯！” 　　然而預期中的嘴硬、怒罵、哀求、辯解都沒有出現，縮在地上的中年人隻是不停地從嘴裡吐著臟話，驚惶的眼睛偶爾掃過紙張，也根本沒有去看上麵的內容。 　　金陽澤感覺到一陣虛脫，等他聽到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時，腦海更是一片空白。 　　玄關處傳來女人和小孩的聲音。 　　“信息怎麼不回，又在打遊戲？ 　　“下午學校模擬考要清教室，叫你來幫忙搬個書都......” 　　語帶疲憊的女人把小孩往屋裡一推，光顧著低頭換鞋，由於室內昏暗，她甚至沒注意到蹲在玄關盡頭的不是自己丈夫。 　　過了幾秒，客廳裡的情景終於引起她的注意，但她隻來得及發出一個困惑的音節，就和兒子一起軟倒在了玄關處。 　　【繼續吧。】使者遞話道。 　　那扇沒有完全關上的屋門自行合攏了。 　　這麼一提醒，金陽澤離體的精神可算回歸肉體，他轉回看向玄關的腦袋，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在他愣神期間，“光彩熠熠”已經爬到沙發後麵，染血的手指拚命按著手機。金陽澤大步追上，一把拍掉手機，揪起他的衣領。 　　“告訴我為什麼！你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你怎麼說得出那樣的話！” 　　“你為什麼要這麼乾？為什麼？” 　　“光彩熠熠”沒有回應，金陽澤憤怒地給了他一巴掌，再抬起手時，卻發現這人已經昏過去了。 　　金陽澤鬆開手，盯著地上的刀，還有各處紮眼的血漬，手掌因用力過猛隱隱作痛。 　　混亂，骯臟，不受控製......根本不是他預想中的場景。 　　他忽然懷疑起這一切是否真實，迫切地想要逃離這裡，恨不得自己從沒來過這個地方。 　　耳畔響起使者的聲音。 　　【真是一團糟。】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金陽澤無處求助，最終隻能把疑問拋向那個神秘的存在，“為什麼他們，一定要針對我家，為什麼——” 　　【因為他們並沒有把網上的新聞當真，在那些人心底，網上出現的人都不是人，隻是網絡上的一串代碼。】使者說，【因此，他們也不覺得自己需要為一些“娛樂”負責。】 　　金陽澤呆呆地站在原地，用力吸著鼻子，他一度沒有說話，隻在黑暗和寒冷中靜靜站著。 　　他消化著使者的話，腦中那個微小的聲音不斷茁壯成長，嘗試說服他。 　　他不肯接受，但他已經明白...... 　　這不是他想要的。 　　暢快的復仇幻想和現實之間，隔著一層令人作嘔的壁壘。 　　一瞬間，他終於明白了，他想要的不是暴力、尖叫和兇殺，而是眼淚、道歉和懺悔。 　　然而在這裡，他得到的隻有骯臟的血。 　　金陽澤蹲下身，兩手慌亂地按在“光彩熠熠”傷處。 　　也許他就是個懦弱的人，才踏出第一步就走不下去了。他後悔了，不是出於對倒在地上的惡毒者的憐憫，而是為自己的魯莽和沖動後悔。 　　【不用動他了，短時間不會死，隻是嚇昏了。那一刀又沒什麼力氣，基本是撞上去紮到的，刀口不深。】 　　“那，那就好......” 　　【你不希望他死嗎？我可以負責善後。名單還很長，你打算今天繼續——】 　　“夠了。”金陽澤緩緩站起身，“已經夠了。” 　　任夢蕊很是驚訝，但看看一地狼藉，還有已經補了三次失憶針在地上抽抽的那對母子，倒也可以理解。 　　恐怕找不到比這更災難性的復仇現場了。 　　【你要放棄？】 　　“不，我沒放棄，但這樣不對。”金陽澤深深地呼吸著，“這樣不對。” 　　...... 　　“爸爸，找書苑 wｗｗ.zｈaoshuyuan.com 我這周考試考了九十九分！老師說我是第三名！” 　　金宇鄭重地捧著試卷，臉上滿是期待。 　　“小宇真棒！馬上就是你的生日了，想要什麼......” 　　“海洋館。”妻子在旁邊悄聲提醒。 　　“哦，對，之前答應過你的，這周末咱們去海洋館好不好？” 　　“好——！” 　　...... 　　“把我的靈魂拿走吧，使者。”金陽澤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擦乾凈涕淚，“幫我把這裡處理好，我希望這個人繼續活著。” 　　【之後呢？你打算怎麼做？】 　　“回家，把精力投到起訴上去，跟之前一樣。” 　　他停頓片刻，攥緊手中紙團，聲音放大些許。即使迎來嘲諷，他也不會怕的。 　　“那些人要為自己說過的話負責，每一個都要。” 　　黑暗中傳來使者幽幽的回應。 　　【你是個勇敢的人，金陽澤，這會是條充滿荊棘的道路。】 　　【我敬佩你的勇氣。】 　　“謝謝。” 　　金陽澤閉上眼，等著她動手。 　　暗處的手輕輕一招，他的靈魂便離開身體，沿著無形之路進入中轉點，投向那團如太陽燦爛的光芒。 　　靈魂光球表麵湧起一陣波浪，光彩陡增，熠熠光輝籠罩了整個大廳，引得秘書現身。 　　“可惜了，看著像，但距離強韌還差得遠。 　　“頑強而勇敢，倒也不錯。” 　　她微微仰頭，遙遙注視著虛空。 　　“這是筆好交易，任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