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九,萬象回春。 嗩吶聲一起,那簷上鳥雀便盡驚叫著四散而去,而門口的大黃狗來回徘徊了幾圈,一步一吠。喧天的鑼鼓驚擾了白晝,遠遠望去便見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擁著八臺華麗的轎子,搖搖晃晃地擠過略顯狹窄的巷。 “嘿,這大白天的。”俊秀的青年拉下鼻梁上車軲轆般圓的墨鏡,瞇著眼,隻見那轎子前的童女一動不動,如雕塑一般。一甩腦後長長的麻花辮,那青年仿佛什麼都沒看到般,拉開了個寫有卜卦算命字樣旗,插在了地上。 待那人群過去了,青年看著那隊伍的尾巴,悠悠地道了句:“呼星召鬼歆杯盤,山魅食時人森寒吶。” 接著,一隻手伸了出來迎麵給了那青年一腦瓜子。青年抬頭一看,是一名俊俏的女子,兩根小辮子垂在腦後,可惜人並不如看起來那麼溫婉賢淑。 “你也是,整天念念叨叨些啥呢。”女子的目光從青年臉上移開,轉向那漸漸遠去的送婚隊伍。風聲終於掩蓋過了那吵的令人腦袋發昏的嗩吶聲和鑼鼓聲,走在瓦上的貓四處張望了下,揣著手趴了下去。 青年嘿嘿一笑,“沒啥,你當我放屁。怎麼,今天要來算一卦?” 女子朝他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眼神裡卻還藏著話。 青年很精,一眼就看出了她有心事,再看她總是瞥向那幫子人消失的方向,撐著腮幫子思索了下,隨手摸過桌角上的簽罐子,無比熟練地晃了兩下,抬到了她臉上。 女子被他嚇了一跳,剛想出口就罵,卻對上青年墨鏡後那認真而真誠的目光,到口邊的話全都吞了回去。 “抽一簽唄,今天我不收你錢。” 她一愣,隨即又是苦澀又是無奈地笑笑,“算了,我從來都不信這些。倒是你……既然那老板收了你,你便好好去做活啊,整日在這裡遊手好閑算什麼樣子?” 青年推了推墨鏡,裝作沒聽到,隻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淡出了視野之外。也說不上自己究竟是個什麼心情,就是莫名覺得心裡堵堵的,還隱約有些不安。 來來往往的人少了,太陽漸漸被雲遮起來了。 直到第一滴雨砸在青年腦門上,一直百無聊賴地低頭刷手機的青年慢悠悠地站起來,一言不發地把攤兒收了。撐傘其實已經沒必要,就那收攤的時間青年就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但青年還是撐了傘走了,聽雨打在傘上的聲音嘈嘈切切如綠豆滾入銀盤,他冷不丁地嘆了句:“這火,怕是生不起來了吧。” 沿著那熟悉的路往回走,大雨滂沱加之天色漸晚,能見度急劇地下降。 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橫在路中間的東西,青年本以為是誰家亂丟的大垃圾袋,剛在心裡罵完是誰這麼沒素質。漸漸走近,忽然覺得那團黑色的東西越看越像是一個蜷縮著的人。悠閑的心忽然提了起來,青年猶豫了一下,口中念著聽不懂的話一步步向那人靠近。 ”喂?兄弟,醒醒,還好嗎?“青年一邊躡手躡腳地靠過去,一邊心裡正打鼓。突如其來的一道雷光映亮了地上那人的頭,大麵積深沉的暗紅嚇得青年條件反射地往邊上跳了一下。 ”死……死了?“青年差點忘記了呼吸,心裡還是慌亂的,還好腦子足夠清醒。仔細一想,那麼大麵積的血,卻聞不到半點血腥味。念了那些咒也沒有反應,應當也不是臟東西。斟酌了半天,他還是鼓起勇氣蹲下來,探了那人的鼻息。 雖然身體冰冷得不像活人,氣息也十分微弱,但好歹還是活著的。至於那一大片紅……是那人被雨淋透了的長發。留著長發還染個這麼招搖的顏色,看著也不麵熟,肯定不是這村裡的人。這衣服,破爛的跟乞丐似的,身上也沒個包裹啥的也不像是來旅遊的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偏僻破爛的村子裡,搞不好是在躲債或者躲人的…… 但是,也不能見死不救吧,這人看上去隨時都會嘎的樣子。再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青年蹲在那邊思考了一會,不耐地嘖了一聲,把傘收了夾在腋下,伸手想要扒開那人的手將他拉到自己肩膀上。但是,一下竟然沒拉動。青年一怔,繼續用力,那人的手卻仍紋絲不動,保持著環抱的姿勢,嬰兒般蜷作一團。 他的懷裡,似乎抱著什麼。 青年皺了皺眉,費力地將他的手臂扒開一點,才發現。 那是一把劍。
序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