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京都。
鎮國公府。
程光起了個大早,剛剛帶著白書宣離開萬象園,還沒有出府,便碰上了迎麵趕來的武氏,月眉。
武月眉知道程光今天要去比武會試的現場,執行執燈司的任務。
雖然她也知道,這次任務程知海已經給程光提前完成了,程光隻需要去走個過場就可以完成這個初始任務,成為執燈司的一員。
邁出繼承家業的第一步。
簡單是簡單,但還是挺重要的。
另外比試會試,最短也需要三四天的時間,也就是說,程光可能三四天不回府。
離開這麼久,武月眉還是挺關心的。
程知海一大早不知道忙活什麼去了,沒有見到他的人影,不然武月眉指定是要把程知海一起拉過來。
哪裡有自己孩子要出遠門,父母不送送的。
武月眉有點生氣,但在程光的麵前不好表現出來,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
“光兒,你怎麼起得這麼早,那比武會試你又不用參加,去早去遲都一個樣。”
程光起得早,完全是因為擔心自己去得晚了,等到黑袍人施展禁製的時候,他就進不去。
趕不上趟了。
但眼下這種事也不好跟武氏細說,隻能乖巧地點頭,不回應。
武月眉見程光這般模樣,也是無奈地笑了笑,目光落到一旁白書宣的身上,又是一愣。
她才有幾天沒有關注程光,這孩子不知道又從哪裡帶回來一個女子。
而且這孩子長得這麼漂亮,滿眼還都是光兒。
武月眉先是一愣,旋即又是有點頭疼起來。
她先前是怕程光對於女色不感興趣,所以才將青鸞安排在程光的身邊。
現在,她忽然又怕程光對女色太感興趣。
可不要先前給他定下的婚約還沒有個結果,這孩子給家中帶回來十幾個女子。
雖說這是好事,畢竟對於鎮國公府開枝散葉是有好處的。
但是吧。
武月眉覺得,還是要顧及一下女方的臉麵。
在沒有成親之前,還是收斂一下比較好。
武月眉有心叨嘮幾句,但話到嘴邊,又變得關心起來。
“光兒,這次大周和大魏兩國的武道會試在鶴鳴島,距離京都有幾百裡遠,來回有點路途,你要小心些。”
“府內的護衛都帶不進那鶴鳴島內,也隻有執燈司的成員能護你周全,你自己要注意安全,若是遇到了什麼危險,第一時間躲在他們身後知道嗎?”
武月眉說著,玉手輕輕彈了彈程光的額頭。
“不要覺得什麼丟臉,咱們貪生怕死就貪生怕死一點,臉麵什麼沒有重要的,能活著就好。”
程光點頭,乖巧地道:“娘,放心吧。”
武月眉說罷,似乎又覺得自己是多心了,失笑搖了搖頭。
“也是娘太過於擔心了。”
“那比武會試,京都無數人關注,皇帝還有大魏的那個皇後也坐鎮京都觀看,想來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武月眉整理了一下程光的衣領,溫柔地笑了笑,“不知不覺間,光兒長得比我要高出兩個頭了,已經不能像小時候摸你的小腦袋了。”
“行了,去吧。”
“再說下去,你就該嫌娘煩了。”
武月眉聲音落下,側開身子,讓出道路。
程光不知為何,覺得心頭微暖,但想到馬上要發生的事情,可能會讓她又有不必要的擔憂。
程光心中莫名地有些酸楚,雖然不是自己的母親,但這關心是實實在在的。
心情莫名變得很復雜。
“娘,那我去了?”
武月眉含笑點頭,正在這時,王管家走了過來,對著程光恭敬地道。
“世子。”
“玉輦已經準備好了。”
程光一愣。
很顯然,玉輦是武月眉替他準備的。
明明擔憂,卻不會阻攔,反而默默地幫他打點處理瑣事。
此時。
微風起。
撫動了程光的發梢,不知道為何,忽然又想起了前世上學前,一邊擔心地念叨他,能不能照顧好自己,一邊又幫他默默收拾行李的父母。
鼻頭一陣酸澀。
感受到武月眉的關心,心情復雜。
作揖過後,他一語不發,領著白書宣轉身進入玉輦中。
玉輦行駛。
程光坐在玉輦上,撩開車簾望了一眼,望著身後那幾道關心自己的人,仍然站在門前,哪怕他已經行駛甚遠,也不肯離去。
直到看不清府門了,站在府門前的武月眉似乎還站在那裡。
程光放下車簾,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穿越至今,一直沒有把自己當成鎮國公府的人,僅僅隻是一個替身,局外人的心態麵對武月眉還有程知海他們。
因為前身的事,對於鎮國公一家都帶上了許些情緒。
但是,憑心而論。
除了那個將他生命玩弄於股掌之間的世子之外,武氏月眉,還有程知海他們,都對程光極好。
未來要是讓程光因前身之事,對著武月眉他們,鎮國公一家揮刀而向,程光做不到。
享受他們的好,算是承了恩。
未來殺了他們的兒子,算是報了惡。
罪惡相償。
至於當年大楚滅亡,似乎還有隱情……
鎮國公也隻是一把刀。
而執刀人又是誰?
大周皇帝,還是其他?
程光心中一團亂麻。
對於武月眉夫婦的感情也很復雜。
隻要身份不暴露。
我一直當他們的兒子又何妨。
但若身份暴露,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麵了。
到時候,也容不得程光自己做出選擇。
程光緩緩閉上了眼睛。
對於解決那個真正的世子緊迫感,心中又提高了許多。
眼下即使將那個真正的世子放到程知海麵前,他也不一定能夠認得出來,但不會說話的死人,無疑是最保險的。
“替身的命,也是命啊……”
程光睜眼看向窗外,喃喃自語。
不知道是對自己所說,還是對著那個玩弄他生命於股掌之間的世子所說。
馬車不過。
半個時辰後。
已駛出城門。
城門之外,大周官道,車隊如長龍一般。
除了參加武道會試的武院學子之外,還有不少商販前往鶴鳴島。
在京都城內,普通人可以通過交納一定費用,通過異寶觀看比武會試的投影畫麵。
但沒有錢,又還想要觀看比武會試的,隻能到鶴鳴島附近的高山處,坐在高頂遠眺鶴鳴島內的畫麵了。
以往一向暢通無阻的官道,此時此刻也是人滿為患。
一個相當於場外觀看,一個相當於是現場轉播。
程光莫名有點懷疑,京都之中,做起比武會試轉播這門生意的,會不會還是大周皇帝這個老六。
大概知道大周是必輸的局麵,便開始想辦法,從其他方麵把錢給賺回來。
盈利手段一個接著一個。
程光也是真的服氣。
“唉,又是四年一度的比武會試,大周武院能打嗎?根本打不了一點。”
“陛下就不應該扶持寒門子弟,分了我們權貴的資源。”
“這都多少年了,已經連輸三屆了,這次要是還輸,那真的丟臉丟到家了。”
“今天輸大魏,明天就不知道輸給哪個小國,大周武院這些學子能不能爭點氣,臉都不要了。”
“習慣了,輸了倒也正常,我也不指望他們能贏了。”
程光在前往鶴鳴島的路上,聽著路邊行人的議論聲,沒頭沒尾的思索著,這一幕,怎麼還有種麵對國足的即視感。
大周武院是大周朝廷隆武而成立的官方武道學堂,其中匯集了大周上上下下不少精銳學子。
大周朝廷興辦武道學院,對於諸多江湖門派打擊可謂是太大了。
年輕人不講武德,直接偷襲了各大古老門派。
主打一個有教無類。
隻要給錢就能學武。
資質不負責,成就不負責,但是隻要能夠從武院畢業,最差也能在當地郡縣獲得一官半職。
在江湖門派之中,為了個功法累死累活,結果搞半天還有門派鬥爭,被排斥打壓,與這相比,簡直要好太多了。
雖然武院之中也有權貴與寒門之分,但是在大周皇帝的調控下,至於在武院之中,權貴和寒門是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的。
誰能夠在武院獲得更多的資源,全看自己的本事。
哪怕家裡有再大的本事,在武院之中也別指望能走後門。
說起來,程知海之所以沒有把程光也送進大周武院之中,就是因為沒有走後門。
都不能走後門了,那還能叫什麼權貴啊?
不少權貴當即扣碗,想要掀桌子,撂挑子不乾了。
但是吧,看看大周皇帝手中四十米長的大刀,默默地把飯重新扒拉回碗裡,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嘿嘿,看人真準》
不少權貴世家也學乖了,要麼就不要把自家孩子往武院裡麵送,自己有資源,有實力,也不在乎官名,就在自家培養就好了。
就像程某人,從未去過武院。
要麼就乖乖送進武院,和寒門子弟一起競爭。
說是公平競爭,但天底下哪裡有真正的公平。
在武院內部可以分配得很公平,但是到了武院的外麵,每一個人的家境都不一樣,有錢的開小灶,單獨請武道老師,或許自家家族有傳承的,甚至還可以學習自家的傳承武學。
而寒門子弟大多都沒有這種待遇了。
即使如此,大周皇帝還是給天下寒門子弟找了一條生路。
同時間,還打壓了各大江湖門派。
畢竟誰都知道江湖人最不服管,大周要倒黴了,最開心的不是敵國,而是大周境內的各大江湖門派。
可謂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大周皇帝這個老六真不是一般的陰。
而大魏的武院就不一樣了,大魏的武院某種意義上就是軍隊,江湖門派和朝堂還是各玩各的。
大魏的寒門與權貴之分,倒也不是那麼的嚴重。
寒門與權貴之間的矛盾並不明顯。
與外國的矛盾占了大部分。
主要是太窮了。
權貴比寒門也富不了多少,就多那仨瓜兩瓜的,寒門看了都嫌棄。
就這還叫權貴?
兩國的情況不一樣啊。
程光心中感慨著,坐著馬車,沒過多久便到了鶴鳴島附近不遠處的渡口。
喬鬆山的身影出現在眼前,他站在街頭,東張西望,看到程光時,麵露欣喜,揮手示意。
“老大,這裡。”
程光領著白書宣走下馬車,看向喬鬆山,“你怎麼還等我呢?”
“你要參加會試,這會不早點登島,搶占先機?”
喬鬆山嘿嘿笑道:“不急這一會,這次比武會試的規則還未公布呢。”
“我想著老大為了完成執燈司的任務,也要進島,我就在這等你了。”
嗬,還算你小子有點孝心,我很欣慰。
程光點頭,和喬鬆山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老大,據說這次會試規則變了,和以往不一樣,不是一比一擂臺賽,而是混戰。”
“混戰?”
“對的,說是每一個學子登島後,都會被蒙著眼睛帶到一個木屋之中,待比武會試開始,便可以摘下眼罩,自由行動。”
“據說考得不僅僅是武力,還有判斷力,生存力,如何在異獸叢生,群敵環繞的小島之中生存下來才是重點。”
“等三四天後,大魏和大周哪方還未被淘汰的學子多,哪一方獲勝。”
“哦,這個規則到是有意思。”程光眼眸微瞇。
這種類似於混亂的場麵,實在是有趣。
莫名有點像前世的大逃殺。
不過不是單打獨鬥了,而是團體作戰。
“是啊,這次規則變更,據說還是我們大周武院的院長爭取過來的,我們大周武院的學子單打獨鬥可能不是大魏那幫子人的對手,群毆說不定有點機會。”
喬鬆山摸著腦袋,這麼說著。
程光搖了搖頭,“不好說。”
哪怕沒有那些黑袍人摻和這比武會試,大周也不一定會贏。
大魏本來就是地處荒涼之地,祖先更是一度被稱為荒人,蠻人,天生尚武,更是有著戰鬥異族的稱號。
哪怕是個牙牙學語的三歲小孩,都能騎上馬,故作嗷嗷殺敵的模樣。
哪怕是個牙齒掉光七十歲老太,也敢拎刀上陣,不帶絲毫畏懼。
大魏尚武,對於變強,資源的執念比其他王朝要厲害太多。
地處荒涼。
不變強,不掠奪,就沒有資源。
沒有資源,國力就得衰敗。
這基本就是個死局。
所以在三年前,大魏皇帝退居幕後,權勢被大魏皇後所掌控時,反對的聲音隻是響了一會,很快被鎮壓後,現在絕大多數的大魏子民都接納了這個大魏皇後。
這三年時間,大魏子民在大魏皇後的治理下,自力更生,開始嘗試自己生產種植靈食,挖掘現有的資源的同時。
也不斷地從周邊小國身上壓榨資源。
哪怕在大周王朝這般龐然大物身上,也能咬下一口肥肉。
生活在大魏皇後的治理下,要比在大魏皇帝的治理下,輕鬆得多。
之前大魏武院的人,尚且能夠把大周武院的人壓在身子下摩擦,這一次,在那大魏皇後的帶領下,這些大魏武院的學子,說不定更加彪悍了。
程光雖然不知道,大周和大魏舉辦比武會試,是為了決定哪些利益的分配,但值得肯定的是,那些利益資源,對於大周而言,並不是特別的重要。
大周物產豐饒,不在乎這仨瓜倆棗。
而這仨瓜倆棗,卻是大魏的命根子。
雙方的立場出發點都不一樣,對此的態度也不一樣。
一個是可有可無,一個是拿命來搏。
雙方的比武會試會進展到這一步。
程光不得不懷疑,是不是大周皇帝,為了不把大魏逼急了,狗急跳墻,才舉辦這個比武會試,找了個合理的理由,避免戰鬥流血,把這個資源讓渡大魏。
若是沒有這個理由,直接讓給大魏的話,隻怕朝廷的那些言官會吵得他睡不著覺。
舉辦了比武會試,一來安撫了大魏,不讓他們狗爭跳墻來攻擊大周,引發戰事,掠奪大周的物資。
二來也可以激勵一下大周武院的學子。
讓他們知道,什麼叫真正的血性,什麼叫真正的狼性。
在大魏武院的學子相比,大周武院的學子,最多的就是一群隻會咩咩叫的小綿羊。
光是在氣勢上就弱了不少。
程光越想越覺得大周皇帝這個布局真的是妙。
思索之際,很快便到了渡口處。
程光攜帶白書宣,與喬鬆山還有一眾武院學子登船上島。
上了島之後,喬鬆山還有一眾武院學子被這裡的武院老師蒙著眼睛帶走。
“世子,島上一會兒會很混亂,您跟我到樓中休息吧,錢大人也在那處,這裡比武會試似乎有點不對勁。”
一位執燈司的成員身影突兀顯露,出現在程光的身邊。
程光點頭,跟著那執燈司成員身後向著島中央走去。
隻是腦海之中思緒卻是悄然翻滾起來。
原來錢思遠也在這島上,難道執燈司已經查出來什麼了?
程光眼眸微瞇,看向身邊的執燈司成員,漫不經心地問道:“有什麼不對勁。”
那執燈司成員也沒有多想,一臉恭敬地回道:“不知道為什麼這裡天地元氣比以往要稀薄許多,這段時間,不少執燈司的密探都失去了聯係,錢大人覺得可能比武會試會出什麼問題,特意吩咐屬下,在世子踏登上島嶼時,就帶著世子到中央處。”
程光緩緩點頭,應了下來。
目光卻是變得有點奇怪起來。
他就說,在天地元氣幾乎被斷絕的情況下,係統任務中那個世子是怎麼活下來的。
敢情執燈司事先就已經察覺出了不對勁,就是因為這些藏在背後的老六,實在是太陰,藏得太深,哪怕是錢思遠察覺到了不對勁,也沒有辦法應對。
尤其是,對方還使用了禁製。
這種無比稀有,且罕見的異寶。
錢思遠哪怕是八品王者境的強者,在天地元氣幾乎斷絕的情況下,也做不了太多。
隻能默默的守護好程光。
想來也隻有在錢思遠這般哪怕失去了天地元氣加持,也能擁有強大武力的強者,才能在那種情況下,保護住他吧。
如若不然,那些黑袍人絕對會順手牽羊,把他一起解決了。
在那些黑袍人的眼中,程光就是一個送上門的驚喜。
程光輕輕呼出一一口氣,按捺下心中復雜的思緒,目光打量著四周。
鶴鳴島形狀如同一個橢圓形,如同一顆閃耀的明珠,飄浮在碧波蕩漾的湖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