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聖恩者(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7177 字 2024-03-17

蒼白的老巨漢更使阿竹感興趣,網自然優先給出此人的信息——   這就是帝國的元帥,第五聖徒。姓名不詳,年齡超過一百四十歲。在帝國內戰時覺醒為聖恩者,加入帝國的禁衛軍,成為禁衛軍的統帥之一,祈信之力為最常見的“強化”,即使在特羅倫人中,也以殘忍和善戰而聞名。   在效忠大元帥奇羅卡姆後,他助其將舊的帝國禁衛軍改組為五大神聖軍團,獲賜帝國保存的聖器一柄。而在七年前,他創下了彪炳千古的戰績——同第四聖者的黑暗奇跡軍團與第一聖痕協力,攻破了瑟蘭最堅固的堡壘、隔斷地峽、將帝國的大軍阻攔在外的秘苓。在那之後,他以聖器蘊含的力量釋放出白色的火焰,焚毀整座要塞,進行了一場毫無憐憫的大屠殺。因此,他被瑟蘭的精靈稱為‘攜蒼白來的死亡’。   據網說,在五位帝國元帥中,他的指揮水平相當庸俗,完全依賴其將官,是以資歷、身份與聖恩者的實力聞名的。   “嗯,好,”不曾見過聖徒的長相,阿竹是懶得再聽,便將目光投向金發白膚的家夥,從那熟悉的相貌裡,看到了種親切的美感,“他不是我要找的人,說說來殺他的人吧。”   此時,新兵們已擊斃了所有抵抗的殘敵,在網的指令中向山頭聚攏。正欲開炮的他們,隻因現於烈火中的黑袍金發者,不得不止步待命,大起大落之中,難免有人碎嘴咒罵:   “哪來的騾…金雞子!他奶奶的,是前行者!早不來,晚不來,偏這時候搶功,沒臉沒皮!”   阿竹則是聽著網的訊息,了解這位能夠震懾聖徒的朝昇前行者——   葛瑞昂·蓋裡耶,雄性混血者,父為金靈,母為梁人。年齡,一百四十七歲,本源屬機密。曾率領四百前行者,襲擊帝國使者軍團的指揮部。擒殺指揮部所有將官,並消滅了七千精銳衛兵,引起帝國使者的潰敗。   金靈,阿竹倒是有模糊的印象。他們的全稱,該是金精靈,屬於精靈的另一分支,多數定居在瑟蘭與格威蘭,少數居於朝晟。   至於前行者的總長,不用說阿竹也明白——必然是朝晟的前行者裡最有能力的領導者與執行者。網所說的信息不會有假,何況,先前在涅玟的聽聞也證明,這位混血的總長葛瑞昂切實出色。他完成過讓特羅倫人刻骨銘心的斬首行動,是位聲名不俗的狠角色。   而今,他是來獵殺新的獵物,也就是帝國的第五元帥聖徒了。   “金靈…有印象啊。機密…機密是什麼?不告訴我嗎?那,逃過的聖靈,我去殺了,你再告訴我,好嗎?”   不知怎的,阿竹從這位總長的身上看到了別樣的身影,看到一種難言的親切。那親切是刻在記憶裡的人,是位冷白色的女孩,是會在阿竹受傷想哭時安撫他的姐姐。而這位姐姐的相貌,此時卻是難以辯明的模糊,阿竹唯有忍著頭痛,繼續旁觀,試著多想起些與她相關的事情。   本來在山頭上起哄的新兵們,也在網的傳訊中知曉了來者的身份。這支由樂天派的梁人和虔誠的木靈組成的新團之中,有人是吹著口哨、祝福敵人早死早托生的,有人是甘當膽大的刺頭,比如和木靈阿爾搭檔的炮兵,就沖到前麵猛拍胸甲,扯高嗓門,嘲笑靜若木雕的敵人:   “老東西,你玩完了!老實跟我們回朝昇去,免得待會兒,蛋給人打爆,成了頭閹豬啊!”   很遺憾,聖徒是不懂梁語的。   他僅僅是凝視葛瑞昂,持劍的手愈發緊握,似是猶豫是戰是逃。與之相反,葛瑞昂愜意地彈了一指長眉,以特羅倫人的語言提醒:“是在復盤第三聖靈的敗因?沒用的,倘若你能理解我的本源,早應該出手了結。衰老的帝國元帥啊,我誠心建議,與其沉醉那無用的思考,不如讓我幫你走出迷茫,把那顆遲鈍的頭顱送還聖都吧。”   聖徒的毛孔在收縮、肌肉在緊繃。這是恐懼帶來的反應,那顆兇厲的心臟已然懼怯,填滿了無法戰勝對手的恐懼。哪怕聖徒的身後,八名同為聖恩者的貼身近衛已執軍刀挺立,祈信之力蓄勢待發,這蒼白的老元帥仍不敢率先行動,毫無致勝之信心。   見對方胸甲上的五枚黑金釘光澤黯淡,葛瑞昂輕笑道:“不止愚蠢,還讓時間磨去了無知者的勇氣,和你對峙果然是浪費光陰。即使有違聖恩者的決鬥禮儀,也當輪我來發難了。”   “蠢?汙血的賤種…蠢的隻會是你!”   回復之聲未至,聖徒已經揮動巨劍,沖鋒至葛瑞昂身前。看啊,他的臉漲成棕紅,毛孔爆射恥辱的怒。他的強悍臂膀,引動那高昂的巨劍,激出了詭異而神聖的白火。那白色的火輻射出扭曲空氣的熱,嚇得還哄鬧圍觀的新兵們急忙後退,叫罵連連。   可麵對這滾燙的熱,麵對這活物必然恐懼的熱,葛瑞昂卻未躲避,任炙熱的巨劍砸落。   “那劍是帝皇的聖器嗎?葛瑞昂的本源能抵禦它嗎?”還在聽網囉嗦的阿竹,忽地攢眉咋舌,“這…”   比阿竹更吃驚的是身為出擊者的聖徒。他的濁瞳險些在這驚喝中瞪飛了去。相信那樣,他能更清楚地看見葛瑞昂是如何被巨劍碾為了碎爛的血肉,再烤成了焦灰,飄散漫天。   戰況急轉而下。觀戰的新兵們開始無情地叫罵,問候起前行者總長的爹娘。幾個恨鐵不成鋼的,更是解除扳機保險,鼓動大夥炸死那棕皮老鬼。幸好,有位眼神冒尖的火炮測距員多看了一眼戰場上的人,舉臂驚呼,弄得所有人不明就裡。   這驚而復喜的歡呼令聖徒的汗毛豎起。是啊,前行者的總長絕不會那般弱小。很快,幽魂般的聲音從背後飄來,聖徒不由得飆落冷汗——這要命的嗓音絕對來自那該死的混血者。   “很好的火光,很快的劍法,如雷霆迅猛,相當漂亮。能被帝皇的聖器賜死,那追隨你的聖恩者定會感到萬分的光榮吧。”   聖徒回頭,果然看見葛瑞昂的笑顏。奇怪,葛瑞昂所佇之地本是一名近衛的位置,那近衛到哪裡去了?   演出這戲法的葛瑞昂當然明白對手的疑慮,便指向空中,指著那團快散盡的飛灰,說:“剛讓你送去見帝皇了。”   剎那之間,聯想到聖靈的描述,聖徒已明悟了幾分。驚恐的他正欲張口,一名勇敢地近衛已飛身沖前,將長刀自敵人的肩劈入,利落將之斬為兩段。   “不!!”聖徒終於發出奮力的吶喊,卻沒能阻止近衛的魯莽攻擊。   而今次,阿竹看清了葛瑞昂的手法,咧嘴大笑:“遲啦。”   近衛正想挺起胸,向元帥誇耀自己的勇武果決,卻給一種莫名的痛苦嗆到發不出聲。他使勁低頭,看向劇痛難耐的身體,險些將嘴巴張到脫臼,因為那本該斬開敵人的佩刀竟從背後切開了他自己的身體,而握刀的當然是本該被他斬殺的混血者——葛瑞昂。   平安無事的葛瑞昂鬆開那染血的軍刀,微笑著抱肘後退:“充沛的靈能與祈信之力,恭喜你,為自己贏取了潔凈之死。”   那近衛的上身滑落了,頑強站立的兩腿亦摔倒。腿砸扁了連著肩的頭,噴射的血和肉灑滿了地麵,跌出的腸子從斷口散著惡臭。興許是有潔癖,葛瑞昂用乾凈的手捂住了口鼻,嫌惡地把另一隻手上沾著的血甩向了其餘近衛:“繼續。”   灑在臉龐的腥熱讓幸存的六名近衛止不住地顫抖。失了魂的他們唯有凝望所效忠的元帥,眼裡滿是不解的哀求,請之定奪應對之策。可聖徒能怎麼辦?汗流如注的他隻能示意近衛們收刀,大聲喝令:“散開!圍住他!轉防禦隊形!”   他們七人退開了,退到與葛瑞昂很遠的位置,他們的眼神警懼,絕不會再出手犯險。阿竹很是喜歡這血腥的滑稽之景,不過他更喜歡那優混血者的優雅,不過混血者的本源頗為奇怪,他暫時還看不懂,想要網說明,網又是拒絕。阿竹也不勉強,靜靜地欣賞葛瑞昂如何料理聖徒,就當是看戲了。   葛瑞昂環視著膽怯的敵人,無奈地嘆了氣。他踱步在未熄滅的火焰之前,卷發和長眉的光澤更是金亮:“嗯,放棄殺戮的欲念,以和平之心應對我的本源?虛偽而怯懦。倘使你們真的選擇和平,又何必挑起戰爭?”   踱步、踱步,停止踱步的葛瑞昂眼帶鄙視,看他們陰晴不定的臉:“放棄殺戮的欲望,的確可以消弭戰爭、帶來和平,可惜身為殺戮者的你們不配。今日,就讓我為你們往天國覲見帝皇的旅程送行吧。”   葛瑞昂轉向一名害怕到抖腿的近衛,輕笑著行了一禮,再以食指抹過白凈的脖子,讓自己的頭顱乾脆地滾落,令黑袍上的斷頸噴出了鮮紅迷人的泉。   阿竹的眼神察覺到,那顆微笑的頭顱早在落地時就變成了一個還在抖腿的近衛的麵孔。葛瑞昂呢?他站上了替其喪命者的位置,還在那裡優雅又可親地笑,自若地掃視沒有反抗之心的目標:“你們都是有強化能力的聖恩者吧?容我提醒,你們的祈信之力是無法應對我的。而剛才的死法,該算是自殺,自殺者能得到帝皇的寬恕嗎?是讓我幫虔誠的你們自盡,還是寬宥你們時間,去謀求些別的出路?”   平和的聲音滲進了五名近衛的耳朵,給他們注入了掙紮的痛苦。當扭曲的麵孔恢復了平靜後,他們帶著堅毅的眼神沖向一處,在對元帥鞠躬行禮後,同時揮刀,與戰友互相忙碌,解除彼此的痛苦。   沒有阻止下屬,聖徒已成了光桿司令,哦,還是一個對著五具無頭屍體行禮的老兵。這有趣的血腥玩法,讓看戲的新兵們雀躍歡呼,以極盡侮辱的語氣去諷刺,去刺痛聖徒的耳膜。   咒聖徒是條脫毛傻狗,咒棕皮們是沒種的慫蛋,笑話敵兵不懂老人優先,沒帶著聖徒一塊去死,勸葛瑞昂挖了他們的心,賞他們個痛快的結局……   聖徒聽著、看著,濁瞳已是灰暗。一生都沒做過噩夢的老元帥,此時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包裹,好像心被一點點凍結、敲碎,再起不能。他知道,這是恐懼。他更敢以帝皇與大元帥之名起誓——他賭咒此刻的恐懼,比所謂的噩夢更黑暗無垠。   “你可有打算?要我幫你安息嗎?”   溫和的聲音滲進了聖徒的身體,凝為一隻冰爪,攥死了那顆顫抖的心。它使勁地擰,擰出痛苦、擰出恐懼,令老人的思想混亂,冷汗流到枯竭。勇氣的枯竭是混亂,混亂,又令聖徒的心在低語。   廝殺大半生的帝國元帥,豈能夠屈辱地死在這種地方?對,與其死在朝晟人的火炮中、喪命在汙血賤種的手上,那還不如——   “操他的!堂堂的第五聖徒,怎麼能有無膽懦夫的恐懼之念?”   當五枚黑金釘重耀輝光時,怒吼的聖徒已高揚巨劍,激蕩直上雲霄的火光。可看到還在笑的葛瑞昂,他高舉的臂又僵硬了,始終不敢將爆燃之劍砸落,隻能拚命鼓舞自己——   怕什麼、怕他什麼?如往日砍殺瑟蘭的賤種一樣,操他的直接上吧!   可是,聖徒仍然沒有揮劍的勇氣,反而陷入了猶豫之中。在他猶豫的時刻,新兵們嘲笑的聲音越來越響,激起了他內心的憤怒,劍上的火焰也越來越猛烈。   突然間,一道白色的火焰沖破雲層,仿佛是上天的懲罰,讓旁觀的阿竹感到些許不安。阿竹本以為聖徒想要同歸於盡,但很快發現情況並非如此——   聖徒並不是想要自殺,而是看穿了葛瑞昂的弱點。   是的,在憤怒被逼到極限無法釋放的時候,理智重新占據了聖徒的心靈。即將劈落的天罰之火回歸到巨劍之中。他的灰暗眼眸在波濤洶湧中盯著葛瑞昂,他藏在白須之下的嘴唇緩緩張開,提出一個其實已經被理智回答的疑問:“陰險的混蛋,為什麼你不一開始就殺了我?”   “啊,你終於發現了。”葛瑞昂鼓著掌誇贊,”我收回先前的話,你並非愚蠢,僅是略為遲鈍。”   聖徒盯住他,原本充斥身體的慌全數變為殺意,甚至溢出棕臉的褶皺,將空氣燃燒:“假若隻想激怒我,你已經成功。但很快,你就會後悔那愚蠢的行徑,因為現在的我很憤怒、很他媽的狂怒!而我的狂怒,更遠超你這樣的汙血賤種能夠想象與承受的極限!”   聖徒以重踏破音,閃作白光沖至葛瑞昂麵前,揮巨劍挾烈焰砸向還在笑的對手。   阿竹也笑了。不過,他是想說,這位混血者的自若是特別的好看。   麵對接下來的攻擊,自若的混血者是不該回避的。隻要發動本源,交換雙方的傷勢,被火燒成灰的隻會是引火而出的聖徒,除非,葛瑞昂的本源並不如先前展露的那樣強大。   阿竹能看懂的,新兵們可不明白。期待葛瑞昂淩虐第五聖徒的他們,喊出了與想象不符的驚愕。因為聖徒狂揮的劍生出道道火蟒,把葛瑞昂糾纏至難以躲閃的狼狽。   被蒼白火蟒獵殺的葛瑞昂,已失去了閃躲的空間。聖徒抓準時機,猛力上挑,將一團凝若熔漿的火球用巨劍砍飛出去。那刺眼的光球散著白火,很是靚麗,但引燃空氣的軌跡,暴露了蘊藏在靚麗之內的熱、足以致命的熱。   即使聽從網的命令躲遠了去,且隔著鋼甲和內襯,新兵們仍舊如遭炙烤,連散熱的汗水都被蒸發乾凈。   身處危境,葛瑞昂果斷沖向封死空間的火蟒,躲避那更可怕的光球,成功逃過一劫。可破火而逃後,他的情況相當糟糕,金長卷發隻剩短短的黑茬,彎挑的金眉也消失不見,滿是爛洞的黑袍,更遮不住鼓起水泡的紅腫膚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證明燒傷十分之嚴重。   落至山那邊的光球,則在一片森林中炸開,蒸發波及範圍內的全部活物,更把無可逃避的土壤燒成焦灰,滾出了無盡濃煙,遮天蔽日。   看熱鬧的新兵們,竟然還不嫌事大。梁人就是這樣,在火燒到身上前,一心隻想看戲,巴不得這二人打得精彩,甚至有人跺腳罵戰,說他慫個俅、跑個屁,剛才不唬得聖徒尿都快漏出來了,還怕什麼怕?他要是不敢打下去,就摸摸褲襠,看看裡麵有沒有卵,若是沒有,就滾開,換他們這些新兵蛋子來,把聖徒炸上天去。   他們的話不無道理。該是屠夫的葛瑞昂,被本為待宰牲畜的聖徒追擊,怎麼看,戰況都徹底失控了。哪怕不懂前行者和聖恩者,亦不懂本源或祈信之力,新兵們也擔憂著第五聖徒的強大,想去將這強大扼殺。   那光球的高溫足夠叫阿竹撇嘴並側目而視。網告訴他,是那把帝皇賜福的聖器給了聖徒遠超普通聖恩者的力量。可帝皇究竟是什麼,聖器究竟有什麼具體的作用,網又緘口不言。阿竹便說,遲早有一天,他會給網奪來最好的聖器,到時候,網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就好。   在阿竹用網對話時,快過聲音的巨劍又挾熱浪斬下,引得無數條白蟒出擊,咬成了一張熾熱的火網,照亮高地的同時,封死葛瑞昂逃跑的空間,勢在必殺。   “賤種,你避不了!”   掄起巨劍,聖徒終於狂吼。而冒出火的雙眼和閃金芒的五枚黑釘,證明下一刻,這兇殘的老人定會落劍,把不能躲閃的對手碾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