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鏖戰(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7915 字 2024-03-17

聖痕並不在乎瀕死的敵人如何吵嚷或掙紮,因為沒有什麼能夠拯救隻剩半截的死人,除非發生猶如帝皇的奇跡。聖痕的祈信之力洶湧,使劍鋒極其銳利,速度如雷轟鳴。下一劍,他必將把那隻餘下的二分之一身體完美地切割成對半的等分。   以劍為鋒,聖痕即將刺中敵人,卻突然感到不妙——危機即將來臨。快要死去的朝晟人拋開了驚慌,身體抽搐,活像大學實驗室裡被電流刺激的解剖用犬,回光返照了。朝晟人的臂膀猛揮鋼棱,直擊帝刃的鋒芒。   聖痕仍然自信地對峙,底氣如常,與寒冷的鋼棱相對。然而,在劇烈的沖撞後,他的神色陰沉了起來。無論他如何將靈能與祈信之力運轉到極限,將力量提升到最強,直刺的劍仍然從他的右手脫飛,險些切斷他自己的肩膀。   震驚之餘,他迅速後仰,並伸出左手攔住向後飛轉的劍,險險地握住劍柄。可惜相撞的餘力還是將他砸倒,他不得不翻身一周,才能借劍尖磨地,勉強剎住。   至於那垂死的敵人?阿竹狠狠地瞇著眼睛,重踏地麵。莫說身軀完好無缺,連衣服都潔凈如新。而那擊退聖痕的力量,證明他重新掌握了強悍的本源,打破了所謂的屏障。   “狗生的天武!我乾你娘!沒了的臭癟蛋還想拉我去死?去你媽的!”與死亡擦肩而過,阿竹感到驚慌、厭惡和暴怒,被混亂纏繞得心悸。他拿出一份閑心查看網上的消息,喊得更響,順便重踩地麵,靠震蕩的沖擊波,將聖痕狠狠掀飛到觀眾臺,然後憤怒地罵著元老:“你!你!你個老鱉孫,是不是你給我挖的坑?別給我裝啞巴,說話!”   莫名其妙地失去本源,險些死在仇人手上……他有理由去發泄和辱罵,就像是小孩子撒脾氣,情有可原又不明所以。不過,元老倒是欣慰地辯解,說天武的競技場理應給參戰者助力,從未有過單方麵禁錮本源的案例,這樣偏幫一方的事情,他們也是頭一回見。再者,元老可說了他之前勸過阿竹休息,是阿竹偏要戰鬥,偏生要來走一趟。   “是嗎?“   回想之前的對話,阿竹看著記錄,愕然又羞憤地抓住後腦勺。   是的,元老確實勸他休息……但這是元老的真實意圖嗎?   對於這個愚蠢的孩子來說,這些問題就像一團亂麻,他無法理清頭緒。他也明白自己的頭腦不夠聰明,還不如先下定決心,處理眼前的問題,再考慮未來。   首先,他需要弄清楚天武是什麼,帝皇是什麼,還有那該死的力量是什麼;其次,他需要解決那該死的敵人——聖痕,他幾乎又殺死了阿竹一次。   定下決心後,阿竹緊握鋼棱,一步步朝著金光中倒下的聖痕走去。   是的,是時候殺掉敵人了。   那些試圖阻擋阿竹力量的人,不要再耍陰謀詭計,如果他們想挑戰他,就不要像膽小鬼一樣躲起來,最好全部滾出來。   如果他們隻是想茍且活命,那就快點離開,因為如果他們被阿竹逮到,憤怒的阿竹會好好招待他們……   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最恥辱的痛苦。   聖痕雖然聽不懂他的話,但能感受到咆哮中蘊含的力量,他用手臂支撐著劍,硬抵住鋼棱的襲擊。然而,鋼棱實在太快了,如閃電般穿透了聖痕的四肢。   敵人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軟弱,但即使聖痕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又怎麼能明白朝晟人為何會恢復如初、為何會變得如此強大?   還沒等他細想,他的下體傳來他撕裂般的劇痛。他不用看也知道,是敵人切斷了他的要害部位。   阿竹看著被扯掉的鋼甲和血肉,吐了口唾沫,抓起聖痕斷裂的身體,嘴角慢慢上揚,無法掩飾話語中的譏笑:“看看你,像條斷腿的癱瘓狗,連撐著胳膊都站不住,真是……真是活該!真應該讓你看看,眼睜睜看著熟悉的人死在眼前卻無能為力,有多麼的憋屈……就像這樣!”   阿竹鬆開聖痕的嘴,將從他下體扯下的布料和鋼片一起塞進他的口中,然後用手指硬塞,幫助他吞咽,撐得他的臉頰和喉嚨都破裂開來。   侮辱完聖痕後,阿竹笑著欣賞自己的傑作,但他注意到握劍的左手,看著血液滴落在劍上,被那雙蛇紋圖案吞噬,顯得異常詭異——   這把劍似乎是有生命的,是一個渴望鮮血的活物。   元老解釋說抱歉,他隻知道這柄聖器一直存於帝國,且是最銳利的帝皇造物,其他的一概不知,愛莫能助。   在他們閑談的時候,葛瑞昂忙於觀察。他的金色長眉高高翹起,額角微微皺起,因為今天的戰況變化太多,而且都是無聲無息的變化,難以追溯源頭。   是什麼阻斷了阿竹的本源?阿竹又是如何重新連接本源的?如果說是帝皇的競技場在起作用,為什麼沒有預兆出現?   對葛瑞昂來說,他所見到的一切都是難以相信的,包括元老的解釋。當然,他也不能不相信。至於阿竹的本源,似乎有些虛弱,但是那波動的情緒和思維比之前要好得多。   這些不可預測的秘密讓混血者隻能苦笑,或者說是無奈的笑。無奈啊,無奈,本源的力量……無奈到讓人著迷。   當他們遠遠地觀察時,阿竹扔掉劍,舉起沾滿血的手,凝視了很久很久。他感到突破了阻礙後,自己有了一些改變,這是很好的轉變。   是的,不是屠宰棕皮兵的殘忍,也不是折磨聖者時的失控,也不是冷酷或果斷,更不是恨和怒……這種心情叫什麼?該如何表達?   是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阿竹啊,跟隨這種感覺去看看會怎樣吧——   笑聲,笑聲,是笑聲,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是的,阿竹在笑,或者說是眼淚在哭、嘴巴在笑。他哭笑著,頓足捂腹,身體扭曲,像即將被刀割的黃鱔。   不,不可能的,他自認不可能笑成這樣。   因為他不喜歡殺人,不喜歡殺人……真的嗎?   看到他笑得可憎,葛瑞昂關切地問他在笑什麼。   “不,不……隻是太舒服了!怕、怕什麼?我沒問題,我好得很!看啊,我多強啊!揍他比殺雞還簡單!而且葛阿姨,你看我多清醒!我還會說話!這還不好嗎?很好,我很好!你們看著,看我怎麼宰這嚇我一跳的討厭東西!”阿竹說完這番前言不搭後語的回復後,收起了鋼棱,踢開那柄長劍,拎起癱倒的聖痕,一拳砸中其腹部。隻稍許,落拳的部位炸裂出碗大的通口,把血肉臟器從後噴飛一空,襯得他的喊聲更歡喜,“我不知道,我不懂!我不討厭這該死的棕皮……但是揍他很好玩……不對……不對……我見過他兩麵,我給他殺了一次,我要討厭他!我要恨他的!可他媽的,我我我恨不起來!快,想想那些磚和肉!想想啊!是,是的,我該窩火……很窩火!”   宣泄了汙言穢語之後,他的拳如機炮傾瀉,轟砸在聖痕的每一寸軀體,於同一時刻,炸出了無數透明的血窟窿。   “你他媽的烏龜王八蛋!你好不好玩?開不開心?來,你說,開不開心?!”   聖痕剛剛被重拳搗成爛泥,又立刻回復完整,是阿竹在恢復他,是阿竹在虐待他,隻有這樣,他才能好玩,才能體會更久更多的痛苦。於是飛濺的血漸漸匯成灘、集成河,溢滿了競技場的光輝之地,流向那柄聖器——   那屬於聖痕的配劍,名為帝刃的利器。   被扔落的利刃,正在凝聚聖痕的鮮血,活躍無比。這顯眼的場景,阿竹並未留意。他隻是揮拳、不停揮拳,揮到心疲神乏,才放任聖痕的頭顱落地。可是,這顆喪失身體的頭顱還活著,正在用眼睛盯著不遠處。   當他回過頭,才發現那柄詭異的劍漂浮在競技場的中央,閃爍著鬼魅般的金芒。   阿竹可算查看了網的訊息,了解到那柄劍的變化。而元老在分析,勸他暫時遠離,以防生變,可他僅是一掌拍紅腦門,恨恨猛笑。   不,他才不要離開。他隻想知道,那梁人的天武、棕皮鬼的帝皇,到底是不是坨死了的東西,是不是要拿著那柄劍,出來與他決鬥了。   如果祂是無膽鼠輩,今日,阿竹就非要看看,祂還想折騰什麼花樣?   阿竹的問題,跨越千萬年的聖都會給出答案。   聖都各處的黑金之炬終起滄瀾。它們燃燒的金火盤旋而上,化為吞天巨蟒,射向競技場的中央,貫通無聲的黑夜。如爆裂的千萬煙花在逆流的時光裡回攏,真正遮蓋璀璨的星空。   這金色的火仿佛有能量,龐大又聖潔、威嚴又壓抑。金火匯集在聖環殿之下的競技場,合為通天金芒,把世界照耀。   身軀爛掉的聖痕雖隻剩頭顱,卻仍可以思想。而今,他有種強烈的預感,是對力量的預感、是對祈信之力的預感。   他張開嘴,發出孤單的頭顱不可能吶喊的憤怒,讓破裂的身體在剎那重生。   阿竹的眼睛捕捉到短暫的一瞬。   他成功看清聖痕的復原過程。是那顆該死的頭顱!頭顱自斷頸處迅速生長,不到一眨眼便回復出身體,極為完整。但是看見復原的敵人,他又忍不住嘖嘴,因為敵人的衣服並沒有修復。   聖痕是赤身裸體,相當不雅。   葛瑞昂直覺不妙,命令般催促他動手,將聖痕盡快消滅。   可他沒有動作,仍是看著。   恢復身體的聖痕雖失去了衣物,卻無視赤裸的難堪,伸出健壯的臂膀,讓血色覆蓋劍身的金光,重新將之執掌。他感覺到,他的祈信之力已然蛻變,現在,銳利的概念不止於帝刃的周遭,更能觸及意念到達的所有地方。若是斬出這無盡的銳,帝國的第一元帥就相信,世上絕沒有不會被這銳利切割至毀滅的敵人。   他稍微運作祈信之力,便創造出一種漁網般纖密的不可見之物,悄然攔過沒有察覺的敵人。   切割聲細微如風,阿竹的臉生出了細密的刺痛。他剛要抬手撫摸,舉起來的胳膊就摔落一地,成了一大堆規整的肉條。接著,他的身體也是徹底散碎,具體來說,是盛開——盛開為細末狀的血肉之花,跌得地麵落紅。   “他奶奶的,到底怎麼回事?這又是什麼本源?“   幸好,下一秒,完美復現的阿竹踩著他自己的血泊後退躲避了。   他遠離聖痕的舉措讓葛瑞昂無奈地遮住眼睛。   誰都看得出來,他是在害怕。這種不可見的攻擊確實恐怖,哪個人都會下意識躲避。葛瑞昂也不例外,不過,置身事外的混血者還要悉心叮囑,猜測聖痕的本源是銳利或切割,好令他小心應付。   但有的人可不會慣著他,是破口大罵,罵他怎麼不把聖痕快些殺死,非整這些幺蛾子。   是小林。他本來在瑟蘭處理阿竹的爛攤子,正申請到網的權限來觀戰,可一進來,他就見到阿竹在那裡被逼退,又怎麼忍得了臟口?   他雖震驚於聖痕的變化,卻還是擔心戰況。他的嘴在叫罵、心卻在關切,他想給阿竹發消息,勸阿竹逃跑。可未獲準的網,是沒法通訊的,他隻得恨而怒喊,叫這不知輕重的笨蛋去死。   “蠢貨,死!”   吸收血色的金光後,聖痕在欣喜之中擊出了自信。   那無形的攻擊再度來襲。阿竹借破裂的空氣看見,那是細密的紗網、不,是銳利的劍網。他沒有躲避或抵擋,任由那劍網穿拉而過,碎任作無數沙粒大小的粉末,如血雲飄散。   “好怪,”說話間,阿竹瞬間重現,依然完好,隻是咬牙皺眉,“他怎麼…是…是他的本源變強了?要怎麼形容?達到更高的層次?”   元老的回復很沉穩,不像葛瑞昂或小林那般焦慮。元老解釋,這理應是競技場賜予戰勝者的獎勵,不知為何,竟提前在聖痕身上顯現。   “古怪…想贏我?做他的美夢吧。他做不到,做不到啊。”   很自信、阿竹很是自信,好似聖痕沒有重獲新生,仍是方才那個會被他肆意淩辱的羸弱者。   “你太狂妄、太自大…”聖痕凝視著敵人,失望地搖頭。即便他不懂朝晟的梁語,可那囂張的語氣和神情,仍然是寓意鮮明,“贊美大元帥的睿智…正如他的預料,帝皇的威嚴,幫助我突破聖恩者的界限,讓我達到祈信之力更高的層次…與你同樣的層次。”   在聲音傳達前,無形的銳利再度充斥他的四周。聖痕的祈信之力仿佛劃破虛空,從無盡縫隙滲出炫彩的黑光,那黑光,則呈現出無法描述的幾何形狀,把他層層包裹,詭譎至極。   “奇怪,這是什麼?”   葛瑞昂罕見地疑惑了,因為光輝的幾何有著古怪的牽引力,不斷將阿竹扭曲至形變,再粉碎成渺小的灰燼,一點都不剩地吸進那漆黑的縫隙,消失在虛空中。   阿竹再次出現,卻又被粉碎、吸引、消失。   死亡的過程不斷循環、永無止境。更可怕的是,充滿引力的縫隙,並沒有吞噬阿竹以外的任何事物,它們好像有意識、有界限,知道什麼是敵人、什麼是無辜者……   又或者,它們被一種更強的力量束縛在既定的範圍。   “空間?”   看見這一切後,小林說出了大膽的猜想,又是搖頭猛晃,不能接受自己的猜測。   是啊,怎麼可能?空間怎麼會裂開?即使裂開,空間又如何是這種模樣?它該是看不見、看不到的。   但不斷把阿竹牽粉碎吞噬的引力,又符合空間擁有的作用。究竟是多麼奇特的本源,才能讓不合理的事物出現在自然的世界?踐踏規則,無視定律……   如果這就是本源的更高層次,未免過於恐怖了。   在遙遠的灰色之地,西北方的格威蘭王國內,一雙幽藍的眼睜開。而擁有觀測萬物之眸的金發青年,則是摘去金絲眼鏡,對著手捧的書籍沉聲自語:“在帝皇消失的時代,竟然有人突破極限……千年了,終於有人超越本源的第一巔峰,叫人懷念啊。”   在更遙遠的瑟蘭,一言不發的小林正挖空心思,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聯想元老透露過的秘密。他明白,是帝皇的餘威幫助了聖痕,讓這雜種突破了本源的界限。   無人不震撼於聖痕的力量。目睹這一幕的學者們不禁猜想,倘若帝皇再世,會是何等超脫常理的怪物?不,現在這些是無關緊要的後話,被粉碎的阿竹才是關鍵——   他貌似無法打破束縛,隻能不斷粉碎又重現,好像無法從詭異的裂隙裡逃脫。莫非他……他敗了?他會死嗎?   小林很悲觀,聖痕很樂觀。   第一元帥準備迎接勝利,自信非常。他甚至想永遠保留這些裂隙,作為突破極限、擊敗強敵的紀念——哦,還有皈依帝皇、拯救帝國的紀念。   但元老知道,阿竹不會這樣簡單。   隻剎那,可怕的黑色裂隙,連著詭光的幾何一起消逝。阿竹踩在光輝之上,失望地後仰:“好癢,倒不疼。你還笑?蠢驢,你傻了吧?要是以為我那麼容易死,你就真的比豬還笨。該死的,忘了你聽不懂……你明白?你能明白吧?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除非,你真比豬還笨。”   是的,沒必要通過語言傳達,聖痕當然理解他所指的心意。   正如鬥獸場裡,兩頭被扔進囚籠的猛獸,哪怕有著不同的種族、不同的性別、不同的體型,哪怕不能明白對方嘶吼的含義,但它們的力量和鐵籠裡的血腥,早就敲定了唯一的事實——兩個相搏的兇徒,隻得一人有資格存活。   而聖痕有必勝的信念,有將麵前的朝晟人切成永不復原的塵埃的信念。   他堅信,勝利者與幸存者,理應、也必須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