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狩獵(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7037 字 2024-03-17

街上的人雖然不多,但當肉食的香味溢出門時,總有人抵擋不住誘惑,成為新的顧客。餐臺後,廚師的尖刀不停地切割,整隻碩大的烤牛變成了骨架。侍者推著餐車,在排成圓環的餐桌間飛跑。聖靈安了心,撫了把假胡子,感嘆這家傳統餐館的生意真好。   被格威蘭軍隊接管的小鎮裡,特羅倫人的生活仍然正常,好像從沒有戰爭發生,也沒有恥辱的戰敗,隻是出門的人少了些,不如往日熱鬧。   聖靈擠過了互相攙扶的醉漢,聽他們止不住地打嗝,任肉、香料、酒精的混合臭氣鉆入鼻孔。他並沒有惡心,反而聞出了種生活的親切。他記著先前交代親信叮囑兒子的話,走到了某處窗口的位置,在那張桌子旁看見了一張很熟悉的臉,但不是他想念的臉,而是張壞笑的臭臉。   沒有質問或轉身,聖靈拉開椅子,平靜地坐好:“魯哈邁,你是想要什麼?”   “唉,真沒禮貌啊。這般喚我的名,不怕他們聽到?”聖恩不是很惱火,先張望鄰桌,再看了眼窗外,“啊,你不問問那孩子怎樣?真是無情的父親呀。”   “他還會怎樣?”聖靈沒戴手套,一把扯去條羊腿,大口地啃咬,活像個快餓死的乞丐,“能落在你手上,說明了太多問題。說真的,我還要感謝你,感謝你讓他繼續活著。”   聖恩也撥著刀叉咀嚼食物,順帶小口地抿酒:“和你這種人說話確實方便。來,先告訴我,這三年,你都在聖都北邊的兵工廠做過什麼?那些新鮮的屍體可是嚇了我一跳——難不成你在研究防腐的藥物?我說,你總不會轉職當醫生了吧?”   咽下羊肉後,聖靈吐出一塊碎骨,額紋緊皺:“別胡說了,什麼新鮮的屍體?”   聖恩盯著他,棕瞳裡滿是期待的兇光:“好朋友,你忘了嗎?那些資料可沒燒乾凈。是什麼...血?”   “說正事吧。那些無聊的事情,你用不著知道,我也不想回憶,讓它爛在我的肚子裡吧。”再不願提帝皇的血液,聖靈又扯了一塊肋排,橫進嘴一拉,將肉全扯進了牙後,舌頭一卷吞入肚中。   “你的嘴是租來的?舍不得慢些吃?”懶得和他爭搶,聖恩索性擦起嘴,“好,你就當我多言了。我對你們的藥品實驗沒有任何興趣,我想要的隻有你手中的真理聖典,給我吧。”   聖靈抹乾凈了臉,眼神依然平靜:“說吧,我兒子在哪?”   “不用緊張,跟我走,我會把他活著還給你。當然,前提是你乖乖交出聖典...”平靜中藏著的鋒銳殺意直戳聖恩的心。但他全然不懼,聲音依舊淡然,“怕什麼?害死你們?對我而言,那沒有任何好處。等我拿到聖典,你倆想去哪就去哪,我才管不著。”   “可我們會管啊。”   不太流暢的特羅倫語進了他們耳朵。這不似特羅倫人的女聲,終止了和平的對峙,令兩位逃犯同時扭過頭,看向發聲者。   她是一位很高很壯的女性,有著張笑盈盈的臉,文秀又英氣,而她的頭發和眼睛是黑色的,一雙大手套著鋼甲,更搭在他們的肩上,抓得有些緊。   短暫的震撼讓他們忘記了反應,被強悍的力量拉離座位,跟著被那女人擲向窗口。玻璃水晶沒能攔住兩人的去勢,他們連同碎成渣的玻璃一起飛過人行道,準確地砸進車道的中心線。   即使聖靈迅速運起靈能護體,他的背部仍然感受到了沉重的鈍擊。但是,豐富的經驗幫助他壓製了痛覺的本能,讓他從混凝土碎片上翻身起來,看向站起身的聖恩。   “頑抗者格殺勿論。”   洪亮的喇叭暫時製止了兩人的行動,他們轉向屋頂和窗口,發現那些早已埋伏好的士兵,以及近百門對準他們的單兵炮。   聖靈環顧四周,破口大罵:“蠢貨!你長點腦子吧!給他們咬住多久了?你都沒有發現!”   聖恩按住太陽穴。他的嘴角上揚,聲音中帶著詛咒:“去他的混球,你還廢什麼話?記住,西南方七十公裡的叢林西北北角,兩洞相連的枯樹下再見吧!”   沒有多餘的話語,兩人背靠著猛躍,朝相反的方向逃跑。盡管彼此不和,但他們知道默契地協作,以分散敵人的注意力,提高逃生的機會。   聖靈跳得很高,但他的腳踝被一隻手握住,不得不環手抱頭。是朝晟女人扯著他,甩得很高很高,就像抽鞭子一樣把他拍到地麵上。   巨響爆裂,水泥碎片四處飛濺,聖靈陷入了蛛網般的路麵。聖恩的情況要好得多,他隻是被扔到屋頂,正對著士兵的炮口,再也沒有逃脫的機會。   聖恩站起身,低下頭,看見一位稚氣的朝晟少年正從瞄準的士兵身邊擠過,從窗口翻落,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做得好!漂亮!姐姐出手真夠利落呀!”   “哼,是這種躺辦公室的家夥沒用,“夏擦去臉頰上的汗水,大笑著抬起腿,重重踩向籠罩在她黑影中的聖靈,“壓根不經打!沒...”   她剛笑了兩聲,危險的預感便從心頭閃過,而敏銳的視覺幫她清晰地察覺了異常。她看到,本應該被擊暈的家夥竟然從地麵上消失了。而一陣寒風從背後襲來,讓她選擇扭身橫臂,發出巨響,險險地擋住聖靈用來刺向她心窩的軍刀。   夏用五指扭落他的武器,成功地抓住他的手腕。   她沒有料到敵人的力量如此詭異,她冷汗直流,又驚又惱,差點說出臟話:“媽...臭狗,你給我老實點!”   話音未落,她又掄起聖靈,狠狠地摔向水泥地麵。這一次,她用的力量比剛才更大,她就不相信,在經歷了這一下之後,還有誰能做出小動作?   “說特羅倫語!他聽不懂!”小林剛落地,嚇得伸出手指阻攔,忙著提醒,“別給他打死了!真弄死他,要挨老頭子教訓!”   說得在理,沒人敢承受前行總長的怒火。於是夏準備用特羅倫的語言嗬斥敵人,卻見他又從地麵消失了,而危險的氣息再度浮現到背後,連小林的消息也從網發來——聖靈的本源是真的簡單易懂,無非是突然轉移到目標的後背罷了。   小林叫夏注意防備,最好是背對著聖靈向他靠近,由他來對付這不好抓的敵人。   “混蛋,還敢還手?仗著我不敢殺你?好,我卸了你的手和腿!看你還能不能跑!”   得領成命,夏再次回身避開了利刃,兩手捏住聖靈的胳膊,背朝小林退去。她剛作勢要把敵人的肩膀扭斷,敵人又消失了。   聖靈出現在女人的背後,但他並不打算再戰,而是扭頭逃跑。然而,他的去路被那個少年阻擋住了。   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年狠狠地扇了聖靈一巴掌,聲音清脆響亮,引得圍觀的士兵捧腹大笑。盡管這種羞辱的攻擊讓聖靈麵色尷尬,但他並沒有還手。   他隻是迅速調動祈信之力,出現在少年身後,毫不在乎祈信之力的消耗,瘋狂地使用力量,迅速跳到視野中最遠的路人附近,然後又躺進了一輛私家車的後座。   他用刀子頂住司機的腰部,低聲命令車輛沖向城外。   看到聖靈用本源能力逃跑,旁觀的格威蘭軍官急忙拿起戰地電話。但小林卻笑得自在,還用網給鎮外的隊員發了消息,祝他們行動成功。接著,小林望向舉手投降的聖恩,輕笑著後退:   “夏姐,他不好對付啊。要是老頭子沒說錯,他絕對有強到反常的本源能力,你可當心了哦。”   聖恩負手轉身,無視士兵的警告,走到屋沿,輕輕落至地麵,走向兩人。格威蘭的士兵很想開火,卻隻能聽著臟話向長官解釋,他們剛才真的沒法按動扳機。   聖恩不再輕浮,臉龐顯出陰鷙的表情,那筆直的目光像鷹盯著獵物一樣,充滿了死亡的威脅:“嘿,女人,告訴我吧,到底是要抓住你還是他,我才能從這裡安穩離開?”   “哦?有心情講話啊?當然是他了,”夏擋住身後的少年,撕掉外套,讓軍裝下的鋼甲閃爍著黑亮的光芒,“想碰他?你得先擊倒我。我建議你還是盡快投降,免得受苦。”   “蹩腳的特羅倫語,”聖恩沒有看她,想繞過去抓住那個少年,但對方的拳頭重重地揮來,迫使他動用祈信之力,“野蠻的女人。”   小林察覺到事情有蹊蹺,忙在網上提醒:“小心,別用全力。”   “哼,幸好…”夏急忙減弱了力量。果然,在她的拳頭砸中聖恩的咫尺之前,停滯了。接著,一股莫名的反沖擊退了她。她立刻明白,敵人的本事可不簡單,“奇怪的本源,跟總長的一樣討厭…”   聖恩盯著被迫飛出的鋼拳,搖著頭嘲笑:“我不願意和女人動手,那太粗魯了。行了,你退下吧。”   夏站住身體,挺起胸膛,俯視比她矮一個頭的敵人,用輕蔑的聲音說道:“小矮子,有心情廢話,還不如求我別揍扁你那張高傲的臭臉。”   挑釁的話語引得聖恩咧嘴笑了起來。小矮子?嘿嘿,哪裡是她個子矮?明明是這頭母蠻牛發育過度,長得太高了。   笑完後,聖恩繼續繞過夏,試圖接近那個少年。然而,夏的重臂又以極快的速度襲來,他隻能無奈地運轉祈信之力,將攻擊阻斷。如果他反應稍慢一點,恐怕他的後腦就會被夏用鐵肘轟開。   夏的拳腿重如落雷,收手時又迅速回旋,總是在打中聖恩之前收力剎停。格威蘭的士兵看著這奇怪的場景,幾乎忘記了檢查武器故障,全都不解地撓頭,不明白這兩個聖恩者在玩什麼新奇的把戲。   “他的本源可能是抗拒?排斥?麻煩啊,別硬拚,拖住他,相對靜止哦,不難吧?”小林在網上提醒道。   夏看到提醒後恍然大悟。她快步沖到聖恩的正前方,然後突然剎停,輕輕地抱住敵人的腰部,緩緩施力,將他拋向對麵的房屋。   就在撞擊即將發生的前一剎那,房屋的墻壁竟然自行開裂,讓被拋飛的聖恩安穩地穿過。片刻之後,他的雙手抓住殘墻,緩緩停住了摔落的姿勢。   在房屋的黑暗中,他發出了輕笑,雖然看不見。直到他走回陽光照耀的大道上,人們才能看清楚,他的笑容中沒有掩飾,充滿了嘲諷。   “媽的,真不簡單啊…臭東西。”夏握緊拳頭,再次作出俯身沖刺的姿態,按照小林的建議,決定與敵人硬拖,等待剩餘的隊員或者格威蘭人的支援到來,將敵人的本源耗盡。   她再次猛沖,用鋼靴在水泥路上踏出深坑。她的速度極快,打算在接近敵人之後再放慢速度。   然而,敵人也開始行動。聖恩將靈能注入雙腿之中,同樣竭力飛躍,與夏迎麵對撞,並在碰撞的瞬間運用祈信之力,繼而借助碰撞的力量將夏遠遠逼退。   受到兩股力量的反沖,夏咳出一口血痰,胸腔內湧出劇烈的疼痛,麵色逐漸變得赤紅。   聖恩瞥了一眼受傷的夏,背負著手,勾起嘴角嘲諷道:“臭婆娘,我想我已經足夠紳士了,別再玷汙我的眼睛,好嗎?像你這種隻懂得強化身體的蠻子,不可能與我匹敵。”   “自大,呸…不到最後,你怎麼知道失敗者是誰…”夏舔掉嘴角的血,勾起手指挑釁,緊咬著牙齒,發誓要打敗這可惡的敵人,“來吧,你這個混蛋。”   她身後是敏銳的小林。小林提醒她要小心試探,幫她大致理清敵人的本源如何運作——每當拳腳逼近他身體的毫米之距離,那強大的阻礙、不,排斥之力就會爆發,將本應痛擊的攻擊停滯,然後全部反彈回去。   夏明白,敵人的本源確實棘手,至少她無法正麵對抗,必須拖延時間。   然而,聖恩並不打算浪費時間,徑直沖向那個少年。他自信,隻要控製住這個關鍵的小家夥,就能抓住機會,從容離開。   夏也不會按照他的心意行事。幾乎同時,她跟隨著敵人的身影。但聖恩並不把她放在眼裡,隻要她敢來乾擾,最強的祈信之力就會告訴她什麼叫做徒勞無功。   “嗯?”   看清敵人的速度後,聖恩失聲了。   因為這個速度幾乎與他的速度相同。   幾乎相等的速度,幾乎是相對靜止,沒有力量可以反彈。夏笑著出手,動作迅疾而無力。她的手法極為輕柔,她的雙臂攔腰抱住敵人。她逐漸施加力量,將輕視她的家夥斜拋出去。   又是碰撞即將發生的前一刻,房屋的墻壁自行破裂,讓聖恩毫發無損地穿過。當他踹開殘磚,從黑暗中走回光明時,笑容中再也沒有譏諷。他盯著身披護甲的女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明白對手不僅勢大力沉,頭腦也很聰明。   果斷出手、精準判斷、大膽行動...   聖恩相信,即使在朝晟那群專門戰鬥的前行者中,這個女人也是最頂尖的一批。在短暫的交手中,她已經思考出了應對的策略。   如果這次的相遇發生在數年前的戰場上,聖恩絕不會感到害怕。麵對這些擅長斬首突襲的前行者,聖恩掌握的能力必然是他們的克星,無論他們來多少次也無所畏懼。   然而,現在的情況不同,攻守易位,輪到他出手了。朝晟女人隻需要控製力度,就能牢牢拖延住他。   逃跑?不可能的。聖恩的祈信之力無法像聖靈一樣隨意逃脫。靈能?即使耗盡靈能,他也無法闖出格威蘭人的控製區域。投降?太可笑了。受到大元帥的排擠和家族的安排,他帶著軍隊前往北方,保存實力,結果卻落入大元帥的陷阱,不得不與格威蘭人交戰多年。   如果落入這些白皮變態的手中,他的下場會有多糟糕?   他必須拿到聖靈手中的聖典,必須有談判的籌碼,才能看到一個有希望的結局。   聖恩盯著女人,不再想那些瑣事,而是主動發起攻擊。他要創造機會,掀開反擊的帷幕。   夏等著他的拳接近,然後猛地撤步閃開。在士兵們眼中,聖恩的速度非常快,可以說疾馳如雷。但對夏來說?這樣的速度還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   因此,格威蘭的軍官們翹起舌頭,對這滑稽的場麵感到好笑——高大的特羅倫人出拳,而更高大的朝晟女人卻輕鬆躲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