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伴侶(1 / 1)

明日無瑕 提筆隨緣 7346 字 2024-03-17

“若有來生,望我們再相逢…”   黃昏的光晦暗了似無盡頭的公路,公路旁的荒草地上鋪著張防水的野餐布,野餐布上碼放著便攜的廚具餐碗,碗裡是摻著顆粒與綠菜片的濃白粘液,該是份清淡的野菜粥。   公歷6017年12月20日,兩位王庭來的逃亡者距離溫亞德的轄區僅有兩百六十公裡,因此,迦羅娜·菲諾蒂有念完童話故事的閑情,伊利亞·格林也有雅致聆聽純真的愛情。   當迦羅娜念完女主人公的道別,亦宣讀了故事的收束語,替不完美的故事編造了一個浪漫的結局。   她講述的,是童年時在村裡聽得的傳說。   很久很久以前啊,大地還不是環形的鉤戈,今時的內海覆蓋著肥沃的土地,無數善戰的勇士誕生在那方國土,效忠於東方的王。   勇士們既要抗拒北方來的怪物,又要對抗西方王國的擴張,還要提防南方的妖精們背後捅刀——   嘿,妖精,自然是瑟蘭的精靈,精靈。總之啊,勇士們生於刀槍,死於征戰,除了統帥他們的將軍外,無人享有躺入棺槨的幸運,留存在世間的,僅僅是一座座無名的荒塚。   曾有憐惜勇士們的將軍想改變這宿命,違背了王的旨意,私自率領勇士們向北征討。他們殺了很多很多的怪物,以為能清除來自北方的威脅,卻發現怪物是無窮無盡的,隻有且戰且退,大敗而歸。為了避免勇士們受王的懲罰,將軍自焚謝罪,把未竟的事業交給副將,希望他能掃清三方的兇敵,給勇士們一個安穩的家。   副將成為了新的將軍。在回歸故土時,他在屍骸遍地的村莊裡聽到了孩童的啼哭聲。他挖開坍塌的土墻,從廢墟裡救出了一個年幼的男孩,這被戰火波及的村莊內僅有的幸存者。   將軍收養了他,將他視若己出,與自己的三個兒子、一個女兒共同養大。孩子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成為聞名這方多事之沃土的最勇猛的戰士。他英姿颯爽,戰無不勝,有著洋溢的才華與剛正的品性,少女們當他是憧憬的對象,少年們當他是奮鬥的目標,父母們則以他為榜樣,訓導孩子們成為下一個他,包括他的養父、已和東方的王鬧僵了關係,想自立門戶的將軍。   但他所愛的,唯有他的義妹、將軍的獨女。人們都說,他二人是兩小無猜的青澀,雖未私定終身,卻是命運相牽的鳳凰,注定要成為彼此的伴侶。   為了緩和與王的關係,將軍的長子要去王的領土請罪,我們的主人公自告奮勇,陪同自己的大哥走過那刀山火海,歷經艱難險阻,保護大哥周全,逃回了他們的家園。可他們不知道,垂垂老矣的王在死前派出暗子跟著他們,那就是前任將軍的兒子與養子,號稱無人可當的兩位復仇心切的刺客。   很快,危險的流言起於軍中。有人說,當年的王早早發出了寬恕前任將軍的密函,前任將軍根本不是自殺,而是被從前的副將、如今的將軍所殘害,為的,就是奪走統領勇士們的權力,為了私欲而戰、為了財富與土地而戰,什麼報仇雪恨、什麼安土護國,都是欺上瞞下的謊話。   為父報仇,兩名刺客趁著將軍演講、澄清真相的時刻將之重傷至癱瘓。將軍的養子、我們的主人公獨覓仇敵,在明白他們沒有撒謊,自己的養父的確是個無恥的陰謀家後,還是殺了他們,並輔佐自己的大哥,擁護他為新的將軍,希望能穩固家園的統治,莫要生起事端。   但,總有人無法戰勝貪婪。他的二哥與三哥,不顧兄弟情誼,意圖謀殺親大哥,取代其地位。他察覺了兩位兄長的陰謀,先發製人,殺光了擁護二人的士兵,把二人捉拿。在義妹的苦苦哀求下,他懇請大哥挑斷二人的手腳,給二人足夠的金錢,放逐到永不能回歸的遠方。   那之後,他與大哥勵精圖治,訓練勇士們效忠麵前的將軍,而非遠方的王。終於,在大哥病故後,他接過將軍的長袍,率勇士們東征安穩的王都,囚禁缺少威望的新王,征並了分裂的王國,掃清了北方的怪物,擊垮了西方的來敵,震懾了南方的妖精,加冕為東方之王。   登基之夜,是他與愛人完婚的典禮。但,無情的真相卻在閨房中一一揭曉。自入王都的那年,他就甘願成為王的第三枚暗子,幫助兩名復仇的刺客散布流言,創造刺殺養父的契機,甚至以減輕養父的痛苦為由,與不明真相的大哥將其扼殺。他之所以能追趕兩名刺客,亦是因為他本來就是同謀。而斬草除根的實力也證明,他有能力阻攔刺客對養父行兇,隻是戲演得太好,無人知曉。   他又充當二哥與三哥的盟友,將養父的死推給大哥的野心,蠱惑二位兄長起事,又親手將之捉拿。求情?愛人的求情,換來的不過是兩個被割掉舌頭、不能說出真相的廢人,在流放的途中多活的兩三天而已。   大哥,他當然也不會放過。他在大哥的飲食裡投入鉛粉,經年累月,使其中毒,又在病逝前挑明事實真相,欣賞著大哥的絕望,繼承過將軍的衣袍。   現在,愛人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也是唯一沒有被他殺死的人。愛人問他為何如此對待愛他的父親和兄長,他卻回答,踏平村子的戰馬、踏碎父母的鐵蹄上飄揚的,是將軍的旗幟。對他而言,這些勇士、這些將官,都是盤剝鄉裡的惡鬼,奪糧搶地,行兇放火,和那些怪物並無兩樣。他想知道的,是在清楚事實後,他愛的女人、他的愛人,會選擇原諒他嗎?   回答是刺破心房的尖刀,和一句別離的話。在血泊裡,愛人笑了,說…   “若有來生,望我們再相逢。”   “浪漫的悲劇,”伊利亞抹走眼角的淚珠,苦著臉躺進老師的懷中,“哪裡是童話呢?老師,欺負人呢。”   見天色已晚,迦羅娜捏了捏少女的鼻尖,讓她先回車上休息,自己則收拾廚具餐盤,蹲在溪流旁,對著倒影暗嘆。   浪漫?不,沒有浪漫。村裡的老婆婆所講的故事,可是無底的黑暗。故事的原貌,是得知真相的愛人逃出王都,終生與主人公為敵,直到客死異鄉,也不曾說過一句原諒。而主人公呢?哪怕成為東方的王,擁有力量、土地、軍隊與食糧,身懷空前的威望,還是孤獨終老。   真相,人盡皆知。迫於他的強,人們會恐懼他,崇拜他,有求於他,在他的國土內生存,在他的威壓下喘息,人們或許會想,他是個成功的復仇者、是個成功的王,會尊敬他、會朝拜他、會效忠他…   卻無一人愛他。   清洗完鍋碗,迦羅娜是身心俱疲。她仰望晚霞,向沉寂的神明作注定沒有回音的禱告,懇請帝皇庇護旅途的終點風微浪穩,庇護朋友們明日的幸福,而後悄悄鉆進車裡,寵溺地輕貼伊利亞酣睡的麵龐,放低了靠背,沒入黑暗的疲憊中。   黑暗的世界,是隻有黑白灰的色彩。走在無光的混沌內,仿若沉淪寒潭,溺入阻滯的冷淡。所幸這灰暗的寒冷在變換,變為一棵棵樹、一叢叢小草、一聲聲歡笑…一段段記憶。   消失的村子啊,遠去的摯友啊,避而不見的愛人啊,都是放不開的牽掛啊,是從何時開始,命運的溪流匯入了江河的波濤?身不由己地裹挾在風雨中,飄搖著掙紮。太陽在冷漠地觀望,月亮在憐憫地引航,縱使全能的帝皇,亦是自欺欺人的符號、一個隨波逐流者聊以自慰的虛像。   夢,緊追現實的時光。月色漸籠原野,在枝頭嘔啞的烏鴉被野貓的嘶叫驚飛,從車窗前撲騰而過,吵醒了沉浸在夢裡的混血者。   恍惚間,迦羅娜看到一縷金光,便擦著眼,想說今晨的太陽來得真早,卻感到不妥,因為身上有著異樣的溫暖,是一種壓迫著的柔軟,像極了天鵝絨的觸感。當她聚焦好視線,不由大驚失色,因為壓在身上的不是毛毯,而是垂落著金發的伊利亞。   她的瞠目結舌,少女盡收綠眸之中,微笑如常:“老師,你醒了啊。”   “伊利亞,你在乾什麼?”迦羅娜猛搖頭,試圖將學生推開,“別開這種玩笑…”   。抗反點半出不做,上椅車在迫壓被,住製反女少的弱嬌給竟,水死若靜也力之信祈,量力出不使然竟體軀的健矯日平但,紮掙圖試她。下之喉咽於束收愕錯讓,責斥的厲嚴了住封,中口進塞已舌的潤溫,落未音話   ”。呢柔溫的外意,柔溫很卻師老但“,息鼻的柔輕入呼能孔毛的她到近,肉肌的實堅與肪脂的軟柔她撫輕麵以,上膛胸的她在伏女少,著說”…親母的狠兇又厲嚴是,樣模的長師出扮,樣這是總,啊師老“   。了降天從禍是真真,笑玩是不亦、夢是不切一的前眼白明更,時同的栗而寒不她讓,舐舔輕輕上垂耳的她在,舌香的嫩粉出吐,龐麵的她上貼,後最,道味的她著吸呼自兀,視忽是僅僅亞利伊但,責指射投神眼用圖試,紮掙圖試娜羅迦   ”…啊疼心人讓多,傷受會都,險危到遇每,撞莽又失冒,張緊而我因會“,心的女少懂看中紮掙在,話的女少聽聆必務她讓,溫體的她存留卻昵親的女少但,冷寒應理者血混,袍睡去褪、扣紐脫勾指纖,晚夜的冬這在”,蛋笨的用無這我心關還,身獨持堅卻,人的秀優麼這師老“   ”。吧物禮的我受接,靜安請…抱擁的你著等人的戀依有還,到想時動沖在師老讓要我,靠依個一有師老讓要我,家個一有師老讓要我。會機的久已候等我是夜今,師老“:金的落垂頭那了亂散,來頭起搖,聲一噓輕,唇上貼指食將卻亞利伊但,麼什出喊圖試娜羅迦   。樣一再不都切一,後過夜今但,悄悄靜是裡車,叫口窗在貓,照高月明。能不?嗎抗反能、絕拒能,局死的今如成釀於至以,上識知在限局導教的經曾悔懊她,步地這了到戀依的生學到想曾未她。匯詞的娜羅迦容形以可一唯是,麵滿流汗   。音回縷一到不聽然依,現湧度再力之信祈讓皇帝請懇,援求皇帝向有唯她,終最。抗抵力無,作動的生學止阻能不卻,告勸、導開命拚她,前回挽法無情事在。夢噩的及不之避娜羅迦是,光風的旎旖   更令她慌張的,是這絕望的危急時刻,竟有絲羞赧的熱流在體內雀躍。不可能的,迦羅娜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的。她對學生的情感是純粹的愛護和關懷,絕沒受過雜質的汙染。   快,吶喊吧,抗拒吧,認清現實吧——   “傷風敗俗!”   這麼吼了句後,迦羅娜怒而起身,要好好管教舉止過火的壞女孩。   可羞恥的怒火卻被現實澆滅。她怔怔地對視從地平線探頭的黎明,好久才明白,剛剛的春光不過是鏡花水月,到頭來夢幻一場。   這離奇的夢境,比狂亂的現實更難以容忍,特別是在被吵醒的少女輕揉眼眶,問老師是與哪般噩夢搏鬥並勝出時,羞恥的血液,幾乎要滲出迦羅娜的麵頰,染紅擋著臉的手掌。   為何,為何她會幻想如此糟糕的場麵?為何她在夢裡不作抵抗?直麵荒誕的第一秒,為何她會感覺是學生在襲擊、而非是夢境的虛假?太丟臉,太丟臉,簡直為有德者所不恥,不配擔當師長的名銜。   不好開口,也不便開口,她能做的,僅僅是摟緊少女,真誠地道歉,說是對厄運的恐懼驚擾了學生的美夢。   “嗯?這女娃,可真詭計多端,”溫亞德的海灘上,吹著海風的老班布關閉了網,眉毛都歪成了對鉤,“長見識了,看來…進程要趕快了,否則啊,我就對不起你咯,老葛。”   在晨曦的葛瑞昂,自然聽不懂他的玩味:“依我看,你是閑得沒事忙。說說吧,你都用那孩子的本源窺探到哪處隱秘的歷史?”   葛瑞昂的請求,他當然樂意滿足。陳年的往事、不為人知的親密、乖戾莫名的初誕天晶,統統都說與葛瑞昂聽:“早清楚他們是戀人,我何必橫刀奪愛?哈,不對,他們早恩斷義絕,應該是…另覓新歡,尋了我這小鬼來騙罷了。”   “你恨她?恨他們嗎?”   “不,不恨…是我的錯,與茉亞和祖老頭無關,”聽得出,他釋懷了,把那些年的愛、痛與欺騙看得明白,“談談天晶吧,這頑童般的天武遺寶,該是如今的網?它是真皮癢,寧找孩子說道,也不求我幫忙,它是在顧忌什麼?怕我奪了天晶,成了第二個元老?哼,沒想到,咱們朝晟的傳話者和審判者會是個無膽鼠輩?可真叫人失望啊。”   羞辱,羞辱,用羞辱換來網的答案,顯然是癡人說夢。儒雅的班布先生懶得再揶揄死氣沉沉的玩意,背朝大海,與霞同升,眺望溫亞德的東方,眺望老朋友會來的方向。   他知道是時候了,是時候終結數月的等待,為朝晟的鬧劇、格威蘭的醜事畫上句號了。   在那之前,讓我們拉高視線,看向溫亞德的天空,轉進一臺穿破雲層的客機吧。在經濟艙右側靠窗的一排,兩位熟悉的結伴者坐得端正,手都放在各自的膝上,不曾接觸分毫,似是在規避什麼看不見的目光。   臨過道的位置,坐著黑水的聖恩者德瓦·格拉戈。閉緊眼的男人垂低了頭,鼻鼾輕微,肩腰緊張。想來,是軍隊的歷練給了他警覺的睡眠習慣,即使在無緣危險的客機上,他還是這樣淺睡,沒敢放鬆精神,真正休息一晚。   被年輕的男人護在靠窗的座位裡的,是眼望白雲的木精靈,沉默無言的雅星迪·艾普菲洛。就算麵若少女的桃紅,細看那泛黑的眼眶,有經驗的空乘還是分辨出他的年歲,說著敬稱,遞來他要的茶水。溫潤的綠茶,給昏沉的頭腦送來了清澈的神思。他偷偷瞟了瞟打盹的朋友,又望向高空下明目的濱海城市,卻看到戰爭結束時變賣家當的決絕,從瑟蘭的海港乘船北航的孤獨,和經歷多少個日夜的寂寥,以及初至格威蘭西北港的無措。當時光的信鴿穿過歲月的藍天,送來命運的問候時,他會想起失去所有的舊日傷痛,也會感恩尚有未來的明日希望。   有人說,命運是未知的變幻;有人說,命運是帝皇的安排;也有人說,命運是被玩弄的悲哀;也有人說,命運就是他媽的謊話,生活的選擇由自己決定,與狗屁的命運無關。對信仰帝皇的木精靈來說,他一直相信第二者,相信痛苦、折磨和悲慘的際遇是帝皇的考驗和安排,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在本該仇恨他的朋友伸以援手,不惜為他背負重罪的惡果後,他古板的虔誠,生出了那麼些別樣的新芽。   信仰,虔誠,帝皇,神明…都是寬慰心靈的符號。信則有,不信則無。而若祂幫不到你分毫,又何須那般警重、那般糾結?與其在乎摸不著的幻影,不如安慰身邊的朋友,感受實實在在的溫情吧。   他輕輕撫上聖恩者的手背,在驚醒的目光中歪過頭,靠向寬厚的肩膀,閉了眼微微笑:“休息吧,睡一覺吧,我會看著的,安心睡一覺吧。”   木精靈的指尖,有繭的粗糙和肌膚的柔滑,那是時間沖刷的印記,與種族賦予的烙痕。德瓦忽然失神,他怎麼也沒想過,會有握住這隻手的一秒,會有給這人兒依靠的一刻。   怎麼回事呢?崇拜神聖帝皇的木精靈,不是最排斥這有違教典的過度親昵麼?為何,為何一直婉拒他的朋友,會有這樣女性化的舉措?分明…分明是隻依人的小鳥,讓他分不清是醒還是夢。   沒有猶豫,德瓦抽了自己一巴掌,火辣的痛感雖然吸引了乘客們的驚愕,卻也讓他明白,身邊的溫潤,是真切的信賴,是美好的陪伴。   既然如此,那就為了這真切到來的美好,去見那喜怒無常的帝皇使者,賭他最後一把…   “林博士,你別是個嘴上沒毛的混球啊…”德瓦握住木精靈的手,默念著不曾相信過的禱詞,“求道者有疑難的,祂自解釋以文字;旅行者有迷途的,祂自指引以方向…帝皇在上。禰若不弄虛作假,就托禰的使者幫我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