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得現在嗎。”蕭鳴關上身後房門，站在外麵對左龍樂說，“我們才剛安全。” 　　左龍樂抬起手，指著西麵的基地被無情摧毀道：“但是那還有很多人——” 　　蕭鳴抬起手撐起額頭，似乎是在壓抑什麼。 　　“我們必須保證自己安全，才能再去考慮其他人。” 　　“……” 　　“如果過去的話，能不能救到人另說，我們的安全一定會受到威脅。” 　　“……伊思怡和顏雨曦，還有黃客，他們都在那。” 　　蕭鳴深深地皺起眉頭，繞著左龍樂走了半圈。 　　“……你怎麼了？”蕭鳴開口發問。 　　左龍樂晃了晃頭，疑惑地說：“什麼？我很好啊，沒怎麼樣。” 　　蕭鳴搖頭道：“不——你太累了，進屋休息休息再說。”說罷，蕭鳴微笑著去拉左龍樂的手。 　　“別碰我！” 　　指尖與衣擺接觸的一瞬間，左龍樂渾身一顫，渾身燃起火焰後撤一步大吼道。 　　瞳孔劇烈顫抖著，我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少有地在我麵前露出失望的神情。 　　我隻是想去拯救生命，我隻是不想看他們去死，我隻是…… 　　不。 　　我隻是想擺脫負罪感。 　　我偏過頭，望向那天地間唯一光明的地方。陽光透過黑漆漆的天空照在那裡，宛如新生嬰兒般耀眼，一切汙濁被濯去。我渾濁的身軀，骯臟的四肢，每一個器官，它們都在哀求著，渴望得到凈化。 　　這比赤身裸體呆在逸塵裡更痛苦，上下臟器無不受侵蝕，大腦萎縮無法思考，情緒把理智推下山崖，占領身體的情緒開始胡作非為。 　　蕭鳴盯著眼前微微蜷身，作戰鬥姿態的左龍樂，語氣強硬起來。 　　“今天我不去，我也不準你去。” 　　雷電湧動在蕭鳴周圍，藍色長發被激起炸散開來，白色電流閃爍著連接蕭鳴與周圍的一切物體，來自自然最冷酷無情的威壓施加在左龍樂身上。 　　“你要——攔我？”左龍樂將右手放在腰間的劍柄上，二人愈加敵對。 　　“欸欸欸，乾嘛呢這是。” 　　二人的身側傳來聲響，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右手靠在肩上拿著外套掛在身後，不知哪世紀的牛仔褲和墨黑色的貼身上衣搭配生動形象地展現了這位父親對風格的獨特理解，未經打理的頭發都快能住進鳥了。 　　“爸。”蕭鳴身上湧動的雷電消退，神經放鬆下來。 　　“有些事得坐著說嘛，”蕭翔向房門方向偏了偏頭，示意進去說話。 　　左龍樂的呼吸逐漸平靜下來，紅色發絲間燃燒的火焰勢微，理智重新爬上山頂，踢下情緒。 　　“……是。”左龍樂深呼吸，跟在父子二人後進屋。 　　“所以，最近怎麼樣？”蕭翔隨意地坐在飯桌上，旁邊的凳子都懶得拉開，“不錯？還是遇到麻煩了。” 　　左龍樂靠在墻邊，搓著自己眼前那縷毛，心事重重地說：“……其實沒什麼。” 　　蕭翔向側麵彎腰，仰視左龍樂的臉道：“你那可不是沒事的樣子。說吧，想乾什麼。” 　　蕭鳴看著二人，一向擅長活躍氣氛的他卻閉口不言。 　　“……去救人。”左龍樂換了個姿勢，但好像還不舒服。 　　“去哪救？” 　　“西麵。” 　　“你看見逸塵了？想去救人？” 　　“……對。” 　　“為什麼現在去？” 　　“……什麼？”左龍樂呆住，他擺開手，“現在不去就沒機會了。” 　　“可是西麵的第二前線早就淪陷了，你還去哪？”蕭翔笑道。 　　左龍樂歪頭，不解地看著蕭翔道：“那西邊那兒還沒遇到逸塵的那所建築，不是第三前線是什麼？” 　　蕭翔抱臂道：“那？那是負責給他們做心理疏導的，再有一個小時就被虛擬幻影回收了。” 　　左龍樂雙手大展，表示受不了突然的沖擊：“那他們人呢？” 　　敲門聲響起，蕭翔從桌邊拉出椅子坐了上去：“請進。” 　　“打擾了。”顏雨曦走進門，望向房內。左龍樂迅速扭頭，不跟顏雨曦對視。 　　“您好。” 　　伊思怡的聲音，是跟蕭翔說的。她跟在顏雨曦後麵。 　　“嘶——”左龍樂倒吸一口冷氣，動動身子更加坐立不安。 　　“你們好。”蕭鳴點頭，全屋的視線移到左龍樂身上，他的頭都快扭到墻裡了。 　　“左龍樂？”顏雨曦開口。 　　“啊是，是，我在這兒。”左龍樂迅速轉身，麵帶僵硬的微笑。 　　“嗯……好久不見。”伊思怡不知所措地問好。 　　左龍樂身形一滯，點頭道：“好久不見。” 　　空氣中的尷尬肉眼可見，李宣桐左看右看，不知所措。 　　“你們是怎麼回來的？”蕭鳴倒了兩杯茶，放在桌子上問道。 　　“坐傳送器，”顏雨曦轉身點頭道，也拉出椅子坐下。伊思怡緊隨其後，“昨天傍晚就可以傳送到後麵來進行心理疏導了。” 　　為什麼不直接傳送到方舟裡，而是要傳送到外麵那個地方？ 　　左龍樂心生疑惑，但無地自容的此刻他無法開口 　　“所以……”蕭鳴瞟了眼左龍樂，“你們昨天晚上就住在這兒了？” 　　“是啊。”顏雨曦回道。 　　左龍樂閉上眼，盡力壓抑住自己。 　　蕭鳴點了點頭，對兩個孩子說：“曲淽，宣桐，有人來了。” 　　蕭曲淽低著頭，繼續默默吃著棒棒糖。 　　“這是我妹妹，蕭曲淽。這是李宣桐。”蕭鳴介紹完孩子們後指向自己父親，“這是我爸，蕭翔。” 　　“她們認識我。”蕭翔說道。 　　“什麼？”蕭鳴問道，“你們認識？” 　　“蕭叔叔昨天負責安排我們的住宿，”伊思怡開口，“說起你們的時候被蕭叔叔聽到，然後就認識了。” 　　“你們回來也是蕭叔叔通知的我們。”顏雨曦補充道。 　　“這樣啊……”蕭鳴點頭，“你們知道方舟什麼時候可以啟動嗎？” 　　“今晚登艦，明天啟航。”顏雨曦道，“離開地球。” 　　與此同時，左龍樂偷摸摸地溜出房間，想喘口氣。 　　“嗨。” 　　左龍樂扭過頭，看見了那熟悉的顏色。 　　“……嗨。” 　　“今晚打算怎麼過。”黃客靠在門旁邊的墻上，肉眼可見的疲憊了許多。 　　“你……”左龍樂困惑地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隻是。”黃客走了兩步，擺了擺手，“累了。” 　　左龍樂沒再追問。 　　都累了吧。 　　“我沒什麼打算。”左龍樂撓撓頭，“你呢。” 　　“……不知道。”黃客沉默許久說道。 　　“你們昨晚，被傳送到心理輔導那裡，”左龍樂說出心中疑惑，“都乾了什麼？” 　　“心理輔導。”黃客冷漠地回應，“反抗的，不明事理的，大概都在那裡被殺了。” 　　……什麼？ 　　左龍樂驚愕，雞皮疙瘩遍布全身。 　　在那裡……殺掉？ 　　就不用占……方舟的地方了？ 　　去前線戰鬥實際上是……淘汰？選取優秀個體？ 　　聖陵……也是？ 　　左龍樂仿佛明白了什麼，莫名寒氣從身後竄進脊背。 　　“當然隻是猜測而已，不用當真。”黃客扭身擺了擺手說道，“我就不進去了，先回了。” 　　你感受到罪惡感爬上了你的脊柱。 　　你感受到大腦在顫抖。 　　你感受到死去的靈魂，在你心臟裡呻吟。 　　“全體人員注意，全體人員注意，逸塵移動速率驟增，登艦通道已開啟，請全體人員有序登艦，誌願能力者可留下輔助方舟防禦，如有意願請前往B-16建築體前報道。重復……” 　　通知聲回蕩在整個方舟建築群。左龍樂的眼睛亮了起來。 　　留下輔助方舟。 　　身體在想法之前便沖了出去，沖向報道處。 　　“左龍樂！”蕭鳴出門大吼，四處尋找著左龍樂的身影。 　　在聽到可以報名留下的時候，蕭鳴便起身沖了出來。隻可惜……還是遲了。 　　“你其實知道左龍樂怎麼了，找書苑 www.zhaoｓhuyuan.ｃom 對吧？” 　　蕭翔站在蕭鳴身後，搭上他的肩道。 　　“……是啊。”蕭鳴垂下頭，嘆了口氣。 　　“走吧。”蕭翔放下手，轉身帶著幾位登上房間自帶的傳送器。 　　蕭鳴望著空蕩蕩的樓道，遲疑地轉過身，走向傳送器。 　　當左龍樂沖進B-16建築體時，已經有很多人站在大廳裡了。 　　他放緩腳步，望向全大廳最空曠的那個登記處—— 　　【先鋒近衛組——站在方舟最外列，檢查防禦係統漏洞】 　　檢查防禦係統漏洞這種事，為什麼要讓真人去乾？坐在控製中樞玩虛擬幻影也比肉眼強啊。 　　不會有人真的去報這種職位的，放個登記處隻是為了襯托其他職位的安全而已。 　　“我報名。” 　　全場目光都放到這個火紅發色男人身上。 　　掃描完麵部登記完後，左龍樂在高聲議論中踏上傳送器。 　　映入眼簾的是數十個個穿著外骨骼的糙漢子，在軍械庫裡待命。可是此刻他們的臉上，是和方才眾人一樣的驚訝。 　　“給你三分鐘穿著外骨骼，處理好一切，三分鐘後出發。”明顯是長官的男人說道，指著旁邊的外骨骼套。 　　等到左龍樂手動穿好外骨骼後，用了五分鐘。隊伍已經陸續登上傳送器了。 　　“別被嚇到，兄弟，”剛站在隊伍後麵，前麵的軍人回過頭說道，“咱們這活其實沒啥，就是站站崗，然後上方舟就行了。” 　　左龍樂久違地微笑，說道——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