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載器自己拿。”弈絕拋下這句話後便鬆開手，搶先從窄小的艙門竄了出去。 　　二十一無言地起身，稍稍托了下左龍樂摔在地上的身體，隨後甩開腿邁出去。 　　“一個兩個的……”左龍樂翻身而起，沒有急著出去，敲了敲旁邊的艙室壁，從其幻作雲霧的軀殼中將兩樣東西取了出來。 　　戴上承載器，把刃淵別在腰上，左龍樂深呼口氣，踏出了登上其他文明所屬星球的第一步。 　　這裡像是環型圖書館一樣的地方，地麵是熟悉的近木色，發光裝置散發著淡淡的橘暖光。 　　奇怪。 　　左龍樂轉過身，銳箭似的艙室豎直插在地麵裡，向下看去，尖頭的部分沒入地麵，但嵌口整齊合縫。 　　奇怪。 　　抬起頭，天花板離腦袋有三米餘，但除了發光裝置在照明，沒看出來絲毫的損壞。 　　奇怪。 　　“欸，”弈絕叫過左龍樂的注意力，“別看了，等會兒我了解了告訴你。” 　　這家夥又知道了。 　　視線緊接著就移到那“外星人”身上。“他”身半透藍係環覆輕披，下布淺綠花瓣錯點緊身長褲，配上他那一頭橙發…… 　　這是什麼太陽係嗎…… 　　不，他應該是叫“空吟”來著。 　　空吟正乖巧地站在高出他一頭的弈絕麵前，認真回答由這神經男人提出的每個問題。 　　弈絕背靠書架，懷中高速翻動著三本巨厚的典籍，在某個能嚇到人的時刻驟然停止翻閱，食指或五指點著某本或幾本書的某段話，抬起眼盯著空吟的臉。空吟便看看他手上的書，嘴裡發出一個或多個找不到聯係的音節。 　　“Guuuminasen——PaDadada。” 　　“Suuunini，Kooonuosisisi。” 　　等等……他倆在乾嘛？ 　　左龍樂向後退了一步，疑惑地看著麵前正用無法理解的發聲交流的二位。 　　“衛。”左龍樂繞著艙室走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我在。”左手邊顯現出屏幕，衛卻看向了靠在書架上一言不發的二十一，“嗯？你們為什麼又湊一起了？” 　　“啊……”左龍樂扶著冰涼的船艙外壁，聽到衛的開場白後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群可愛的是一點有用的信息都留不給我啊。 　　“簡單介紹一下，”左龍樂重新振作審視起他的逃生工具，“現在我們在那顆棕土的行星上，要把這玩意兒修好，逃回去。” 　　“……啊？” 　　“……好了，總之呢，把這艘艦的參數都調出來，搞好咱們就回去。”左龍樂深呼一口氣，說出來之後似乎這考題也沒有那麼難。 　　“不成，我剛看了，有關這艘飛船的拓展需要你把虛擬幻影後麵的課程全部學完才能入門。”衛緊鎖眉頭，“不然完全無法下手。” 　　“嘖。”左龍樂把頭抵在潔白色的救命手段上，試圖平復自己的情緒，“……啊。好，反正剩得不多，那開始學吧。” 　　“先等等。”弈絕抬眉喚道，幾分不見，他和空吟腳下便堆起了厚厚一圈隨意扔掉的書籍，“過會兒你跟我們出去一趟。” 　　“哈？”左龍樂發出了不敢置信的聲音，“你瘋了？還是我瘋了？嗯？” 　　“好。”二十一猛不丁地冒了一句，隨後繼續沉默。“好嘞。”弈絕繼續低頭和空吟施行什麼古老傳教儀式。 　　左龍樂左看右看，找不出半點這倆人搭理自己的一絲行為。 　　又被耍了啊，阿樂。 　　左龍樂無語地鉆進狹窄的艙室內，縱有萬分不適，也比外麵那熟悉又陌生的古怪異鄉感好上幾許。 　　“虛擬幻影，第十九階初段課程，跳過實戰運用，開始。” 　　左龍樂坐在座位上，盯著總共二十五階，但許久停滯未學的課程如是說道。 　　弈絕耷拉下手臂，數本書籍又掉落在地。他伸了個懶腰，對麵前的空吟說：“Ruuuqiyihuhuhu。” 　　空吟高興地點著頭道：“Buuulikenra！！” 　　“哈。”弈絕扭頭看著二十一，“那你是要和我走，還是待在這兒盯著他？” 　　“哪兒。”二十一冷漠地回應。 　　“你跟來不就知道了。”弈絕從書堆中跨出去，又扶著空吟的手，“Yuuukamoda。” 　　弈絕走了幾步，突然一轉身做了個“請”的動作。 　　空吟笑著在墻上劃了幾下，所有書架都開始震動下降，弈絕身側的書架便成為了下去的旋轉臺階的第一階。 　　外界的光照了進來，外麵的世界在此刻一覽無餘。 　　潔凈如一色的蔚藍天空、碧綠草地上輕輕石磊微探，風過留痕。 　　略低眉眼，無數條軌道從建築頂部伸出，蔓延到鄰近的樓頂。 　　地麵上沒有道路，隻有細細幾點橙色點綴草地，但那晶瑩的高光又像蒙上了一層玻璃。 　　二十一走到臺階處，眼睛盯著俯身的弈絕，不知為何似乎流露出嫌棄的感情。男方倒是沒什麼所謂，偏頭挑眉示意優先通行者。 　　弈絕跟在二十一身後走下了書架頂環繞而成的臺階，弈絕彎腰俯看，所謂“客廳”中擺滿了金屬質感又塗上藍色染料的物件。 　　“Guuuzisota？”弈絕似乎給出了一個問句。“Yuuupalilika，Ki。”空吟走到客廳中央的桌子旁，透明玻璃似的表麵即為桌麵，手在上麵點幾下便顯現出各種由這文明賦予含義的圖形。 　　“？”弈絕看著桌麵上的圖案問道，“地球話？” 　　“好。”空吟用漢語回應，臉上似乎著有喜悅神色。 　　“這兒是地下，”弈絕開始盯著桌麵和二十一解釋起來，“地表被一種未知氣候弄得亂七八糟，活不了人。這顆星球文明的領導人每三十六天來這兒逛一圈體察民情，下次在五天後，是個機會。”弈絕往二十一身上拋了下視線。 　　二十一就直挺挺地叉著手站在旁邊，也不知道聽沒聽。 　　“到時候四個人一起去一趟吧。”弈絕扭頭看向空吟，“這幾天我準備準備，順便教教他說地球話。現在出去一趟看看吧。這顆0.8G的星球。” 　　“Cuuuru。”空吟開口，扭身走向一旁的水池，雙手伸進去便拿出來兩件和他身上同款著裝來。 　　“你穿嗎？”弈絕詢問起二十一，看他叉著手紋絲不動的樣子，分明是不打算脫下機甲了。 　　“Tuuuwatida。”弈絕穿好衣服後，空吟又遞給他一個頭戴式玻璃麵罩，流體態包含整個頭部，而在內部往外看，能看到數個懸浮窗口的存在。 　　“這就是這個文明的智能設備吧。”弈絕整了整衣物，這一套並不是很合身，“？” 　　“Buuuhina。”“那我們先走了。”弈絕晃晃手，用虛擬幻影給自己換了頭橙發道，“注意安全，別出門。” 　　“……”二十一依舊緘默。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Guuuhatina？”空吟帶著弈絕又下一層，這層的照明裝置都散發出綠色光芒，推開一扇深藍色大門後，麵前是大敞開口的懸空平臺，左右兩側由軌道卡槽卡著。 　　二人走上去，空吟摁下一個圓三角形的按鈕，不知由什麼能源驅動的機器將二人向下運輸。不管是欄桿，還是側壁上都繪有草地花坪遍布的美術，弈絕盯著看了下降的全程時間。 　　走下運輸梯，空吟詢問起弈絕：“Huuuqipukolo？” 　　“啊。”弈絕沒有立刻回答他，緩緩抬眼望去那片單色藍空。 　　“Yisurumo。”弈絕舔了舔嘴唇，“木長生處。” 　　這塊人並不多。 　　話又說回來，原來這個文明也喜歡放花嗎。 　　空吟和弈絕站在一大片空曠的草場前，其中區間分種著各色的花朵。旁邊有所小房子，風吹過來清涼的，輕癢。有位老先生往這裡走來了，黑發，腰挺得很直。 　　“這不是也有黑發人嗎。”弈絕心中這樣想著，正身麵對著老先生。 　　“你們好。”老先生微笑著說道，眼裡餘出隻有平和“請勿踐踏花朵。請尊重長生者。請便。” 　　“你好。”弈絕回道，“感謝。你是這裡的守候者嗎？” 　　“要是陪著他們這半輩子算的話。找書苑www.zｈaoｓhuyｕａｎ．coｍ ”老先生搖搖頭，“難堪其重。” 　　“這樣啊。”弈絕轉身望著這片墓園，“敢問您喚？” 　　“林生。” 　　地球人樣的名呢。 　　“有拜人嗎？”老先生身後有個聲音傳來，是位女長者，“該吃飯了，都還好吧？” 　　“嗯，都好，不必擔心。”老先生回應，扭身點頭示意先行。 　　弈絕注視著那對守候夫婦牽手走向小屋，轉頭對空吟說：“可以進去了吧？” 　　空吟看了看弈絕，又望了望那對夫婦，不好意思地開口：“其實直接進去就可以，他會對所有人都這樣說的。” 　　弈絕搖搖頭，說：“不是的，如果不正視守候人的眼睛，是會被長生者厭惡的。” 　　空吟似懂非懂地低下頭，像是在回憶人類學知識，弈絕不想繼續等，就拉著他蹲在一片花坪前。 　　風。 　　“你知道在地球上，管長生者叫什麼嗎。” 　　空吟搖頭。 　　“叫‘死者’，死是‘活著’的否定，也是‘不再活著’。” 　　空吟低頭看著花。 　　“在地球，人離開會被永遠定格。不像你們所想，化作木花，名長生者。” 　　空吟挪了一步，縷順方才腳下的細草。 　　“若是他們能被定義，我想，”弈絕手上什麼也沒有，但仍俯身放手，似是置了朵花，“是你們更溫柔一些。” 　　“定格也好啊。” 　　“跟我們有什麼關係呢。” 　　弈絕起身，遙望了滿院花色春生。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