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再做自我介紹嗎?” 葉天清靠在塔樓最底部的墻上,聽到了這句話。 諸往塵走到他跟前,原地坐下,和他麵對麵。頭頂上的方圓像貓一樣抖落身上的水。 “不必了。”葉天清挪了挪背,擺出相對正經以尊重對方的姿勢,“諸往塵先生。” “叫我諸往塵就行。”他說,“累嗎?” 葉天清試著抬腳,搖搖頭輕笑:“不累。你呢?” “一般吧,以前還挺能乾的,現在老了。”諸往塵往後一靠,倚在臺階上。 “這樣。”葉天清點頭,猶豫著要不要開口發問。 “聊聊吧。你是做什麼的?”諸往塵熟練地從虛擬幻影中拿出酒瓶,往墻上一磕,瓶蓋便飛了出去。 “嗯……”葉天清有些遲疑。 “隨便你。”諸往塵灌了一口冰紅茶,“哈~我們不都是因為認識那個崽種嘛。” 葉天清皺眉,開口問:“你也認識——” “認識!”諸往塵大聲打斷葉天清,“我不就是因為那個逼養的才趟這趟渾水的?!” “他……確實是這樣的人。”葉天清附和著,“不過結果也都沒壞處。” “你多大了?”諸往塵把臉湊近,瞇起眼仔細盯著他的臉看。 “我應該是,”葉天清想了想,“四十。” “我今年四十七。”諸往塵往後靠去,胡須在空中晃動,“有人說我不務正業、罪該萬死;有人說我值得尊敬、百裡挑一;有人說我沒禿頂就算好的了。” 他一飲而盡,將酒瓶扔出,又取一瓶。 “要我說……我就該死在十六年前。” 葉天清見氣氛不對,便想緩解:“十六年前……發生什麼了嗎?” 哪料諸往塵忽然抬起頭,雙眸直逼葉天清,可後者毫不退讓,仍是那副溫和關切麵。 “你是外星人嗎?” “我……”葉天清沒成想他會這樣問,“我不太和正常人類社會接軌。” “誰不是呢?”諸往塵喝,自然斂去鋒芒。 “叔叔——”兩個小孩從樓階上跑下,擠到葉天清和諸往塵中間。 “啊啊,”葉天清露出笑容,“怎麼了?” 兩個小孩一高一矮,矮的那個跟在高個後麵。 “我們的花好像要謝了……”高個把小的推到身前,隻見小的手中拿著兩條快要凋謝的橘紅玫瑰花。 “噢,是這樣,給我看看?”葉天清接過幾近枯萎的橘紅玫瑰,雙手變得濕潤,甚至都滴下了液珠。掌心一翻,兩朵完好的橘紅玫瑰嬌艷欲滴。 “嗚哇!!”兩個孩子高興異常,接過花就跳起來笑。 “咦?這是什麼?”小的孩子指著酒瓶問諸往塵,“綠綠的!” “呃?”諸往塵一愣,“這是喝的。” “欸!!!”他們眼中放光,“可以和我們喝一口嗎?!” 諸往塵伸出空著的右手,驟地往墻上一磕,他把這瓶剛啟封的遞給孩子們,隨手又開了一瓶,遞給高個。 “謝謝叔叔!!”孩子們抱著酒瓶和花跑上樓梯,留下“噠噠噠”的回響。 “你不像是和他們一夥的。”諸往塵問。 “你不也是。”葉天清笑起來,看著諸往塵粗糙的雙手,“你很善良。” “我?不不不不……”諸往塵連口否認,“在這個和之前那個人類時代,我都不是好人,更不是善良的人。” “不是這樣的。”葉天清看著諸往塵,笑得更大聲,“不是這樣的。” “隨你怎麼說!”一飲而盡。 “我沒跟多少人說過這麼多話。”葉天清收斂一些,主動開口。 “這說明你老了,明白嗎?”又開一瓶,“喝!媽的。” “好好……”葉天清吞了一口,詫異地問,“這不是酒?” “操!當然不是!”諸往塵沒好氣地叫喊,“酒多傷人身?啊!” “是是是……”葉天清微笑,慢慢抿住瓶口。 “你啊,”諸往塵裝出一副無賴樣,“你跟那孩子有什麼關係?” 葉天清右手食指繞著瓶口:“我之前給過他們花。” “不是那兩個。”諸往塵歪頭,“也荀。” 葉天清深深呼吸:“這解釋起來有些……” “那得了甭說了。”諸往塵揮手打斷,“長篇大論交給專業人士吧。” “好。” 氣氛陷入短暫的沉默。 “你困嗎?”諸往塵問,“你需要睡覺不?” 葉天清乾笑兩聲:“要的,有些困了。” “晚安。”諸往塵一翻身,躺倒在地。 “……晚安。”葉天清背靠石墻,閉上雙眼。 也荀無言地輕輕走下樓,坐在臺階上看著二人。 幾秒後,他走下樓,來到二人身邊,揮手招出兩張毯子蓋在他倆身上。 伏下身,他注視著葉天清的雙腳,抬眼看看他的臉,似已睡熟。也荀揪揪毯子上沿好讓葉天清更好保暖,起身離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葉天清睜開雙眼,看向空無一人也一聲不響的環狀樓梯上方。 隔日。這也是也荀開始攻擊諸城的第三天。 植陽城,實際縱深最長的城市。 雪山下的沙地山丘,山丘下的綠茵平原,不得不說,這毫無疑問是專為極限運動打造的極限國度。 但此刻,呃、寂靜得讓人惡心。 “你之前來過植陽嗎?” 葉天清搖頭:“任何一座都沒有。” 諸往塵撅嘴,左手往腰間上掛了一個小太陽般的發光小球,右手遞給葉天清一個。 “我也沒來過,但隻要第一次來就會送一個這個。”諸往塵解釋道,“用來‘植陽’,不過更多時候是極限運動的保護措施。你沒有虛擬幻影嗎?” 葉天清接過小太陽,也掛在腰間,望向遠處走上雪山的細長人群。 “你究竟是怎麼活下來的啊……”諸往塵吐槽著,和葉天清一起跟上人群。 也荀光著腳,足踐入雪地中,也夕的足在他身後拖出兩道長長的雪痕。 頭頂轟轟得很聒噪,他抬起頭,才看見布滿視野的雪崩滾動而來。 雪崩、雪崩……也隻不過就是雪花的集合一同滑雪,最多不過踩著另一片雪花的頭,過去的生活裡這樣的場景倒也見膩了。 所以說,沒什麼好怕的。 伸出雙手,左右推開。 區區雪崩便從當中生生分開,展露坦途,它們呼嘯而過,從肩邊。 略微,有點冷呢。 也荀拍拍哥哥的手,繼續帶領著他的信徒向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