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食品工廠頃刻間塵土飛揚，粉塵像流沙一樣傾泄下來，老舊的墻皮紛紛脫落，像蜘蛛網一樣的裂痕向四周生長，幾個呼吸就蔓延到頭頂。 　　緊跟著一塊巨石炸下來，發出砰的一聲。一道耀眼的光束從破洞中射進來，照亮了房間。 　　喬捂住左肩，目不轉睛盯著前方。腳下是一截被切下的左臂，中間還插著一根白柄的短刃。 　　王衛一臉狼狽地躲過爆炸，震蕩餘波讓他胸悶不已。此刻他外套隻剩兩截袖子，“螢火”也成焦黑一片。他默默的拽下殘袖，一張煙熏得看不清的臉，透出灼灼的兩道目光。 　　待到灰塵散盡，房間內那道曼妙的身影已經不見。 　　喬立刻鎖定王衛，眼睛極為蔚藍。 　　【破解隱身和預知模型的算法我已經內化到你的神經通路中。我會放開除了左肩以外，痛苦編譯器對感知的壓製，在你讀取這段信息的時候我已經進入你體內，優化神經節點和植入物之間的聯係。】 　　痛苦編譯器，是一種可以抑製痛感的一種植入物。 　　王衛也注意到流竄AI的消失，心裡有種不妙的感覺。 　　流竄AI來歷成謎，自己也是第一次見，和公司推出來的輔助AI不同，它在底層代碼上並沒有受到限製。輔助AI需要使用者購買算力芯片、模型和數據才能支撐運行。本質是一個設計好的工具，無論這個工具多麼花裡胡哨。 　　而流竄AI似乎沒人知道它們是怎麼運行的，或許公司知道什麼，不過眼下想太多沒什麼意義。 　　“他突然變快了。” 　　喬詢問A-072。 　　【他使用一種強化神經感官的藥劑，能大幅放大感知的同時疼痛也會放大。通過入侵特工大腦發現，之前的解毒劑會進一步放大藥劑缺陷。也就是說他撐不了多久。】 　　喬目光一凝，舔了舔後槽牙，眼前的男人似乎掉入了公司陷阱之中。 　　王衛感覺大腦似針紮，一摸發酸的鼻尖，兩滴殷紅的出現在兩指指腹。他似乎意識到什麼，心中陰霾立刻湧上心頭。 　　再一抬頭，瞳孔中刀尖在不斷放大！ 　　王衛來不及細想持刀迎上去，金屬顫鳴磕碰起火花照亮彼此的臉。錯身的瞬間，王衛一腳踢向來人襠部！ 　　喬屈膝擋住這一擊，不料王衛在白馬翻蹄未見寸功後，突然變招！腳步一轉，一肘轟向對方脖頸！ 　　有了AI的幫助，哪怕這一切都是王衛臨時起意，喬還是精準預判到了。 　　頭一歪，手肘擦著皮膚打空了！ 　　麵對王衛拆祠堂的行為，喬麵露猙獰，右手回擺過程中發出呲嘎聲響，整個關節反過來了，明晃晃的刀刃朝王衛小腹刺來。 　　王衛不言不語，一腳踩在喬膝蓋後的韌帶，另一隻踏在反轉的手臂上躲過攻擊，隨後接著向上的力道高高躍起，兩腳扣住喬的脖頸，緊接著腰間驟然發力。 　　把喬整個人帶了起來！ 　　仿佛感受到某種危機！半空中的喬雙目高亮，腳後跟陡然變輕，似乎要借助動能完成轉身！他相信被改造過的脖子不會被輕易扭斷！ 　　隻要讓他站穩，第二枚榴彈就準備好了！ 　　這麼近距離地爆炸，他不可能逃開，而自己一定能活下來！ 　　半空之中，兩人四目相對，喬脖子已經嚴重變形，但重心已經被他掌握，他沖王衛擠出一個笑容，扭曲的手臂上一枚紅漆彈頭赫然推入發射器，隻等..... 　　王衛禁言老道，眼神閃爍馬上想出注意，用力擲出長刀，筆直射入手肘關節，復原的手臂被卡住！一同卡住的還有喬那張笑臉！ 　　落地的瞬間，王衛以手撐地，調整身形朝未站直的喬縱身撲去。 　　腳下是龜裂的地麵和濺起的塵土！ 　　【不要抬手！】 　　王衛握住卡在手肘上的長刀，一用力，整條小臂掉了下來。 　　喬眼中藍光褪去，頹然後退幾步，斷臂截麵冒著藍色火花。編譯器讓他被砍的部位沒有直覺知覺。 　　他輸了。 　　王衛持刀上前，沒打算放過喬，A-072走上前擋住他的視線。 　　“有話說？” 　　他審視著眼前這個身形介於虛實之間漂亮女人，之所以願意交流，他其實對流竄AI有點摸不透，甚至有些忌憚。 　　“我對你們之間的事情不感興趣，不過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公司在廣場噴灑的是一種專門針對你的基因武器，作用就是使目標短時間失去抵抗能力，並在一段時間內死亡。由於研發時間太短無法做到精準打擊，廣場選民的誤傷就是例子。】 　　【但你在戰鬥中使用放大感官的藥，已被公司逆向推演出化學工程式，同時特工攜帶的以防誤傷的噴霧中做了某種微調。】 　　仿佛在回應她的話一般，王衛感覺有鼻尖有血流下來，右手去擦鮮血很快染紅了手背，同時腳尖也跟著發顫，全身有些站立不穩。 　　“那又如何？” 　　王衛努力控製身體，沒有絲毫示弱懟了回去。不能讓她看出端倪。同時思緒發散開來，回想關於基因崩潰的信息。皮膚潰爛、免疫係統崩潰、病毒攻擊、全身發黑腐爛至死。短暫一個星期長則二三個月。 　　【兩種東西結合，會大幅度加速崩潰過程。】 　　A-072意有所指。 　　公司連這一步都算好了麼？王衛言簡意賅：“說結論。” 　　【三個小時，你會因基因崩潰而死。】 　　王衛麵無表情大踏步。黑色刀身在陽光下無絲毫反光，刀尖錚鳴。 　　喬看著王衛同時也看著A-072的背影，心中千頭萬緒，視網膜上模型評估王衛的危險程度直線上升，下意識摸向腰間卻發現肩旁下空空如也。 　　喬身形佝僂，彎曲的膝蓋改造過的腿骨中有槍管伸出，街頭長大的人不會放棄最後的掙紮！ 　　他要進行最後一博！ 　　墻麵，兩道人影躍動，斑駁的光影快速轉換。 　　“我可以讓你擁有身體銀行的鉑金會員，讓急救小組過來治療你的基因崩潰！” 　　A-072急切說道。 　　王衛一橫一豎兩道切開射向自己的子彈，快速朝喬逼近！你們這群外來者實在不太了解夢公司在星洲的分量，急救小組是突破不了夢公司的封鎖的。 　　長刀切開氣浪，發出長串刺眼嘶鳴！眨眼間就要切開喬脖頸的皮下護甲刺穿生物塑料血管，斬斷脊柱！ 　　“那你想要我做什麼！”A-072幾乎是喊出來，淚水溢滿眼眶。 　　刀尖回旋，劃開了喬的臉皮露出啞光色的下頜骨，王衛回頭，長刀依舊架在喬脖頸上。 　　“這樣才對嘛。” 　　…… 　　天空陽光刺目，往日淡藍的雲彩也稀薄幾分。 　　林立的摩天大樓間飛越過一輛輛警用浮空車，身後的無人機群投影的禁飛標識不斷變大，“空域管製”的紅色字體跟隨放大，像一張巨大幕布蓋下。 　　奈蒂的視線也從櫥窗中一對夫妻帶著孩子住進雲城的廣告中抽離，紅色字體變得越來越大，已經乾擾到商業廣告的投影。一頭黑白兩色的貘抬頭的瞬間，因為乾擾停止了進食的動作，遠遠眺望，像是頭被切掉，顯得十分怪異。 　　她知道自己不能多呆了，王衛給她的是一份簡略的路線圖，因為很久沒進城緣故，她迷路了。腦中各種影像攪在一起，一不留神撞到了一個人。 　　她抬頭一看，整個人一機靈，愣在原地。 　　一位藍色製服的警官盯著奈蒂，改造過金屬眼轉動著，冷漠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可怖。 　　警官連接警局內網的義眼，很快有了結果。奈蒂，星洲居民(已失效），無業遊民。 　　警官撇了撇嘴，想要將奈蒂驅趕出中央街區，突然看見小女孩柔弱的後背鼓鼓囊囊，好像背著什麼東西。 　　“你背是什麼？” 　　奈蒂囁嚅著，低下頭，寬大的袖子裡握槍的手滿是汗珠。腦中紛雜的記憶紛紛閃過，最後定格在一雙明亮眼睛上。 　　警官準備上前，被街邊警車裡的另一名警官叫住。 　　“阿哈邁德，上麵已經開始催了。” 　　“可是..” 　　“十分鐘封鎖完不成，你以後就不用當差了！”探出車窗的警官看了一眼奈蒂，繼續說到：“驅逐無業遊民讓治安隊處理。” 　　“好吧。” 　　…… 　　那道高瘦的身影消失在A-072視野裡。 　　“對不起！” 　　喬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麵色變幻，最終嘆了一口氣。 　　“當你從殘破的性偶把我救出，讓我在你腦內寄居，你就不用向我道歉。” 　　見身後，高傲的男人低頭，她走上前貼近男人，努力感受著男人的一切，出聲安慰。 　　“計劃失敗了，我已經處於夢公司的包圍圈中。” 　　喬自責的說道：“我一件東西想送給你，你找個機會離開吧，如果是你應該能行....” 　　話未說完，喬神色一斂，一雙銳利目光朝遠處黑暗中掃去。 　　長條眼手裡拿著一個立方體走出陰影，他環視四周，臉上掛著古怪的笑意：“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喬下意識站在前麵擋住A-072的視線，長條眼和烈火鳥隻有生意上的往來，他強提一口氣質問道： 　　“你來乾什麼？” 　　“這趟生意賠了，你也沒能擺平王衛，你說我來乾什麼？” 　　長條狀的紅光看向A-072，充滿詭異感，他手指撥動著立方體旋轉起來。 　　“夢公司的東西拿不到，流竄AI也行！” 　　長條眼露出一個嗜血的微笑。 　　他之所以讓喬去接觸王衛，是知道他身邊有個流竄AI。在自己背後勢力被清理之後，能破解王衛的隱身算法也隻有他，如果一切順利，那麼什麼事都沒有，不順利，自己就可以先捕獲AI，再追上王衛。 　　長條眼說話的間隙就已經對喬展開攻擊，通過之前手術時喬被植入的惡意病毒，可以輕而易舉癱瘓喬四肢，他準備鏈接上喬的終端時，發現喬紋絲不動。 　　沒效果？ 　　長條眼也不意外，畢竟喬身邊有一個流竄AI。 　　“本來打算得手之後，放你一馬，可惜你失敗了。既然你已經沒用，那手術費你就該掏了！” 　　長條眼奔襲而來，手臂伸出兩把銀白的螳螂刀，如同死神的鐮刀斬斷一切阻礙。 　　光芒閃過，撲通一聲，喬踉蹌跌倒，不遠處被切斷的一條機械腿獨自站立。 　　長條眼回頭看了一眼失去一條腿的男人嘖嘖兩聲，走向A-072。 　　他對敗犬沒什麼興趣。 　　“跟著這樣一個男人，找書苑 www.ｚhaoshuｙuan.com 你實在沒什麼成長的空間啊！女士。夢公司已經對周圍進行封鎖，除非你能突破北極星的數據要塞，否則你是跑不掉的。” 　　地上立方體釋放出粒子流已經攀升過頭頂，一道無形的屏障阻擋住A-072的去路，她紅著眼看著在地上抽搐的男人，長條眼貼近女子耳邊，說到：“廢物有什麼好看的。” 　　手臂上螳螂刀緩慢收縮，長條眼走上前去準備給他最後一刀。時間不多了，他還要在夢公司合圍這裡之前追上王衛。 　　刀尖閃電般射出，噗呲插進喬的胸膛，喬吐出一大口鮮血，沒有理會長條眼反而對a-027大聲喊道：“親愛的.....” 　　A-027淚如雨下，她明白喬要做什麼：“不！..” 　　長條眼頓覺異樣，低頭一看。 　　隻見喬腰間有一塊皮膚裂開，一個外形有玫瑰圖案的魔方掉了出來，見長條眼錯愕的表情，他擠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一個被改裝過的炸彈！長條眼仿佛整個靈魂都在預警般的嚎叫！ 　　緊跟著是強烈的光芒伴隨著一聲巨響，炸彈產生的沖擊波直接掀飛房頂。 　　貨架、老舊叉車、指示牌、金屬傳送帶塑料包裝的水培肉被撕成碎片，大量碎石和通風管道嘩啦啦掉了下來，整棟樓經歷多次爆炸已經到達極限開始大麵積崩塌。 　　待到塵埃落定，煙霧中一道粒子流組成一道曼妙身影，正愣愣的看著前方，淒厲的麵容讓人揪心。 　　覆蓋厚厚一層灰的地麵上，已經看不見喬的身影，隻有一束全息玫瑰漂浮在空中，獨自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