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他劃上句號的瞬間,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冷,從筆記向四周蔓延開來。 那感覺並非是單純的氣溫下降,更像是一種席卷靈魂的惡寒,讓人仿佛置身於沒有一絲光與熱的純粹黑暗之中。 緊接著,筆記的硬質封皮也出現了異動…… 一團糾纏交錯的黑色絲線,像是鐵線蟲一樣,密密麻麻地從封皮中蠕動出來,轉眼,便將整張書頁淹沒。 僅僅片刻,原本還是白色的書頁,就被侵蝕成了同扉頁如出一轍的黑紙白字。 隨即,那股莫名的陰冷感,也如同落潮般漸漸褪去。 司無月撂下筆,緩緩籲出口氣。 雖說眼前的狀況,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但卻不難猜測—— 這代表著筆記承認了他撰寫的第一則怪談,或是,這則怪談已經由此變成了現實。 畢竟前幾次的實驗,要麼是書頁中浮現「當前恐懼點不足」、「當前規則點不足」之類的提示,要麼就是寫下的字跡乾脆直接消失…… 而眼下,書頁上原本還有些潦草的筆跡,此刻全都變成了工工整整的印刷字體,就連“夢男”的素描畫像,都變成了實實在在的人像照片。 顯然,這一則怪談算是撰寫成功了。 收起思緒,司無月重新審視起這一頁的內容。 怪談名稱:夢男 形象:[圖片] 規則一:凡見夢男容貌者,皆會被夢男注視並被其侵入夢中。 規則二:凡罪業深重者,若滿足規則一,皆會被夢男施以刑罰。 …… “夢男……” 司無月下意識地呢喃一句。 他還記得,這是他前世就曾在網上看到的一則都市傳說,後來還在霓虹被拍成了電影。 沒想到這個世界,也有相同的都市傳說在網上流傳。 故事流傳的時間點不同,但大體內容、以及夢男的長相都是一樣的,這無疑對他第一則怪談的撰寫有著莫大幫助。 因為此前,無數次的失敗嘗試讓他總結出一項,並未在扉頁中寫明的筆記隱藏規則—— 撰寫怪談時采用的名稱、形象、起源若有現實載體,或是現實中已有流傳的故事,賦予怪談名稱與形象時,會減少所需的恐懼點。 得知這一點,他才把目光放在了這個世界的怪奇文化上,差不多一個通宵,還真讓他在網上找到了關於“夢男”的話題…… 停頓一會兒,司無月又將筆記翻回扉頁。 …… 恐懼點:0(注:可用於使怪談成真) 罪業點:0 規則點:200(注:可用於製定怪談規則) …… 嘖,筆記自帶的初始點數還真是不經花。 怪不得頭幾回嘗試,都是顯示「當前恐懼點不足」。 “夢男”的故事和形象已經在網絡上流傳很久了,竟然都要用掉整整1000「恐懼點」。如果真要寫一則完全由自己虛構出來的怪談,很難想象會有多少消耗。 還有「規則點」,這一項的消耗更是驚人。 雖然看似還剩下200點,但若按照比例換算一下,“夢男”的兩項規則就相當於花費了8000「恐懼點」,遠遠超過使其成真所需的點數。 這還是司無月刻意節省點數的結果。 其實不難看出,“夢男”的第二項規則非常模糊,什麼是「罪業深重」?有怎樣的標準?所謂的「刑罰」又是什麼? 說實話,司無月自己也不知道…… 他原本是想設計出,復雜繁瑣的規則,用以針對具體的某個、或某幾個人,可結果卻提示「當前規則點不足」。 沒辦法,他隻能退而求其次。 既不能放過兇手,又要竭力避免“夢男”傷及無辜,所以才會寫出像這樣標準特別模糊的規則,一切讓“筆記”自己看著辦。 不過,這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雖然司無月並不知道第二項規則的具體標準,但有一件事他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怪談筆記”,絕對無法違背他的意誌。 既然自己對兇手抱有殺意,那後者十有八九就是所謂「罪業深重」的參考標準了,而所謂的「刑罰」,顯然也不會是什麼好下場…… 思忖間,眼前的書頁再次發生變化。 「恐懼點」一欄,原本孤零零的數字0,仿佛有了脈搏般突然跳動一下。 緊接著,字符快速的浮動變換,眨眼變成了數字1。 +1, +1, +1…… 滴答——滴答—— 石英鐘的指針不知疲倦地走著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司無月一直在觀察點數的變化,到現在時間剛好一分半,「恐懼點」一欄則是跳到了45點。 看樣子,已經有人陷入了“夢男”的規則。 可這個增長速度……隻能說勉勉強強吧…… 或許眼下還不是正常的休息時間,可能從夜裡十點往後,「恐懼點」的增長速度才會有所提升。 至於「罪業點」一欄,還是老樣子。 點數沒有任何變化,換句話說,暫時還沒有人觸發“夢男”的第二項規則。 但這看起來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可能過不了多久,「罪業點」一欄就不再是零,說不定到那時,對相應作用進行說明的注釋,也會隨之浮現……司無月還真有些好奇,筆記中的「罪業點」到底有什麼用處? “總之,在恐懼點積累充足之前,前幾則怪談最好還是以這個世界已有流傳的都市傳說為主……” 合上書本。 心中有了決斷,司無月閉上眼睛,後仰倚著座椅靠背,單手撐在扶手上順勢扶住額頭。 他的食指和中指點著額顳,拇指貼合下頜線,無名指和小指則剛好可以搭在唇前……這是他思考時的慣用動作。 他是個很偏執的人。 在這一點上,司無月有著很清晰的自我認知。 雖說大部分時候,不管多細微的事情都不願放過的完美主義個性,讓他看起來,行事有些過於謹小慎微了。 可他一旦做出某項決斷時,就會像發瘋的賭徒般不斷加注,直到梭哈亮出全部底牌才會罷手。 有些事情要麼就不做,既然選擇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做到最後。 所以,當他選擇動用筆記的力量復仇時,就已經有了“頭撞南墻”的覺悟。 這樣一來,該怎麼快速積累點數,應對未來可能會發生的風險,自然也成了他要著重考慮的事情。 不過這都是後話了…… 眼下,既然“夢男”已經誕生,那麼該如何讓兇手陷入“夢男”的規則?自己又該如何避免風險? ——才是他接下來要重點考慮的問題。 前者對於他來說,倒沒什麼困難。 畢竟,夢男的規則,也不是他一拍腦門就想出來的,而是他專門考慮到規則前置條件的實施難度,才做出來的決定。 “看到夢男容貌”這種簡單的條件,哪怕那名兇手被關進監獄,司無月自認都有一萬種方式讓他中招,更不必說,他是被移送到管理相對寬鬆的精神科醫院了。 相比之下,唯一需要他深思熟慮的隻有後者。 該怎麼做才不會給警方留下線索,讓人懷疑不到他的頭上。 夢男的存在一旦被完全傳播開,那它後續產生的惡劣事件,自然會引起警視廳的注意。 倒不是說,他害怕被警方找到…… 實際上,“怪談殺人”本就不是普通案件,一來超越了普通人的認知;二來筆記可以隨他的意念收進精神世界,不會留下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即使,這個世界上真有“神秘名偵探”之類的人存在,隻要司無月願意,憑借筆記超越常理的特性,他也有自信能夠永遠藏在幕後。 但這些都要建立在,自己是唯一“特殊之人”的基礎之上。 原本,他就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四個月以來的觀察,可以確信,他從沒遇到過第二個能夠看到“不乾凈東西”的人。 但經過今天的插曲,他完全否定了這種想法。 惡靈吸收負麵情感到某種程度,就會影響現實,而且看起來,這種事情在時間的推移下必然會發生。 以惡靈的攻擊性來看,“離奇失蹤”或“詭異死亡”之類的案件,理論上應該會經常出現。 可自己卻從沒見過類似的報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重生後的這十七年裡,自己也沒有這一方麵的察覺…… 唯一的可能, 就是警方背後有著神秘的官方組織,或是這個世界上存在著“靈媒”、“驅魔人”之類像自己一樣特殊的人。 要麼是他們在與靈異抗衡,要麼就是他們直接下場限製了相關信息的傳播。 不管怎麼說,至少,一定有人知道這個世界的不尋常之處。 這就有些難辦了…… 聽著鐘表指針走動的滴嗒聲,司無月的眉頭越皺越緊,他很擔心會一不小心留下線索,被相關的神秘組織順藤摸瓜找到。 眼下的情報太少了,他很難針對具體勢力,製定出能夠防患於未然的有效措施。 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力抹除一切可能留下的線索。 不知過了多久,夕陽的最後一抹餘燼早已消散,公寓裡家家戶戶都亮起了燈。 沉浸在思緒中的司無月, 終於睜開眼眸,心中已經有了大致計劃。 他打開電腦搜索框,敲下回車鍵,一連串關於“精神科醫院患者日常活動”的信息,倒映在他的視網膜上。 果然,除了相關的工作人員,還有別的渠道能使被收治的精神病患接觸到外界信息…… 隨著鼠標的滑動,司無月愈發覺得計劃可行。 “夢男”在時間的推移下,一定會被更多的人注意到,而這種“大家都夢到同一個陌生人”的特異事件,也一定具有很強的傳播價值。 如此一來的話…… “藏木於林”,或許真的不會留下任何線索。
第4章 第1則怪談(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