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能開口明說,延光開始對常淵手舞足蹈,雖然常淵沒從那些手語裡讀出什麼邏輯,但是大致意思也能意會: “你他媽在搞什麼啊?這下怎麼辦吶?” 於是常淵也手舞足蹈著回復延光,雖然延光也沒從那些抽象的動作裡看出什麼含義,但也能猜到他的回答: “我?我怎麼知道怎麼辦啊?說起來這不是你導致的問題嗎?你自己解決啊?!” 延光咬了咬牙,雖然很想問候他的家人,但常淵也確實沒有說錯,不管怎麼樣,都是自己把三個人的關係搞僵的。 也不論他當時那樣做的主觀意願是什麼,這個事實也放在那裡,既然想要重歸於好,就得自己去解決自己留下的爛攤子。 “鹿聆霜……還有常淵,我……” 他感覺有些扭捏,不好開口。 但旁邊的常淵已經在用眼神催促了,他也隻好硬著頭皮上。 可如果把自己那麼說的理由講出來,似乎顯得太沒人情味了,顯得他延光好像為了贏,就可以隨意丟棄友情似地。 但不解釋理由的話,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自己當初說得那麼不留情麵,別說鹿聆霜了,估計常淵也沒辦法輕易釋然吧…… 該怎麼講?要怎麼說才能不進一步激怒鹿聆霜,也能把之前的一切冰釋前嫌? 延光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情況…… 想他在學校裡受歡迎,其實是因為他一直都是隱藏著自己的壞脾氣,和所有同學相處都是與人為善,也從來都不會隨便去招惹別人。 從某些角度而言,這也說明,雖然大家都跟他很熟,但是也從沒有跟他真正親近過。 因此對於延光而言,這是自己此生第一次,需要自己去直麵“自己”所導致的社交矛盾。 這讓他有些局促不安,心中混亂的思緒全都攪在一起,想要開口卻不知怎麼開頭,結果到最後,就像是積攢的洪水決堤一般,不像樣地大喊出了一句: “我想,加你們的好友!!!” 他人說完就傻在了原地,低著頭,不敢再看著前方——自己怎麼會這麼說呢? 這麼愚蠢又沒有修飾的詞句,怎麼可能會被人接受? 腳趾抓在地上,手也蜷縮了起來,耳朵更是傳來燙人的感覺,自己此時一定是一副灰頭土臉的蠢樣。 然而,他卻聽到自己的前方傳來撲哧的笑聲,抬起頭才發現,鹿聆霜此時已經轉過了身來,臉上掛著笑容又好像有點哭起來的樣子。 “不要!” 這句話瞬間讓延光感覺自己好像墜進了冰窟,又一次想低下頭去,卻看到鹿聆霜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舉了起來,屏幕對著他倆,沒有鎖屏,上麵顯示的是早已經調好的掃碼界麵: “我來加你們吧!” ----------------- 廢墟。 除此以外不需要其他任何的形容詞。 這裡是波爾波勒,或者用更國際點的說法,叫受災區。 現在是淩晨,此時的Shell本應和這一大幫子同胞們一樣躺在地上睡覺。 但是,她有些睡不著,翻身坐了起來,看著四周: 他們近乎清一色地平躺著,身上蓋著廉價的花布,整齊地像是一具具屍體。 仔細去看,這些人大部分的臉上還有沒有好透的傷,有的則是少了點胳膊少了條腿。 還有的胸前改蓋著的布已經被血染紅,而那人被布蓋住的胸腔則像是老風箱一樣一鼓一鼓地,發出難聽的呼吸聲,不過到後半夜之後便安靜下來,此後便再也沒有動靜了。 對於這裡的人來說,身上有些殘缺才是正常,反倒是shell這種四肢完整的家夥才是異類。 這難民營是她和她的隊伍最近才剛剛逃到的新地方,現在差不多有三十個人,沒缺胳膊少腿的,加上shell,一共兩個。 而那個睡shell旁邊的孩子,則是這兒的老住戶了,他丟了半個鼻孔,時不時會流出點血膿來,所以他媽媽晚上睡覺的時候總是要中途起來用抹布給他擦一擦,免得他睡了一半嗆死。 這不,那女士剛剛擦完孩子的鼻孔,就把他給吵醒了。 這個和自己差不多一般大的男孩睜開眼睛,看見沒有睡著的shell,忍不住問了句: “你不睡嗎……” “……” shell,看著露天的天花板,沒有回答。 “早點睡覺!別吵到別人,她生下來就不會說話的。” 男孩的媽媽不耐煩地督促道。 但其實也沒有管太寬,隻是象征性地說了一句之後便躺了回去。 男孩也知道媽媽隻是做做樣子而已,所以悄悄朝shell這兒湊了過來: “你為什麼一直不說話呢?” “……” “大人都說,你是傻子,你真的傻嗎?” “……” shell還是看著天空,沒有回答,也沒有看男孩一眼,這仿佛應征了男孩的說辭。 然而: “我覺得你不傻。” shell的耳朵稍稍動了動……她雖然不說話,但不代表她聽不見。 “我爸爸說……抬頭看天空的人沒有傻子。不過他後來有一天抬頭看天,然後就被飛機炸死了,我媽媽就很生氣,說傻子才會看天,因為那個破地方除了幾滴尿以外,就隻有炸彈會落下來了。但是我覺得爸爸沒說錯。” 男孩的話匣子好像被打開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天空,星星,宇航,盡管shell沒有給予他任何回應,但他好像從這種沉默中得到了慰藉——之前從沒有人願意聽他講這些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大人們大多數都會不耐煩地把自己支開,然後就忙著逃跑和活命去了。 而女孩雖然不回應,卻是這裡唯一一個願意聽他講星星的人。 “你真是一個好聽眾!” 男孩對shell誇贊道,露出了一個純真的笑容: “隻有你願意聽我講這麼多話,我可以和你交朋友嗎?” shell這才低下頭,看著男孩,點點頭。 男孩十分欣喜,他很想叫出來,但隻能壓著自己的聲音說道: “我就知道你不是傻子!!我叫威爾威斯特!你叫什麼?” shell眨了眨眼睛,緩緩張開嘴巴: “……” 這個時候,好像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蘋果,shell看到,那個金屬的棒狀物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掉下來,插在自己和威爾威的中間。 紅色的光點,在棒狀物體的尾端閃爍: “滴。滴。滴。滴。” 所有想說出口的話幾乎都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兩個孩子的眼睛視線全都被這一枚定在自己眼前的導彈抓住了。 “轟——!” 緊接著,就是惡鬼一樣的尖嘯。 連續的破空聲音。 照亮黑夜的猛烈白光。 以及巨大的沖擊,骨頭碎裂的聲音,被溫熱的體液蓋住的觸感。 還有一個在圍繞在腦中的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 轟炸,來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