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易好久沒有度過這樣一個夜晚了,窗戶玻璃因為長期沒打掃而灰撲撲的,明亮的星光則是頑強的穿透而過,在地上刻印出明暗不一的亮塊。世界一片寂靜,哪怕豎起耳朵認真聽,除了爐中火焰在微弱的燃燒,外麵是一片寂靜,文易小時候經常聽到的狗叫聲,也隨著小偷小摸一起沉寂在歷史的記憶中了。 “如果孑然一身,住在這裡也挺好。”文易想著若是住在這所要考慮的種種事情,閉上了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在即將入睡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文易感覺某種東西鉆進了自己的被子,隨即腿上傳來一股滑膩溫暖的觸感,就像是以前的某個夏天,阿明把泥巴塞到自己褲子裡時的感覺一樣,文易本能的用手去抓,抓到了某種手腕粗細的生物,它順著文易的胳膊飛快的爬向文易的肩膀。 文易猛然驚醒,坐了起來,看到一個沒有眼睛沒有鱗片的生物張開嘴朝自己咬了過來,文易大叫一聲,想用手把它扔出去,但卻抓了個空,文易連忙打開燈,視線所及並無任何發現,門窗關的好好地,房梁上也空無一物,文易沒敢再睡,把枕頭疊在床頭,靠在床上熬到了天亮。 五點多近六點,晨光徹底撕破了夜晚,文易下床洗漱,盛水的缸在門外,盡管文易有心理準備穿好了衣服,但還是被晨風吹得打了好幾個哆嗦,頭也隱隱作疼起來,文易燒了一壺水來洗臉,用手捧著熱水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後,文易睜開眼,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眼球外麵是一圈黑,眼球裡麵是紅血絲,揉了揉突突跳個不停的太陽穴,文易覺得昨晚看到的生物應該是自己的幻覺,年前那麼多工作忙完,自己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刷牙又是另一種折磨,乾冷僵硬的牙刷摩擦著脆弱的牙齒和旁邊的神經,文易漱口的時候吐出了一大灘血水,紅色混著泡沫在地上鋪開,文易並不在意,繼續刷牙,第二口又在旁邊不止殘存了多久的雪上吐了朵花, 洗漱完,文易又回房間仔細找了找,既沒有書的影子,也沒有那奇怪生物出現過的蹤跡,這時妻子還在睡覺吧,文易心想。 八點鐘,村長送來了幾個肉包子和熱過的牛奶當早餐,並告訴文易自己已經聯係好了,修車的一會兒就到這兒,自己還有其他事就不在這等著了,並給了文易一個電話,然後就匆匆走掉了,文易就沒來得及開口問心裡的幾個疑惑。他總覺得事情似乎不會這麼順利,也許那修車的會帶錯輪胎,文易這麼想著反而隱隱有一種病態的期待。 文易剛吃完早飯,修車師傅就開著輛小卡車到了,車也修的很順利,用了千斤頂和某種電動的擰螺栓的槍,不到五分鐘車就修好了,付過錢之後,文易突覺肚子有些痛,他心裡出現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似乎就好像什麼事在阻止他離開村子一樣,不過憑借多年閱片經驗,他當即忍著腹痛鎖好家門,便開車出發了,開到鎮上文易下車上了個廁所,買了些這裡的特產以及一盒腸炎寧,吃完藥後文易一口氣把車回了家,經歷了這一場驚嚇,文易想先洗個澡刮刮胡子休息一下。 一打開家門,一股熱浪差點把他推出去,看來兩千多快的供暖費沒白交,特別是隔壁區有一堆人投訴暖氣溫度低之後。文易迅速脫光了衣服,還是覺得有些悶熱,就把暖氣關小了一些。 站在蓮蓬頭潑灑的水霧下,文易感受著水流自上而下衰減的溫度,他洗澡時總喜歡閉上眼讓熱水沖個幾分鐘,順便想一些事,這一次他想起了小時候,隔壁鄰居偷用暖氣水結果把家淹了的事。那是的老暖氣裡麵是兩種物質混合,水蒸氣和熱水。大鍋爐燒好後的熱水混雜著水蒸氣流到各家,每年剛通暖氣的時候,各家的暖氣片裡都是水蒸氣,為了保證供暖效果,就有一個閥門,用來釋放過多的水蒸氣,放出來的蒸汽越多,暖氣溫度就越高,而鄰居老王想了一個點子,他把水蒸氣全放完,再出來的就是熱水了,但水蒸氣太多,老王放了半個小時也沒見到一點水,索性擰到了最大,水混合著水蒸氣徹底沖破了閥門,水是來了,就是關不上了,最後整個屋子都泡在水裡了,那幾天文易那個小區每家都感覺到了寒冷。後來就是暖氣的水中增加了某種讓水難聞的物質,讓大家放汽的時候都得開窗,每年冬天開始的標誌就是那股怪味道,再後來每家每戶交了一筆錢更新了管道和暖氣片,文易就再也沒有聞過那個味道了。 收回思緒,文易睜開眼準備塗沐浴露,卻看到一片紅色,自己的身上和地上都是鮮艷的血紅色,文易的大腦中接連浮現了幾個畫麵,醫院的天花板、呼吸機,水果和花籃,以及坐輪椅的史鐵生,不過他又冷靜下來,發現是自己流鼻血了,以前文易也流過幾次鼻血,但沒有一次是在洗澡的時候,也沒想到鼻血和洗澡同時發生可以有命案現場的效果,用衛生紙堵住鼻子,仰著頭擦乾凈了身體。這鼻血在文易刮胡子的時候就止住了,文易望著鏡子裡紅彤彤的鼻梁,突然覺得耳朵有些癢。 電話響起,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文易一邊用小拇指挖著耳朵一邊接起了電話。 “喂,是易哥嗎?” “過年好啊阿明。” “過年好過年好,易哥你中午來家吃飯不?” “不了不了,我已經回城裡了,這一陣子你嫂子不是剛生產嘛,我得在這照顧,過兩年帶著孩子回去給你看看。” “好嘞哥,你給我個地址唄,我剛好今天去城裡,順便給嫂子帶點補品”“不光是我的,還有茍梓涵的,她托我帶給你。”仿佛怕文易嫌棄,電話那頭阿明又補了一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茍梓涵也是文易小時候的玩伴,小時候腦袋很大,經常被文易取笑,高中時成績卻是縣裡前幾,現在在外省某會計事務所工作。 “鳳棲路白水花園5號樓202”,似乎沒有什麼拒絕的餘地,文易想了想報了家裡的地址。 “好嘞,估摸著兩三點到。” 中午文易跟妻子打了個視頻,看了看寶寶,順便說了一下阿明要來,就不讓他到月子中心了,自己在家招待一下,下午晚點再過去。你耳朵怎麼流血了,要掛電話時妻子問。可能是不小心摳破了,咱家挖耳勺在哪啊?你可別再用手去摳了,挖耳勺就在電視機下麵從左數第二個櫃子裡,第三個櫃子裡有碘伏棉簽,你消個毒。好,文易掛斷了電話,去照了照鏡子,外耳有一點點血,文易就用水洗了洗了,回床上躺著了。 過年期間外賣軟件上的商家營業的很少,看著十幾塊的配送費,文易覺得還是給自己煮碗麵吃,他也隻會做這個。切好蔥段,熱油下鍋,小火炒至金黃,加水倒入麵條,煮開後,一碗“糊油麵”就做好了。 吃著麵,文易就想起了自己之前看的《自在經》的一段: 祭眼、耳、鼻、舌、身 ...... 若是見紅算獻祭的話,自己就隻差身體和眼睛了,文易聯想到一些他看過的邪教主題的恐怖片,往往這時候就會有巧合發生,或者某個人來促成。 “叮咚叮咚”門鈴很是時候的響了,文易從貓眼裡看到了阿明,左手提著兩袋子禮品,而右手拎著一個黑色的塑料袋,沉甸甸的,怎麼也不像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