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五月十九日,興奮的郭誌興早早就到了公安局,他一進院子,就看見孫局長已經在院子裡,正往其辦公室走。 “誌興啊,來得這麼早!”局長第一個先和他打招呼。 “孫局,你不是來得更早嗎!” “是啊,焦頭爛額,事情太多太亂了,縣裡催得緊,不能不急呀!”局長順便問,“你們進展怎樣了,不大順利吧?” “孫局,胡大慶那邊有消息了,是有一輛白色麵包車,車牌能對上號,而且來過咱們縣。” “那就查,”局長說:“很快查,很快查!” “是,”郭誌興高興道,“我這就去交警隊,孟建國接觸過這輛車,他應該還記得。” 這時,李海從大門外進來。 “海子,來得正好,別上去了,跟我去交警隊!”郭誌興道。 “現在?” “對,就現在!” “要不要叫上小江他們?” “不用了,主他睡會,太累了!” “開車還是走著去?” “走吧,好在不遠。” 郭誌興和李海步行來到交警隊。 交警隊事故科辦公室裡,五六個人圍在一起打撲克。見他倆到來,一個留著寸頭的小夥子嚷道:“來了——,海哥,天天到我們這兒來,不如乾脆調我們這兒來得了。啊,郭隊!” “好啊!孟建國,我們正是來找你。”郭誌興手指向他勾著道。 “找我?” “是,找你!” “不是開玩笑吧!” “不是,過這邊來,有話問你!” 孟建國扔下撲克牌跳起來:“還真是啊!我不會犯什麼事吧?” “還真是與目前的案子有關,你得配合我們。” “哪呀,郭隊,冤枉的案子多的是,你可不能冤枉我呀。” “不會,說實話就行。” “不是要帶我回局裡吧?” “不用,就在這裡說。” 眾人見郭誌興不是開玩笑,都愣著不動了。 “坐吧!”郭誌興指著地上的一把椅子說著,自己也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孟建國,記不記得三年前,也就是2003年,農歷正月剛盡,你在環城路扣留過一輛白色麵包車?” “唉喲,三年前的事,我可是真想不起來。郭隊,可真不能冤枉人啊。”孟建國有點擔心道。 “別緊張,”郭誌興道,“呂梁的車,人家塞給你好處費,要你放一馬,但是你沒放,還是把車扣了。想想,有沒有這回事?” “你說是呂梁的車?哦,是有這回事。”孟建國想起來了,“郭隊,你們真是,連這些沒影的事都知道了?” “你當我們是乾啥的。”李海自豪地拍了拍孟建國的肩膀說,“以後做事小心點,別犯糊塗,讓我們逮著了。” “想起來就好,說說,扣了以後怎麼樣了,那輛車哪去了?”郭誌興問。 “是,這個車特殊,你一提醒我就想起來了。”孟建國說,“是一輛五菱車,報廢了還開,拉私客跑長途,被我們扣住了。罰款一千還是兩千,忘了。那人說車不要了,罰款也不交,就走了。” “你們把那輛車怎麼處理了?” “拖到停車場了。” “後來呢?” “後來,那人也真的沒有再來要車,估計連停車費也出不起了。再後來,就賣廢鐵回收了。” “那個車牌呢?” “車牌摘下來扔庫房了。” “確定?” “確定。” “記得車牌號嗎?” 孟建國搖搖頭:“不記得,誰能記得了。” 這時,一個叫趙琪的交警道:“是有這回事。那對牌子很長時間就放在陳廣民的宿舍裡,我們經常去和陳廣民打撲克,還拿它當坐墊放在屁股底下坐,車牌號就是晉J,呂梁的。有一回我說借用一下這對車牌,那酒鬼死活不肯,還差點和我翻臉,而且,他怕我拿走,就當我麵直接扔庫房裡了。” “不好意思,謝過!打擾你們了!”郭誌興拍拍孟建國的後背,笑道:“剛才,我是嚇唬你,別介意!” “啊呀,嚇得我不輕。”孟建國說。 李海說:“你要清白,怕什麼?” “那可不對,冤案有的是,禍從天上來。” “走了,再見!” 從交警隊出來。李海對郭誌興道:“郭隊,你說,是不是小江弄錯了?那兩個肇事車也又不是麵包車,而這個牌子的麵包車也已經變廢鐵了。” “走,去停車場,問陳廣民。”郭誌興道。 “遠了,要不回去開車?” “走吧,人家還專門走路鍛煉,十來八裡,不算啥,就算是兜風吧!”郭誌興說,“今天正好有這個興趣。” “好吧,那我就陪郭隊兜兜風去。” 停車場在縣城南邊郊外一個溝裡,離縣城大約十幾裡地。 兩人步行著,出了南大街,朝著南環城路走去。忽然,迎麵來了一輛奧迪車,“吱”的一聲停在他倆跟前。 “老郭!”車門打開,孫局長探出頭來叫道,“我正找你們呢!” “孫局,你怎麼在這兒?”郭誌興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去民政局辦了點事,剛辦完,”孫局長說,“翁縣長要我去匯報一下最近案子偵破的情況,遇到什麼困難,和下一步的方向。我覺得還是叫上你們一起去比較合適,畢竟我不在第一線,有些細節我怕說不清楚。” “就現在嗎?” “對對,就現在,快上車!” 李海說:“那我就別去了吧?” “都去,都去,”孫局長說:“你們是第一線的,比我清楚,互相補充嘛!” 兩人便上了孫局長的車,前往縣政府大院。 進了政府院裡,車停在院子裡,三人上了大樓第四層,走進政府辦公室旁邊的小會議室裡。會議室空無一人,紅色平絨的桌子上擺著鮮花,桌子周圍擺放著紅木座椅,外圍是厚重的淡黃色真皮沙發。兩人就在門口的沙發上坐下來,孫局長走到門外,拿著手機打電話,很明顯,他是打給翁縣長的。之後,他回到會議室,說道:“咱們等等吧,翁縣長說臨時有個會議,待會過來。” 江平凡又睡過了頭,醒來又誤了吃飯時間。食堂已經收拾完餐具了,他隨便要了一個冷饅頭,舀一碗剩湯,站在餐桌前吞咽到肚子裡。 到了隊部,看見汪槿妍和蔣靜麗兩人在說話,她們也是剛剛到來。 蔣靜麗還沉浸在昨夜的驚險情境裡:“我們是一回比一回刺激了,比電視劇還精彩。” 汪槿妍道:“別精彩了,就像你嬌小姐似的,要是再碰到更兇狠之徒,怕是要小命也沒了。” “就是,我知道幾斤幾兩。”蔣靜麗說,“不是有你們嗎?槿妍,你也真行啊,一下撂倒兩個。” “你得學兩招,怕危急時沒人救你。” “唉,學不了了,我也怕累,不是那個料,還是省著點吧。” “還有點自知之明。” “不過,”蔣靜麗不以為意道,“智力比武力厲害,你看江平凡,厲害多了!” 江平凡招呼她們道:“到資料室,查一查兩個人。” 汪槿妍道:“你說,今天我們還做什麼?出去不出去了?” 江平凡道:“等吧,等胡大慶的消息,應該快有消息了。” 三人去了資料室,蔣靜麗開了電腦,輸入密碼,江平凡便在上麵查找。電腦上出現了盛翔公司經理張文寧和通緝嫌犯盧誌偉的信息。 蔣靜麗說:“昨天不是查過了嗎?” 江平凡邊看邊說:“再細查一下,看看還能找到什麼?” 汪槿妍說:“與這兩個人有關係嗎?” “基本可以確定!”江平凡說,“昨晚那輛紅色桑塔,就是我們要找的撞死王春花的那一輛,張文寧脫不了乾係。” “可是,得有證據呀!” “證據就在那輛車上。”江平凡說,“隻要檢查一下,就是找到。比如,車前杠撞過的痕跡,上麵的毛發,車輪上滑動的磨痕等等,還有,車內也許還能找到秦芳珍——也就是那個招待所女服務員的痕跡。當然,這些目前還都是猜測。” “是呀,很快檢查這輛車!”蔣靜麗激動道。 “是,等郭隊來了,咱們就去查。” “郭隊和海子哪去了?”汪槿妍問道,“是不是有另外的任務了?” 蔣靜麗說:“是呀,不見郭隊和海子到來。” 江平凡說:“我打個電話問一下吧!” “郭隊,你在哪裡?” “小江啊,”郭誌興那邊回道,“我和海子在政府這邊,還有孫局也在。” “開會嗎?” “縣裡要呼們匯報一下最新情況,孫局叫我來了。”郭誌興又說,“小江,胡大慶那邊有消息了,昨晚告訴我的。LL市的中陽縣果然有一輛那個牌照號的車,但是,那是一輛白色麵包車,兩年前就在咱們縣給扣了,經辦的是交警隊的孟建國,我和海子剛剛去見過孟建國了,證實有過此事。” “郭隊,什麼情況?慢點說。” “孟建國說,那輛麵包車早已經報廢,按黑車處理買廢鐵收購了。小江,咱們是不是搞錯了?方向不對頭?” “他有沒有說,那對車牌呢?” “說了,他說車牌摘下來了,交給車場的陳廣民。陳廣民怕人拿走,就放到庫房裡了。” “郭隊,”江平凡道,“這很重要,依我說,我們應該很快去車場那邊核實一下,看看是否真有這樣一對牌子。” “你說得對,我和海子正準備去。” “郭隊,要不我去吧!我在查一份材料,查完就走。” “小江,這樣吧,”郭誌興說,“你與陳廣民不認識,陳廣民是個酒鬼,脾氣也不好,去了怕不好說話,還是我和海子去吧。” “那好吧,車就在院子裡,你們回來取車!” 這時孫景昌局長便說道:“老郭,這樣,我看翁縣長一時半會是完不了,還是案子要緊,你們開我的車,快點去吧!”說著,把車鑰匙遞給郭誌興。 “好吧!”郭誌興對李海道,“咱們走,去車場!” 交警隊存車場在城南郊外。出了南門再向西走,有一道從東向西的淺溝,溝門前推出一塊平地,圈起來就成了交警隊的停車場。 停車場裡停著的,大到大卡車,小到三輪車,乃至摩托車、電動車,各種車輛都有。大部分是違規車輛,被交警逮住了,交警就拖回來停放在這裡。還有是出了事故的車輛,大部分焦頭爛額。 停車場圍墻是用紅磚砌起的,遠遠望去,像火一樣紅紅的,很顯眼。院子坐北朝南,鐵柵大門經常是開著的,即使鎖起來,人們也能從門縫裡出入。 大門也是朝南開,一進大門往東一溜四間水泥平板房,是工作人員居住和吃飯的地方。要是沒有重要事情,這裡就隻有陳廣民一人在場子裡看守。 院子東邊一溜彩鋼房是庫房,存放著各種車輛用油及空的油桶、輪胎、車上卸下來的發動機、各種有用沒用的機器零件等等。 大門外邊唯一一條水泥路,往左通往縣城。右邊是一個爛泥塘,這是挖土填溝造成的,平時是爛泥,雨天是半人深的渾水。 郭誌興和李海開著孫局長的奧迪車,從縣政府院出來,向南通過南大街,上了環城路,而後折向西南,進了停車場那條溝裡。前麵紅磚的圍墻已經在望,從大路拐向通往停車場的水泥路時。郭誌興碰了一下開車的李海胳膊:“海子,不大對勁!” “怎麼了?” “你看,前麵。” 遠遠望去,停車場的門前圍著十來個人,像是在看什麼稀罕的東西。 “海子,不會又是一個死人吧!”郭誌興不無擔心地說道。 “不會吧,我們不就真的成了瘟神了?” “走,開過去,看看!” 車開到停車場門前,他們停了車,從車上下來,看見交警隊長王明新、隊員老趙和孟建國都在大門口,周圍還有幾個附近的村民。停車場的鐵柵門前停著一輛交警隊的車。 有村民認得郭誌興和李海,說:“公安局人來了!” 人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倆,靜靜地給他倆讓道。 王明新打招呼:“老郭,你們也知道了?” “怎麼回事?”郭誌興問道。 王明新指著門口的泥水坑:“死了!” 泥水坑緊緊地靠著停車場的大門,一出大門就是泥坑的邊緣,這是挖掘機挖土填院子時挖出的,坑不深,離地麵不足一米,裡邊全是泥水。 郭誌興趨步向前,順著王明新的手指,他看到了坑內的景象。 隻見一副軀體,臉朝下爬在坑裡,他的整個身子全浸泡在泥水裡,左胳膊壓在胸部下麵,右胳膊向外伸展。他光著兩腳,一隻拖鞋漂在他的身邊。 李海眼睛裡冒著驚懼的光,低聲在郭誌興耳邊道:“是他,是陳廣民。” “下去,看看是不是還活著。” “不用看了,死了!”王明新說。 李海還是跳了下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心地接近了爬著的人。李海輕輕地推一下他的腦袋,他的臉部全都吻在泥裡,再摸一下他的臉部,冰涼冰涼。 “死了!”李海抬頭向上邊的郭誌興回道。 “咋回事呢?不應該呀!”郭誌興顯得有點手足無措。 王明新說:“附近村民打電話說,停車場門外的水坑裡有死人,我們就過來了,才知道是陳廣民。” “怎麼會呢?”郭誌興很是不解。 “怎麼不會呢?這個酒鬼,一起來就喝得醉酗酗,肯定是到坑邊撒尿,支持不住,掉坑裡了。” “哦,回他的宿舍看看。” “我們去看過了,酒瓶子都空了。” 這時才剛到中午時分,停車場內場內冷冷清清。停車場的鐵大門半開著,剛好夠一輛小車進出。存車場裡停放著十幾輛車,看上去都像是幾十年沒有動過,破爛骯臟不說,有幾輛竟是歪歪斜斜,快要傾倒了。 “你們來得時候門就是這樣開著的嗎?”郭誌興問。 “是,估計是陳廣民自己開了的,他出來撒尿。” 進了停車場向右拐就是那一溜平房,中間屋子的門虛掩著,是陳廣民住的宿舍。他們推門進去,屋子裡的地上,一個低腳小餐桌,旁邊一個小圓凳三腳朝天翻倒在地上。小餐桌上放著幾個盤碟,一片狼藉,盤碟裡是吃剩的飯菜,邊上有個酒瓶,瓶裡有酒,瓶蓋蓋著。桌子旁邊的地上也有一個酒瓶,裡麵的酒快要空了,酒瓶是翻倒的,少許一點酒沒有灑出來,說明一個人已經基本喝完了這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