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六日上午,郭誌興、江平凡和汪槿妍三人去了交警隊。 由郭誌興開車,於九點十分來到城東的交警隊隊部,交警隊長王明新接待他們。 一見麵,郭誌興就問:“怎麼樣了,有進展嗎?” 王明新道:“可以說絲毫沒有進展。當時正是正午,街上行人很少,根本就找不到一個目擊證人,我們現在隻知道肇事者是一輛紅色轎車,別的情況幾乎等於零。我們也問過各個路卡,如煤檢站、收費站,路過的紅色轎車也有幾個,經查都不是肇事車輛。那個可詛咒的家夥好像從人間蒸發了似的。” 回程路上,汪槿妍嘆氣道:“什麼收獲也沒有。 江平凡笑道:“不能說沒收獲,至少知道那個撞人的是一輛紅色轎車,在一個不長的時間內就從人間蒸發掉了。” 郭誌興道:“是啊,還有那個六指人,能想到煤礦,偵查範圍就縮小了,這可是不小的收獲。小汪,王春花的死,你們怎麼看?” “謀殺,和旅館兇殺案有關聯。” “說說理由看。” 汪槿妍道:“我說吧,我一開始不理解小江是如何知道路邊電話亭的電話號碼的,昨晚我想通了,王春花出事前接到一個電話,號碼就是那個公用電話亭的,這也就說明,有人在電話亭裡給她打電話,就在王春花接電話的時候,車禍發生了。我們認為,這是一個連環陷阱。我說的對吧,書生?” “嗯,是這樣。”江平凡同意道。 “這就是說,打那個電話的和開紅色轎車的是一夥。他們誘騙王春花來到大街上,然後開車撞死了她。” “可是,為什麼要殺害王春花呢?難道那個旅館裡有什麼秘密嗎?那些弄死她們的人又會是誰呢?”郭誌興一邊開車,一邊疑問道。 “天網恢恢,會找到他們的,”江平凡說“王春花知道六指人是誰。他們害怕我們找到六指人,所以殺死了她。” “應該是這樣!”郭誌興道。“這也就是說,你們發現六指手印的時候,有人就知道你們發現六指了,也知道咱們要去詢問王春花,所以,他們撞死了王春花,是這樣嗎?” “是,就是這樣!”江平凡說。 “可是,”汪槿妍驚問,“他們怎麼知道我們要找六指,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找王春花,又是怎樣趕到我們前頭的呢?” “這正是此案的可怕之處。”江平凡說。 “要真是這樣,太不尋常了,不是一般罪犯能做到的呀!”郭誌興也道。 “是,沒有別的解釋。”江平凡肯定地說。 “可是,我們能做什麼呢?”郭誌興不免憂心忡忡。 “將他們繩之以法!” “難啊!”郭誌興若有所思道。 “郭頭,時間尚早,我們何不去王春花家裡看看。”江平凡提議。 “好啊,你們指路。” 於是,他們到了王春花家裡,王春花的屍體還停放在醫院太平間,家裡零亂不堪而又冷冷清清。王春花的丈夫手捂著腦袋嘆氣,那個十二三歲的男孩子眼淚汪汪的一會兒看著他們,一會兒看看父親。 從孩子的父親的嘴裡他們了解到如下情況: 王春花有兩個孩子,大的是女兒,在省城太原上技校,小的是兒子,在城裡讀初中。她們家在農村,無經濟收入,為了供孩子上學,她們就到城裡來租房住,丈夫在城裡一個建築工程隊打工掙錢,王春花經人介紹到汾都旅館當清潔工。出事那天下午,就王春花一個人在家。兒子去找同學玩,丈夫在工地上乾活。下午五點四十分,在工地乾活的丈夫接到電話,說妻子出了車禍,人已送往醫院。丈夫六點鐘趕到醫院,但是妻子已經離了人世。“她就連一句話也沒留下,”丈夫嗚咽著說,“好端端一個人......,我早上走時還好好的......,可一眨眼說沒就沒了,看都沒再看我一眼,我的女兒......上午才去了太原,我......該怎麼告訴她呀!”父子倆淚眼巴巴看著他們,希圖從他們眼裡看出半點希望,但是,他們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語也說不出。 江平凡將撿到的小靈通手機放在那男人的手裡,見物如見人,王春花丈夫立即淚如泉湧,掩麵痛哭。待他情緒稍微穩定之後,江平凡問他:“這手機是她經常帶在身上的吧?”王春花丈夫道:“她出門的時候就帶在身上,回到家就放在家裡的桌子上。” 離了王春花家,郭誌興將車向右轉了彎,朝著與公安局相反方向開去。 汪槿妍問道:“郭頭,你這是往哪開?” 郭誌興道:“去汾都旅館!” 汪槿妍道:“去過好幾次了,還有什麼事,交待我們就可。” “不,”郭誌興道,“去敲打一下那個老板,讓他出點血。” 郭誌興他們到了汾都旅館,汾都旅館的胖老板一見他們,略帶有點輕鬆的口氣告訴他們:“埋了!死者的後事總算是安排了!那個死者的丈夫純粹是個無賴,死纏著要錢,我是貼了一副棺材又貼了五千塊,好容易才將那小子打發走。” 郭誌興有點厭惡地對他說:“你以為這事就這麼完了嗎?我告訴你我,案子還沒破呢!案子沒破,你就脫不了乾係。我再告訴你一個數字,案子破了破不了,你必須要付撫恤金,不多,五萬!這是局裡和縣裡商議後決定的,這是最低數字。還有,王春花那邊,不多,三萬。” “什麼,五萬加三萬,八萬呀!”老板瞪大兩隻小眼,和嘴張得一樣大。 “怎麼,嫌少呀?嫌少就再加五萬。” “人又不是我殺的,我出的什麼錢呀?” “那你就告訴我,是誰殺的?她可是死在你的旅館的。” “你們可不能拿來我當冤大頭,她被奸殺,卻要我出錢!”老板竭力地申辯著。 “奸殺?你已經知道是奸殺嗎?我們案子還沒有定性,你怎麼知道是奸殺?” 老板一時無語,忙不迭地賠不是:“唉呀,郭隊長,我可是慘了呀,兩個女工都死了,都說是我的旅館沾上晦氣了,原來的人馬都要辭職走了,新的又一時找不到......” 郭誌興不耐煩地說:“那是因為你不肯出錢,你要肯出錢,我給你找人去!” “郭科長又開玩笑了。”老板又迷起小眼說。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郭誌興一本正經道,“這八萬塊錢,你必須有半個月之內交到有關人手裡。到時會有人來找你的!你要做不到,今後就永遠別開業了!” 胖老板一副尷尬而且無奈的神情,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們。 離開汾都旅館,江平凡道:“其實這個人也挺難的。八萬塊,能拿的出嗎?” “你不知道,這家夥看似老實,精明的很,以前包過旅館,靠色情服務掙錢,還開過地下賭場,涉黃涉毒,掙了錢,廉價買了地皮,蓋了這座旅館,後麵還有一大片地空著。這家夥靠剝削那些女人們掙了不少錢,十萬八萬,不在話下。咱們公安局記錄在案的,在他名下就已經出過多起緋聞事件了,人命案早就該出了。”郭誌興嘆道。 汪槿妍道:“我們打擊力度太小了。” “沒辦法,改革開放,泥沙俱下,這個胖老板,一度還是咱們縣裡的紅人,差點被選為市人大代表,隻是因為一個小事件,沒有得逞。” “是該讓他出點兒血!” “咱們也就這麼點權力,再多就不行了。” 從汾都旅館出來,已是中午。郭誌興說:“今天到老BJ,請你們吃火鍋,算是我犒勞你們。” “唉呀,吃飯就免了吧,”汪槿妍打著嗬欠道,“我隻想好好睡一覺。” “吃飯也誤不了你睡覺。”郭誌興說,“吃完飯,我送你回家,下午,就不用到局裡來了。你呢,小江,回局裡也好好睡一覺?” “好吧,謝謝郭隊。” 中午,三個人在老北京火鍋店吃火鍋,郭誌興買單。吃完飯,車送汪槿妍到她家,郭誌興和江平凡回局裡。 汪槿妍在家裡睡了一覺,醒來已是三點多鐘了。心想下午又遲到了,正在這時,郭誌興打來電話:“槿妍,局長通知,晚上六點半開個短會,要我們全體在的隊員都參加。你下午就不用急著來了,不要誤了開會就行。” 汪槿妍高興道:“太好了,郭隊,我正睡午覺呢。” 郭誌興道:“那就睡吧,千萬別誤開會,記住,六點半。” 但是,汪槿妍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躺了一會,便起來,懶洋洋走出家門。 五月初的融融陽光照在大地上,一派光明。看一下手機,五點鐘不到,時間尚早,在家裡待不住,汪槿妍還是決定到局裡去。自行車還在局裡,她就走著去。走到街上,心裡還在想著這幾天發生的案子。她想到王春花,想到王春花的丈夫和她的孩子,心裡感到很沉重。前方不遠處就是北門街,那裡就是王春花被撞死的現場, 想著,便不由自主,朝著北門街拐了過去。 北門街是南北大道,離城中心區較遠,車流不多,相對冷清。 汪槿妍在王春花出事的地方停下來,出事點的馬路上有幾處淡淡的血痕,不仔細觀察已經很難發現了,之外其它已經了無痕跡。前麵數百米的馬路邊上,就是那個電話亭。站在電話亭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這裡的一切。 她朝著那個電話亭走了過去。 電話亭西邊有一條小巷,巷口處較為寬敞一些,一群孩子在那裡玩耍。她在電話亭邊停下,站在亭外想著當時的情景:電話亭裡有個人給王春花打電話,可能報告說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其他家人發生了什麼事,同時,一輛紅色轎車用不慢的速度向著王春花撞了上去,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瞬間消失了…… 汪槿妍不禁打一下冷顫。是什麼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草菅人命,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那幾個孩子打打鬧鬧跑著跳著,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竟然跑到馬路中間去了,而且揮舞著一根木棍,根本不把過往的車輛當回事。 “回來!”汪槿妍大聲喝到。 那個男孩聽到喊聲,就跑了回來。 汪槿妍把那個孩子拉過來,那孩子害怕地看著她。“小朋友,別往馬路上亂跑,馬路車多,危險,聽懂了嗎?” 那孩子點點頭。 “好了,去玩吧,”她放開他說,“記住,別到馬路上玩。” 旁邊還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八九歲左右,站在不遠的地方看。那個女孩子話多,就走過來,對汪槿妍道:“阿姨,小磊太不聽話了,就要往馬路上跑。” “你呢,你叫什麼?” “我叫圓圓。” “啊,乖圓圓,不往馬路上跑!” “阿姨,馬路上太危險了,昨天,有個人被車撞死了。” “是嗎?”汪槿妍警覺起來。 “是的,就在那!”小女孩指著出事地點說。 “你看見了?” “是,楠楠也看見了,磊磊也看見了。” “哦,他叫楠楠。來楠楠,磊磊,過來!” 那兩個男孩子也到了她跟前。 “你叫楠楠?” 男孩點頭。 “你們看見車撞人啦?” “嗯。” “你們看見是什麼車撞的?” “是那個紅車,它就在這兒。”楠楠說著,掉過頭,指著巷子前頭一個角落。那個叫做磊磊的孩子也大聲叫起來:“是那個紅的車,它就是停在這兒。” “你們是說那輛撞人的車就停在這兒嗎?”汪槿妍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孩子們手指的地方走過去。這裡的房子蓋的有點雜亂,還有好多處沒有蓋房子的地基,長滿荒?。孩子們手指的地方就在一片空地基的邊上。“是不是這兒?” “是的,就是這兒。”楠楠肯定道。 “它停在這裡,後來就開走了,開走就開到前麵去了,可快了,就撞了人,是嗎?” “是的,是的,”不等楠楠說話,那個叫做磊磊的男孩就大聲喊起來,“嗚的一下,那車就開上去了,把那女的撞了。” “你們看清開車的是誰了嗎?” “沒有!”兩個男孩都搖頭,“沒看見。” 女孩子又多嘴了:“阿姨,我知道,那個車的玻璃是黑的,外邊看不見裡邊,裡邊能看見外邊。” “裡邊有人吧?” “肯定有,戴著黑眼鏡。” “哦,好樣的。圓圓,你們不上學嗎?” “明天上,小三他們今天就開學了。” “你和小三不是一個學校嗎?” “在,他在三年級,我們在二年級。” “小三也和你們一起玩嗎?” “沒有。” “哦,你們肯定看見那個車牌子了?能認得上麵的字嗎?” “認得,是個普丁!”那個磊磊又大聲嚷道。 “不是普丁,”楠楠反駁道,“是晉丁。” “哦,”汪槿妍道,“那個丁字是不是上麵沒有一橫?” “是的,”女孩子又說話了,“阿姨,不是丁,是個J字,JQX的J。” “還是圓圓聰明,圓圓肯定還記得後麵的字?” “是802,後麵……,”女孩子歪著頭想了一會,“再往後,再往後是——,我想不起了。”她說著求援似地調頭看著兩個男孩子,但是那兩個男孩子也搖搖頭。 汪槿妍拍拍男孩子的肩膀道:“好樣的,楠楠,你說得對,那是個晉字。”她又對另一個男孩道:“但是,磊磊,那個字你認錯了,楠楠和小妹妹說得對,是晉字,不是普字。你瞧,普字上麵有兩點兒,晉字是沒有的。”她說著在地上寫著給兩個孩子看,“你知道嗎,晉,就是咱們SX省,那輛車就是咱們SX省的車。”男孩子點著頭,女孩子則驕傲地朝他笑著。“還有,後麵那個不是丁,是拚音字母J。” 孩子們又跑到別的地方去玩了,汪槿妍就在原地站著未動。 江平凡說得沒錯,王春花的死不是意外,是謀殺。殺人歹徒至少是兩個,他們開著一輛暗紅色桑塔納,先把車停在小巷口的一塊廢棄的地基角落處,那裡既隱蔽又通暢,一個人躲在車裡,另一人到電話亭打電話,他們可能的謊言是說她的丈夫出事了,要她到馬路上等一輛紅色的車來接她。當她被騙到馬路上時,罪惡的一幕就開啟了。 那輛暗紅色的桑塔納,車牌號是晉J802xx,後兩個數字不明。 那麼,這輛紅色轎車是從哪裡開來的呢?又開到哪裡去了呢?據交警那邊調查,城外路上就沒有發現有可疑的車輛經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麼這輛車就一定還在城裡。可是,在城裡什麼地方呢? 晉J不是本市車牌,是LL市的車牌號,據江平凡分析,這輛桑塔納車可能已經多時沒有開動了,可這是怎麼回事呢? 北門大街是一條南北大道,這條通向西邊的小巷,位於南邊車禍不遠處。汪槿妍知道,從這條小巷向西可以通到城外汾河東岸,那裡也有一條路,也是南北通向。 孩子們說,那輛車就停在巷口靠近廢地基的角落處,那麼,它是不是從西邊經這條小巷裡開過來的呢?從小巷裡開過來很方便在這個角落停車,而如果從北門大街南邊北上,要從路的右側返回轉一個直角,停下的時候還得掉頭,很不方便。 她這樣想著,便不由得俯下身子仔細察看地麵上的車轍印。雖然過去時間已經不少了,又是水泥路麵,居民來往消磨了許多痕跡,但仔細看,還是能發現一些端倪。特別是在巷口一段水泥路牙處,有明顯的車胎擦痕。這時,她已經基本能確定,那輛暗紅色的肇事桑塔納車就是從西邊小巷開過來的。 汪槿妍便順著巷子朝西邊走過去。她一邊走,一邊低頭向路麵察看,但是,她沒有發現什麼。 小巷西邊這條路比較偏僻,它是河東路的一個分支。這裡的人家也很少了,有大片的菜園地,再往西就是城外汾河東岸的河東路。從這裡到汾河東岸的沙灘上,要穿過一片沼澤地,沼澤地的邊緣長滿荊棘和雜草,沒有道路可以通行。從這裡往北,但可以並入北門大街往北的大路。再要往上偏東一點便是四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