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郭誌興就開著隊裡的獵豹車,又到了北門街。還和昨晚一樣,沒有什麼發現。他開車穿過那條小巷,到了河東路這邊的那條小路上。小路邊的菜地裡,有人在整地種豆,有人在給剛冒頭的蔬菜澆水。 郭誌興下了車,就沿著菜地的邊緣,向那些人打問:“你們昨晚看到路段上發生什麼情況沒有?我們正在調查一個案子,希望能提供幫助。” 問了好幾個,都說沒有看見。 最後問到一個六十多歲的大娘時,大娘說:“你還問對了,我就是看見了,覺得不對勁,不知是不是你說的情況。” “大娘,快說說看,有什麼不對勁了。” “孩子,大娘也說不好究竟是不是,昨天黃昏,我就在這兒種豆子,瞭見前麵路上有好幾個人,像是打架,你問的是不是這個?” “是,就是這個,大娘,你說什麼情況?是不是有個女的?” “離得遠,我也沒看清楚。” “大娘,你說的那些人在什麼地方?” “你瞧,就在那個拐彎的地方。”說著大娘抬手指給他看。 “大娘,你還看見什麼了?” “後來,從河溝那裡開出一輛車來,那些人好像裝什麼東西,後來就開走了。” “你看見車開到哪裡去了?” “朝那邊,四嶺山,對,四嶺山那邊。”大娘說,“反正,我覺得像是有事。” “大娘,你提供的這些很有用,謝謝你了。” “不用謝,有用就好,就怕我這嘴瞎說一通。” “不是,真的,太有用了。” 江平凡到衛生間水池裡抹一把臉。剛出來,郭誌興打來電話:“小江,準備一下,叫幾個人跟我出發。” “郭隊,到哪去?”江平凡急問,“汪槿妍是不是有消息了?” “我一早就到了北門這邊了,這裡有大片菜地,有個大娘說她看見昨晚有人打架,十有八九是汪槿妍。提供人稱,有小車向四嶺山方向開去了,他們極有可能把她帶到四嶺山了,我們很快去四嶺山。” “是,郭隊,我馬上出發。” “我這就去接你們,你們在門口等我。” “好的!”總算有了突破的方向了,江平凡很感欣慰,便匆匆離開隊部辦公室,到大門口去等郭誌興。 下樓到了一層,蔣靜麗值完班從值班室裡出來。 “江平凡,站在這兒乾什麼?” “等郭隊。靜麗,昨晚是你值班來?”他也順便問一句。 “是呀,你們這麼早到哪去?” “有任務。”江平凡說,“靜麗,昨晚有沒有接到什麼人打來的電話?” “沒有。” “一晚上一個電話也沒有嗎?”江平凡又多問一句。 “唉呀,是有一個來,女的。”蔣靜麗說,“可是,什麼也沒有說,這和沒有還不是一樣嗎?” 江平凡心裡動了一下。“靜麗,怎麼是什麼也沒有說?” “就說了兩個字,便掛了。” “是不是汪槿妍?” “不是,我連槿妍的聲音也聽不出來嗎?絕對不是。再說,昨晚那麼大的事,我能不操心嗎?”蔣靜麗有點不滿意道。 “是什麼時間打進來的?” “什麼時間,讓我想想。大約是十一點多十二點左右吧,我剛接班不多時。” “說哪兩個字了?” “大郞!” “大郞?” “是,你說,好笑吧,就說這兩個字,突然掛了。” “可是,你為什麼不報告呢?”江平凡帶點責備口吻道。 “我報告個啥呀,就這大郎兩個字?再說,當時,你們都在外邊,我向誰報告?”蔣靜麗噘著嘴不滿了。 “不不不,你聽我說,”江平凡揮揮手,“靜麗,冷靜一下,剛才是我不對。你想想,大郎是啥意思?” “能有啥意思,有人開玩笑,或者有人不小心打錯了唄,這是經常有的事。” “不對,你再想想,咱們這裡,有什麼與大郎這兩個字有關係?” “想不出有什麼關係,對了,武大郎,武鬆的哥哥。” 江平凡搖搖頭。 “咱們這邊西山,還有個大郎廟!” 江平凡腦子裡“嗡”地響了一下,“對了,是它!”他把拳頭緊緊地握了一下,蔣靜麗不解地看著他。 “誰呀?”蔣靜麗問。 “她說的,可能就是西山那個大郎廟。你等等,我給郭隊打個電話。” 江平凡立即拿出手機打給郭誌興:“郭隊,這邊又有新情況,有人提到西山,一時說不清楚,我這樣想,你帶人去四嶺山,我去西山,咱們分頭行動。” “是有什麼新線索嗎?” “線索說不好,我想還是分頭行動機會更大。” “好吧,那你去西山,”郭誌興又問:“車我開走了,你怎麼去西山?” “我自己想辦法。” “好吧,西山路不好走,要小心。” 蔣靜麗站著看江平凡打電話,見他打完,就向他擺手道:“沒事了吧,沒事我就走了啊。” 但是江平凡攔住她:“不行!”蔣靜麗定住了。 江平凡說:“靜麗,不能回家了,你得跟我去西山,還得借你的車。”停一下又問:“怎麼樣?行嗎?” “真的?”蔣靜麗高興道,“你帶我去執行任務?” “是,不行嗎?” “當然行了,我好幾次要求去,他們就讓我坐辦公室。” “車子有油嗎?” “有,昨天才加的。” “好,馬上出發!” 蔣靜麗的車停在院子裡,開了鎖,蔣靜麗說:“你開還是我開?” “我開吧,郭隊說,西山路不好走。” 門口有個小賣部兼賣早點。江平凡提了一墩純凈水,買一捆火腿腸和一包早餐餅。 “咱們邊走邊吃,算是今天的早餐了。” “兩人也吃不了這麼多呀。” “留著,讓別的人吃。”說著,上了車,發動車子,向著西山急速開去。 汪槿妍從五六米高的水泥坑邊緣上摔了下去,水泥坑裡有頭一年落下的枯枝樹葉還有鬆軟的泥沙,她並沒有摔死,而是昏了過去。後半夜,她被凍醒了。 月亮已經落下去了,還有些微弱的星光。她知道自己還活著,心裡一陣竊喜。她也知道自己掉落在一個水泥坑裡,隻是不知這是在什麼地方。她想,活著就好,想辦法從坑裡出去。 她動了一下,手被捆著。她就背靠著坑壁,把繩子放在水泥壁上磨。很快繩子被磨斷了,有點凍僵的身子也暖和了一些。 天漸漸的明了,汪槿妍也看清了眼前的處境,她的心也頓時涼了半截。坑壁光溜溜的,根本攀不上去,坑的邊緣也沒有任何可以勾住或者伸下來的東西,她把磨斷的繩子接起來,使勁甩上去幾次,都沒有用,沒有掛住任何東西。她肚子裡空空,加上早晨的冷風,越來越覺得支持不住。她想,她現在要緊的是,必須保存體力,局裡的同誌們肯定會來救她,她相信江平凡一定會找到她所在的位置。想到這兒,更加有了信心,她便靠著水泥墻角,將身子緊縮起來,不久就昏昏的睡著了。 縣城西邊是汾河,再往西就是西山。在靠近縣城的西山上,有一座廟宇叫大郎廟。廟裡供奉的神像,有人說是狐偃,有人說是先軫,也有人說是介子推,他們都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的臣子。究竟是誰,老百姓不管它,反正每年清明節前後,這裡要舉行一次廟會,周圍鄉村的人們還有縣城的不少人都來這裡趕廟會。廟院平時沒有人看守,除了廟會或者過一些特殊時節有人來燒香還願外,平時就冷冷清清很少有人來。 江平凡和蔣靜麗開著車,從城南過了汾河橋,沿著一條溝進去,有一條公路通向西山大郎廟。路是修廟時修的,植樹造林時,又整修過。拐拐彎彎,倒也不難走。 蔣靜麗很興奮,她問江平凡:“你怎麼想到來西山?” “你不是說,有人打電話說了大郎兩個字嗎?” “是呀。” “西山上不是有個大郎廟嗎?” “是呀?” “這不就行了?” “就憑這兩個字?” “是呀,這還不夠嗎?” “你是怎麼想的呀?” “直覺,再說就真的不好說了。有時候,這個直覺挺管用的,當然,有時,也許不準。但願,今天是對的。” 車子很快就到了大郎廟門口了。 新修的廟宇,紅墻藍瓦,水泥臺階,臺階大部分已經開裂,荒草從縫隙裡長出來。舊的枯萎,新的又從舊株上冒出來。廟的大門虛掩著,很顯得空寂。 “你說,槿妍會不會在這裡?”蔣靜麗問。 江平凡搖搖頭:“不會,沒有人來過。” 蔣靜麗“唉”了一下,很失望的樣子。 “進去看看。” 江平凡推開廟門,兩人走了進去。這是個四合小院,門兩側是鐘樓,東西兩邊廂房門都鎖著。正麵是大殿,大殿的門關著,但沒有鎖。 “你看,這裡院子裡,臺階上,灰塵沒有動過,說明很長時間沒有人來過了。” “是呀,要是槿妍在這裡,肯定有很亂的印跡的。” “可是,大郎是什麼意思呢?”江平凡沉思著。 蔣靜麗左顧右盼,她問:“你說,這裡供奉的是武大郎嗎?我來這裡趕過好幾次廟會,就是弄不明白,一直在想,他們為什麼要供奉武大郞。” “哦,”江平凡又搖頭道,“肯定不是武大郎,至於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們走吧!” 廟的臺階下麵兩側,立著好多個石碑,右側又有一個亭子,亭子裡也是立著一個石碑。江平凡踱到亭子裡,看了一眼那個石碑。 “有什麼沒有?”蔣靜麗在廟門前問。 “沒有,”江平凡搖頭,“就是個功德碑。捐款的是個公司,專門為它修了一個亭子,立了碑。” 兩人出了廟院,江平凡又繞到廟院的背後,登上一個土坡,向四處瞭望。蔣靜麗也隨後跟了上來。 “那是什麼?”江平凡指著右邊顯出灰白色較平坦的地方問。 “是個蓄水池。”蔣靜麗說,“前幾年搞綠化,又修這個廟,那裡就修了一個蓄水池,把溝底的水泵上來,就儲在水池裡,用來澆樹。” “走,去看看!” 江平凡跑步向水池方向奔去,蔣靜麗跟在後邊。快到水池跟前的時候,江平凡喊道:“靜麗,快點。這裡剛有人來過,你看這裡的草,都被人踏倒了。” 他不等蔣靜麗跟上,就直奔水池。他第一眼就看見水泥坑中卷曲著的汪槿妍。 “槿妍——”他喊道。 汪槿妍在昏睡中,隱隱聽到遙遠的地方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努力睜開眼睛,但虛弱的她沒有力量再做任何表示。 江平凡看見她的身子動了一下,激動道:“槿妍,是槿妍,她活著。”這時,蔣靜麗也追上來,她也看見了,喊道:“槿妍——” “快!”江平凡對蔣靜麗喊道,“去拿水,拿吃的,快!” 蔣靜麗轉身跑走,到車上拿水去了。江平凡手托著水池邊沿縱身跳了下去。 他扶起汪槿妍,她的身體冰冷。他趕緊將她抱緊,又把外衣脫下來,朝後披在她身上。 “槿妍,醒醒!”他喊著。 由於江平凡的體溫的原因,汪槿妍漸漸醒了。她知道有人來救她了,而且,她知道救她的是江平凡,她微微睜了一下眼睛,嘴角露出一絲輕輕的微笑,眼角裡流出一串晶瑩的淚珠。 郭誌興帶人到了四嶺山,一無所獲。正一籌莫展,江平凡給他打來電話:“郭隊,汪槿妍找到了!” 郭誌興高興道:“在哪找到的?” “就在西山。” “人怎麼樣?” “挺好!” “誰和你去的?” “蔣靜麗。” “太好了,回去給你們記功。” 這邊,汪槿妍醒來了,蔣靜麗拿來水和食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扔下來,陽光也照進來了。江平凡一直抱著汪槿妍,讓她的體力恢復。 太陽升高了,汪槿妍喘著微弱的氣息,她看著江平凡,道:“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江平凡說:“你先吃點東西,喝點水,咱們上去!” 汪槿妍坐起來了,她低低嘆道:“就和過了幾個月一樣,還真是又餓又渴。你們咋想到帶食物和水來?” 坑邊上蔣靜麗道:“江平凡太偉大了!” 汪槿妍喝了水,吃點東西,體力漸漸地恢復過來。 “我們可以上去了嗎?”江平凡問。 汪槿妍站起來,身子有點虛,但很堅強。“行,我們上去!” 江平凡將繩子扔到坑上去,再由蔣靜麗垂下來,然後,他扶著她,讓她站在他的肩膀上來。 “能行嗎?”他問汪槿妍。 “沒問題!”汪槿妍身子雖然還有點搖晃,但精神很好,“放心,有你們在,我渾身都是力氣。” 她站到他的肩膀上,他慢慢站起,上邊蔣靜麗把繩子垂下來,汪槿妍抓住繩子,蔣靜麗使勁將拉送到坑上去。 繩子再次垂一來,但是,繩子有點短,夠不到江平凡。 “平凡,夠不著,怎麼辦?”蔣靜麗喊道。 “你不會用腦子嗎?蔣靜麗!”江平凡喊道。 “怎麼用?” “襯衫!”汪槿妍弱弱地說。 蔣靜麗伸出拇指:“還是你們!” 兩個女人立即脫下自己的襯衫拴在繩子上,吊下來,江平凡抓住了,攀著繩子爬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