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進永說,排行第九?令尊可真是好福氣。 九哥指了指盤中的韭菜和雞蛋說,最初是因為這個,我最喜歡吃的菜是韭菜炒雞蛋。 韓進永說,隻是因為對某一食物的愛好? 九哥說,可是問題來了,如果叫菜哥的話,是不是說我很菜,是個菜鳥?如果叫雞哥的話,是不是又顯得很雞賊?如果叫蛋哥的話,那我豈不是個混蛋? 韓進永說,那就隻剩下韭哥了。 九哥說,那麼問題仍沒走,如果叫韭哥的話,難道說我是韭菜,誰都可以割我?如果叫韭哥指的是別人是韭菜,那不就是說我是鐮刀?但我又不願意讓人以為我會割別人韭菜,那怎麼辦? 韓進永說,稱呼不能憑空捏造,又不能無緣無故橫空出世,於是大夥兒就用“九”替換了“韭”? 九哥說,人們還是很有智慧的,九嘛,既吉利,又上口,還有點江湖味道,我也喜歡。 韓進永說,沒有群眾基礎、不能朗朗上口、毫無深意的稱呼,往往曇花一現,是叫不長久的。 九哥說,大夥兒都叫我九哥,於是它便成了我的名字。 * 韓進永邊吃邊說,不過我還是覺得,你似乎並不喜歡吃韭菜炒雞蛋。 有點不解的九哥問,何以見得? 韓進永說,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到你吃幾口。 九哥苦笑著說,你看到的隻是暫時的我。 這下輪到韓進永不解地說,眼見也不一定為實? 九哥說,如果你也一連半個月都隻能吃同一種菜,你的頭也會大了。 更是奇怪了的韓進永說,還有這樣的事,逼人吃菜? 九哥擺擺手說,我隻是打賭輸了。 韓進永說,原來如此,願賭服輸。你這顆鋼鐵做成的韭菜,估計沒人割的動。 九哥說,哪有鋼鐵般的韭菜?縱有的話,那也是偽裝成韭菜的鐮刀。 韓進永說,這賭注有點意思,夠意外。一次吃個夠,都有點膩歪了,以後你應該不會再喜歡了吧。 九哥說,估計停吃一段時間,用不了多久,就又想吃了。世上好多事情,不都是這樣? 韓進永說,積習的確難改。 * 韓進永指著另一盤菜說,蔥爆羊肉也是賭注? 九哥搖搖頭說,那倒不是。 韓進永開玩笑似的說,這大概也算出老千吧? 九哥說,這道菜是贏家於心不忍、主動提出的,可能看我太難受,也可能怕我瘦了。 韓進永說,有這樣善解人意的賭友,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九哥說,因為他知道,即使一人待著、無人之時,我亦會自律如常。 秀才說,對商人來講,一諾不僅價值千金,更是身家性命;如果不守信用,必將自絕於人民。就像我這樣臉皮薄、好麵子的老實人,買東西被坑之後,也不會臉紅耳赤地去找人家理論,隻是無聲忍下;可是自此以後,我就再也不會再光顧那家店鋪。 九哥說,對一般人來說,我覺得重點在於知恥。通常一個人覺得丟人的時候,往往會躲到無人的地方,總以為沒人看到了,自己就不再丟人、就會好受一點;殊不知羞恥感並不會憑空消失,它一直像影子一樣和你同在,你隻是裝睡般的自欺欺人。 韓進永說,你的意思是指,一個人在無人之時,才更要有羞恥之心? 九哥說,山林深處的野獸通常在暗夜叫得最兇,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人心深處的怪物總是隻對自己撕下麵具。 * 韓進永說,不過說回來,你做的韭菜炒雞蛋的確好吃,有種不一樣的味道。 九哥來了興趣似地說,你說說看。 韓進永似乎若有所思,字斟句酌地說,這種感覺我第一次吃到,有一種很特別的層次感,源源不斷的力量沖擊著舌頭、拍打著口腔,應該運用了一種很復雜的手法。 九哥說,看著你挺瘦,原來你還是個隱藏的美食家。 韓進永說,你太給麵子了,這我可不在行,隻是能分出優劣而已。 九哥說,那你應該有做美食家的天分,隻是被其他事情耽誤了。先用豬油炒雞蛋,再用蠔油炒韭菜,最後用芝麻香油把雞蛋和韭菜一起炒;鐵鍋,大火,快速。 韓進永說,對於復雜難做的飯菜,我一向不太關心和贊同。這不是說它不好吃,而是認為沒必要。我是一個對吃要求不高的人,能吃飽就行。 九哥說,那說明你另有所好,通常隻有對自己鐘愛的事情才能做到不厭其煩。 韓進永點了點頭說,不過,把簡單的事情做到極致,然後突破自我,最後上升到更高的層次和境界,也是大學問。 九哥禁不住笑著說,可能你把復雜的心思都用到其他地方了。 韓進永說,有道理,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在一個地方行事簡單,應該會在另一個地方搞得復雜些。 九哥說,肚子的事,才是天大的事。 韓進永說,吃飽飯不易,吃好飯更難,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