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諭一下達，鄭世安立刻明白，這是何思賢搞的把戲。 　　何思賢這條狐貍雖老，動作卻迅疾；自己的籬笆剛裂了一條縫，他就說服聖上，插上一腳；武德不夠充沛呀，何大人！ 　　究竟講不講武德？還要不要武德？ 　　他深深嘆了口氣，這真是個難題啊。 　　* 　　於是，李退王進，徐下魏上。 　　奮勇前進的王亦剛、魏武萊二人，椅子還沒有坐熱，就狠狠地往後退了一大步，撤崗哨、收聲勢，轉入地下、外鬆內緊。 　　鄭世安看到這個陣勢，輕蔑地笑了笑。這沒什麼了不起，簡直一般般；常規操作而已，此舉並不驚人。 　　李誠萬和徐大飛二人雖然搶了先手，但並沒有走到最後，更不會成功。作為後來者的王、魏，拋棄之前的破案方法，繼而選擇與之相反的策略，這就在情理之中。 　　但這並不意味著以前的辦法不高明，而是因為運用它沒有抓到兇手；之所以扭過頭來選擇相反的法子，並不是因為這樣一定能抓住兇手。 　　因此歸根結底的原因在於，由於前者已經試錯，所以與之相反的計策就存在成功破案的可能。 　　當然，這也僅僅隻是可能而已；也就是說，這同樣是一次試錯。 　　所以第一個搶到難得一遇的機會的人，如果不能一劍封喉，那就會成為後來者的嫁衣。 　　想到這裡，他不但悶氣全消，而且開始有點高興了。 　　一旦王、魏折騰半天之後，還是寸功未見，那不也是替自己試錯？到那時，再次出手的自己就會少走點彎路。 　　* 　　可是接下來事情的發展起了波瀾，讓鄭世安一點也笑不出來了。 　　王、魏二人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線報，抓了一個小混混；還從小混混家裡搜出了幾件命案死者的私人物品。 　　這個小混混叫孫大海，名字很大氣，為人很小器；膽子更是沒有黃豆大，就連村頭的老黃狗都不正眼瞧他。 　　他平時就會偷隻雞，狗都不敢摸；雖已年過三十，也算混社會的業內人士，但仍是一個個體戶型的混混；就連最小的團夥，隔壁村裡自學成才、專攻偷盜、一高一矮的二人組，都不要他；那不是看不起他，他就一非典型的負資產。 　　於是，中等個子的孫大海，那個想加入高矮二人的偷盜組合、發展壯大為高中低三人幫、包裝一下打造成偷盜天團的偉大設想，就此煙消雲散，徹底堙滅。 　　夢想容易破裂，天才的夢想更是輕輕鬆鬆就摔得稀碎，難道高高在上的蒼天，真的會嫉妒天才？ 　　* 　　孫大海頭頂上那片藍天中縱橫馳騁的天使漸漸遠去，五彩斑斕的奇思妙想也早已夭折；而他腳底下那個暗影裡橫行無忌的妖魔慢慢浮現，萬箭穿心的恐怖噩夢才剛剛開始。 　　進了刑房的孫大海，第一時間就見到了躊躇滿誌的王亦剛。 　　儒雅的王亦剛就像一個慈祥的老者，萬分和氣地說，身體還好吧？是不是想說點什麼？ 　　剛被捕快練過拳腳的孫大海，看到如此這般友好的王大人，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也太意外了點！ 　　還是讀書人比較文明，自己的運氣實在是好啊！於是，孫大海眼含熱淚、心有真誠地大聲說，那些東西都是撿的，我連雞都不敢殺。 　　王亦剛這下不敢相信的是自己的耳朵，氣得馬上翻了臉，比四川臉譜翻得都快。 　　王亦剛伸出食指，順著屋子四周畫了一個圈，然後才說，這些令人聞風喪膽的刑具，你的，見過？ 　　孫大海低聲說，關我什麼事？我又沒有犯法。 　　王亦剛說，即便是沒見過，那你應該聽說過這裡上演的讓人魂飛魄散的故事了吧？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走路吧？ 　　頭搖得就像疾風裡的樹葉似的孫大海快要哭了，哽噎著說，我是冤枉的。找書苑 ｗｗw.zhaoshuｙuan.ｃom 　　王亦剛乾笑著說，其實我最討厭這些野蠻、粗魯的東西，還是老老實實回話為好，你也不希望看到兇惡的打手吧？ 　　孫大海的確認同那些刑具就是一頭頭猛獸，所以他也伸出了手指，但比王亦剛還多了兩個，是中間的三個；不是畫圈，而是直豎朝天；同時聲嘶力竭地說，我對天發誓，我剛才說的，字字屬實；如有一字瞎說，天打雷劈！ 　　王亦剛搖搖頭說，這裡不信鬼神！我還是要好心奉勸你一句，要實話實說；這對你有利，不用受罪；對我也有好處，可以交差；因為我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能扛到最後，在這些稀奇古怪、陰森恐怖的酷刑之下，血肉之軀又算得了什麼？你要慎重、慎重、再慎重，三思而後說。 　　孫大海大哭著說，我真的沒有殺人！難道你要讓我誣認自己是連環殺手？這豈不是逼我說謊？ 　　王亦剛狠狠吐了口氣說，之所以稱這些酷刑是非人的折磨，是因為它是人所承受不了的；所以最終你會深深地體會到，如實坦白回話，提前終止用刑，對你來說皆是最幸福的事。 　　孫大海隻是反復地說著一句話，我沒有殺人，更不是什麼連環殺手。 　　王亦剛說，其實還有一種有福之人，那就是用刑之前就死了的人。不過你看起來沒病，挺健康；還被日夜看管，你也沒機會自殺；你又沒有隨身攜帶見血封喉的毒藥；所以，你沒有這個福分。 　　孫大海還是一個勁地說，我沒有殺人，真不是我。 　　摔門而出的王亦剛最後說了一句，我看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