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魏武萊登場了。 他已經在後臺等得太久了,都快要煩死了。 從一開始他就覺得王亦剛的做法行不通,哪有不見到棺材就落淚的?他還沒見過不用刑就招了的犯人。 他對孫大海隻說了一句話,想招供了就說一聲,我離得不遠。 然後他說走就走,一點也不磨蹭,隻留下幾個五大三粗的捕快和一臉懵圈的孫大海。 * 隨著刑房厚厚的大門重重地關上,孫大海立刻覺得,留在屋裡的就是一個虛幻的自己,而那個真實的自己早已隨風飄到了天上。 他似乎看到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和王大人共度,另一個與魏捕頭捆綁。 剛見到王大人的時候,他很慶幸。這種喜悅就像在清湯寡水的碗底撈到了一塊肥肉,偷偷地喜不自禁。 隻是動口、不屑動手的王大人是真正的君子,講文明、懂禮貌、熱愛生活;就算偶爾說些嚇人的話,那也是笑著說的,聽起來也不那麼刺耳;一切都是替孫大海著想,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王大人就像一柄高貴的無影劍,清風明月、暗影浮動、攝人心魄。 他甚至一度萌發了一個從來沒有想過的、瘋狂的念頭,出去之後,一定要多識點字、再讀點書,不然的話,再好的、再大的道理,自己也聽不懂。 多丟人啊! * 而魏捕頭可就寒磣多了。 孫大海當時就感到,這是一介武夫,身肥胡子黑、臉大橫肉多;連話都不會說,隻留下一句就溜之大吉。 魏捕頭簡直就是一把烏黑的殺豬刀,濃煙滾滾、腥臭泛濫、奇醜無比。 * 到後來,孫大海的腦袋裡,就像自己曾經煮過的一鍋粥,又像自己以前想解都解不開的一團亂麻,什麼都搞不清了。 他一會兒覺得王大人傷神,魏捕頭刺骨;一會兒又認為王大人誅心,魏捕頭殺人;緊接著,王大人和魏捕頭都變成一塊奇形怪狀、什麼都不是的東西。 最後他也分辨不出究竟誰更不是東西。 * 魏武萊仍然認為孫大海是一個奇怪的人。 瘦弱的孫大海,聲音卻很渾厚。 聽著他的慘叫聲,你會覺得他被狠狠地震懾了,不隻怕疼,還怕見官;看著他那一副似乎再也堅持不住的熊樣,你會情真意切地認為他馬上就要招供了。 然而當你聽清楚他嘴裡蹦出的是“冤枉、沒殺人”這幾個字時,就會感到他簡直是在咆哮,滔滔不絕的聲浪沖刷著你的耳膜,壯觀極了。 即便是他偶爾昏死過去,可被冷水潑醒之後,濤聲依舊。 魏武萊禁不住感慨萬千,真是個精神小夥啊! 不過他還是一點也不擔心,顯得很輕鬆,這倒有幾分大將風度;心裡似乎慢悠悠地譏笑,這是正宗的馬拉鬆,可不是典型的百米跑呀,年輕人! * 魏武萊對越來越急的王亦剛說,大人不必憂心,供狀很快就會呈上來了;一個人縱然全身是鐵,又能輾幾顆釘? 王亦剛苦笑著說,話雖如此,但他一天不招,你我一日難安吶!很快又要過年了。 魏武萊說,捕快們雖然晝伏夜出,可到現在仍沒有找到孫大海殺人的直接證據,真是邪門。 王亦剛說,何相派出的地下情報組織裡的高手們,也像綠頭蒼蠅一樣原地打轉、束手無策。 魏武萊說,現在的我們,就像搶到了一個剛出鍋的肉包子,裡麵的肉餡太燙了,一時半會兒還真吃不到。 王亦剛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可不能怕熱!夜長夢多,再等下去,就要被別人搶走了。 魏武萊說,為什麼每一件事都這麼難? 王亦剛說,要吃鹹魚,就要忍得住口渴。 魏武萊說,如果熱包子真放涼了,就是別人不搶,我們恐怕也要拱手讓人。 王亦剛說,最終的希望還要著落在孫大海的身上!眼下唯一的辦法就是逼他開口,讓他認罪畫押。 魏武萊點了點頭說,看來得讓下麵的人加把勁了。 王亦剛擲地有聲地說,底限是犯人千萬不能死!否則,不但案子破不了,而且你我都會死得很難看。 魏武萊點著頭說,這是基本常識,我懂。不過這狗東西挺會演戲,有梨園名伶的天分,裝死、扮慘、假摔、大叫,演得形象逼真、聲情並茂,可就是不招。 王亦剛說,過了今晚倘若他還不認罪的話,明天就重新換上另一種手段。 魏武萊說,你覺得換上哪一種刑具最有效? 王亦剛說,不是讓你上什麼刑具,而是讓他吃最香的飯菜、上最好的金創藥、睡最軟的大床。 魏武萊不解地問,這樣行不行? 王亦剛胸有成竹地說,等他吃飽、喝足、睡美、傷好之後,直接上最酷的刑具;剛出天堂,就入地獄;強烈的對比,絕望的顛覆;如此一來,就會產生一種摧枯拉朽的巨大力量,徹底粉碎他所擁有的一切,無論是柔軟的血肉之軀,還是錚錚的鋼鐵意誌。 魏武萊說,如果不靈呢? 王亦剛說,一遍不行,就再來一遍;模子千千萬,總有一款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