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的感覺又出現了!郎映輝果然回到了現實中自己的居室裡,他癱坐在地板上渾身冒著虛汗,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一看,已經快淩晨1點鐘了。 從昨天早晨一直到現在,他竟然夢遊般地度過了近20個小時! 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並自動關機——電量已然耗盡,他隨手揣進衣兜、順便摸到房門鑰匙還在,勉強支撐著站起來,感覺之前被卡住的腿似乎也沒啥大礙。 摸到板壁上的按鈕開了燈,明亮柔和的光線驅散了心頭的陰霾、和荒誕不實的感覺。 屋裡基本還是早晨收拾過的整潔狀態,但床上清晰地留著四朵黑色的梅花爪印、墻邊地板上散落著一片灰土煙塵、地板中央的那根烤腸......都明確地證實曾經發生的事件——絕對不是幻覺! 他彎腰挽起左腿褲腳,發現腳踝隻有一道淡淡的血痕,心裡微感詫異:記得當時明明痛到了骨頭一般,難道在異世界裡還得到了一定的恢復? 他又從地板中央拾起了那根烤腸,呆呆地凝視上麵的細小齒痕,一切的指向最終可以推導出——那個異世界幻境就是某種層麵上的真實存在! 所有這一切,顛覆了三十多年的基礎認知,一向為他不屑一顧靈異故事,在現實中竟然鐵證如山! 疲憊地坐在床邊,他也顧不上烤腸有沒有被貓咪弄臟、直接撕開外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之後又幾口吞下了一塊麵包,並倒杯涼開水一飲而盡…… 抬頭看向棚壁上那個黑咕隆咚的煙囪通道,依舊很難接受自己竟是從這裡返回到屋中,下意識地起身到門邊用手一推,‘咯噔’一響沒推開、證明確實是在外麵上著鎖。 頹然地坐回床邊後,他如釋重負地長長舒了口氣,雖然比昨晚要消化的信息還要多出數倍,但此刻實在是太累了,必須要好好休息一番了。 一覺睡到了自然醒,當他睜開眼時外麵早已天色大亮,秋日的暖陽透過窗戶、照在了地板上。 他摸起枕邊的手機想看下時間,但是手機早就耗盡電量、打不開了,而昨晚太累竟然忘了充電,不過估計此刻至少已是上午7~8點鐘了。 他起身來到窗前,向西南方貨場裝卸臺望去……隻見那邊的岔道線上停著五節“瓦袞”叉子車皮,挖掘機改裝的“穆齊克”正揮舞著機械臂傳遞著原木。 一個小個子人影在車皮上來來回回地忙碌著,那正是老楊;而薩沙開的抱車也突突突地噴著黑煙往返奔馳著,將原木從附近的堆垛運送到“穆齊克”的旁邊;現場還有一個女子的身影,是毛丫頭娜塔莎正在獨自檢尺中...... 不知道是在昨晚、還是今早進場的車皮,反正他們已經開工有一陣了,不過沒有人來叫他,當然——其實也沒必要叫他。 公司在遠東境外合作的貨場有很多,每個貨場總要派個國內的人到現場監督,但這隻是紙麵上的說辭,真正的要求是:想方設法在工作時混淆對方(E方或半島人)檢尺員的視線,將原木徑級下壓、甚至故意疏漏掉,這樣裝完運回到國內再檢時,就會出現“漲尺”的效果。 貨場這邊的裝車單,經E方海關核驗後,所有數據都屬於成本端、而國內銷售時除了利潤加成外,“漲尺”部分完全就是白撿的一樣...... 據說這也是該行業的潛規則之一,表姐甚至曾跟他說過:這是當前公司唯一能夠獲得利潤之處……但他不信,總覺得這事有點“扯”。 首先這就是一種隱秘的偷竊行為;其次這事也應該與他無關。 他來的最初定位目標是管理維護公司投資的機電設備,包括貨場上正在使用的“穆齊克”和抱車,但到這之後才知道E方蠻不講理,不讓華夏公司人員接手這些設備,一切報修和更換配件都要由他們處理,公司這邊隻須按報修單掏錢就行了。 到現在他還在等著公司方與E方協調此事,而在現場檢尺工作就是等待過程中臨時交給他的任務。 倚在窗前靜靜地看了一會,他回身收拾房間並準備早餐,待簡單地填飽肚子後他又來到窗前,將已封嚴的窗戶用力打開,雙手一撐很輕鬆地跳到了外麵。 他發現自己似乎提升了不少敏捷度,貓咪形態時協調性肢體記憶竟還有所保留。 繞過木房子來到空地門鬥處,進了門廊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外,看見掛鎖和昨天離開時一模一樣,他掏出鑰匙開門進了屋、將窗戶關嚴後準備再次出去。 手機還沒來得及充電,乾脆帶上充電器到那邊辦公室去充好了,臨走前他又想到了什麼,從角櫃那拿了一個品色不錯的大蘋果,又揣了本E語速成手冊才走了出去。 在工作現場在看到娜塔莎時,那丫頭剛檢完一抱木頭返向辦公室,他微笑著和她打了聲招呼,娜塔莎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了他兩眼沒吭聲,然後兩人一起進了辦公室。 由於溝通上的障礙郎映輝並不在乎毛丫頭的冷漠,本來他自己都覺得在這裡純屬多餘,但是找個椅子坐下後,他還是費了好大勁拚湊出幾個E語單詞,詢問瓦袞車皮什麼時候進的場。 “涅茲納尤”毛丫頭嘟著嘴一搖腦袋,灰色的披肩毛發瞬間亂舞了一下。 ‘不知道’——這句他懂,但對毛丫頭的傲嬌也多少有些鄙夷, “不知道就不知道,我托馬根本也沒想知道!” 心裡一陣嘀咕後,掏出手機和充電器找了個電源接上,看到毛丫頭正對照手持的記錄本子,將數據抄錄到辦公桌上的大冊子上,忽然有了個主意:不如就按她的檢尺記錄抄一遍算了!他看著毛丫頭說道: “巴多穆-雅-斯馬特利-卯日吶?”(等會給我看一看行嗎?) “涅利價!”毛丫頭啪地合上冊子、打開抽屜放了進去。 “不行——也是不給看!”這句郎映輝也懂,可這丫頭吃錯了藥不成,又不是什麼商業機密,況且自己也算是現場工作圈內的人啊!是誰給他們慣出的臭毛病? 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開抱車的薩沙大踏步走了進來,他沖娜塔莎嘟囔了幾句,從飲水機接了杯水一飲而盡,轉身剛要離開突然眼角看到郎映輝在桌上充電的智能手機...... 他停了下來指著手機對郎映輝一通嘰裡咕嚕,郎映輝側過頭盯著他亂毛叢生的怪臉沒有說話,大毛子從兜裡掏出個外觀磨損的破舊手機,又指了指著桌上的智能機一臉認真地問道: “滅尼亞奇-卯日吶?” 巧了!這句郎映輝也懂,說是想和他換手機......但你托馬是腦子瓦塔了、還是覺得老子腦子瓦塔了? “涅利價!”他表情嚴肅語氣也斬釘截鐵。 “巴切木?”(為什麼?)薩沙一副難以置信的失望表情。 郎映輝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來他被貨場的“非我族類”們當成白癡了,想到這裡轉向娜塔莎攤開手大聲問道: “巴切木?” 毛丫頭愣住了,想了片刻後忽然掩口大笑起來,看來應該是在笑薩沙、而不是笑他......而他也再次轉過頭來玩味地打量著薩沙,那大毛子一臉悻悻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出去了。 這個小插曲讓毛丫頭對他態度頗有改觀,她連說帶比劃地向他解釋起來,大致是“剛才薩沙說抱車出了故障必須要暫停檢修,所以工作暫停”...... 原來如此,那就隨便啦! 待她說完後,郎映輝從兜裡掏出大蘋果遞給了她,之後又拿出E語手冊讓娜塔莎給他讀裡麵的幽默段子,毛丫頭臉蛋紅撲撲的微含羞澀,隨即頗有興趣地翻開手冊,一邊讀一邊露出忍俊不禁的樣子......他也含笑端坐,裝出很認真的樣子捱時光。 很快到了中午,得知薩沙還未修好機器時,他和娜塔莎一同離開辦公室回宿舍長房,走之前、毛丫頭提醒他收起了充電中的手機,回去的路上他開了機......這一開機不要緊,鋪天蓋地般的短信、未接電話提示、及VX中的留言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有國內業務主任的、也有吳翻譯發來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還有幾個表姐打來的未接電話,他心裡暗道不妙硬著頭皮、本著大BOSS優先的理念,先回復表姐一句稱“手機忘記充電了”。 很快表姐的責問一連串發了過來,信息提示音如加特林開火般此起彼伏,郎映輝不喜歡逢迎討喜別人,也從來不願受別人的頤指氣使,他無視那些斥責的話,簡明扼要地介紹了貨場當前情況、與自己麵臨的困惑,略過異常事件不提,單單表明:如果最初定好的工作內容開展不了,請容他‘打道回府’。 或者是從聲勢上沒能壓住他,表姐的語氣緩和了許多,她告訴了郎映輝目前吳翻譯那邊交涉的實況:E方合作夥伴的老板伊戈裡,聲稱華夏方麵的技術人員,必須要先去第一線——即山林裡的采伐現場,並且初期要以學徒工的身份參與,一切聽從E方機械操作人員的指揮,並要伺服別人起居生活瑣事,如此半年後方才可以獨立進行工作,至於個人原有的水平與經驗不在考量範圍。 聽到這些他不由得怒火中燒,這個伊戈裡也忒TMD臭不要臉了!這是華夏公司投資采購的設備,僅僅因為初期雇傭E方操作人員、就失去了控製權?簡直是沒天理! 他語氣平靜地問表姐什麼意思,表姐也隻是嘆了口氣,說目前隻能繼續溝通,要他耐心再等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最好先努力把裝貨現場的工作搞好...... 他強壓著怒火勉強應了下來,但心裡已打好了主意:半年後做人員回國輪換時,如果還不能正常開展工作,就不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