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遠東境外的工作人員大多數持旅遊簽證,這種簽證本身要受限於可去的區域,且每一處即使作短暫停留、也要補辦落地簽,總計停留時間不可超過3個月,像他這樣駐留在彼臘的人員,由於沒有落地簽證其實就屬於違規,以後轉場去往別處去時、旅途上若不巧碰到移民局的人、或搞事的警察,可能就得需要在被拘捕和交罰款上做選擇,當然按公司裡的不成文規定,能用錢辦成的事都不算事,被抓走是要自己承擔後果的。 郎映輝與表姐聊完後又分別回復了公司業務主任、以及吳翻譯,到他們這基本也就沒啥新花樣了,也就是把之前的幾個裝車單報上去,另外吳翻譯告訴他:這兩天公司派一個翻譯、帶著一個新聘的現場經理到彼臘實地調研,而作為高層的親屬,希望他盡量幫助協調一下。 “純粹是TM放屁!”結束了聊天後郎映輝忿忿地罵了一句,誰都知道他E語不行,雖然是大BOSS表弟但十多年未曾往來,連遠親都不如。 親戚也好、朋友也好,建立信任那是需要一段時間的,可他覺得這一遭注定要無疾而終,從小到大他一向都秉持著誠信二字,但自從被表姐招來後,處處暴露他最大的軟肋就是這兩個字! 或者是自己太過於偏執,他覺得自從出境來到這邊後,就沒碰過一個像人的...... 已經到了中午但人還不餓,趁這會午休外麵沒人,他想去那些空房子轉一轉,因為在異世界幻境中讀取到的貓咪記憶終結處,總覺得就在某間空房子裡,仔細回想下那個畫麵,應該是臺用於木材深加工的機械設備,機件造型還隱約還記得,等會看看能否找到。 貨場的空房子基本都沒有宿舍的房子長,但有幾個比較高大,很像是放置設備的廠房,他推開了其中一個未上鎖的拉門,入眼處卻是滿地是泥濘和油汙,強烈的陽光雖然從打開的門縫照了進去,但房子深處依舊漆黑一片,地上擺著個拆的七零八落的柴油機,螺栓、油管、氣門、廢缸墊子......好像是爆炸後那樣散落了一地,棚頂垂下根吊裝鎖鏈及一團電線,他沒有往裡進隻是在心裡盤算: “那地方視覺上應該不會這麼黑暗,而這裡即使中午都沒有窗子能照進去陽光,肯定不在這!但又想到貓咪眼睛可是帶夜視效果的啊!自己也親身體驗過——大半夜在房頂黑天棚裡都看得清清楚楚......” 猶豫了好一陣,最後考慮到屋內的泥濘——這個和記憶畫麵絕對不相符,隨即後退一步用力闔上了拉門。 接下來他又看了幾間空房,有的大門上了鎖不過剛好有窗戶,也可往裡麵窺探一番,不過始終沒有一處能與記憶大概相似的,兜兜轉轉的好一陣,最後來到了宿舍北麵的棚舍處,這裡是“薩巴卡”們的老窩。 小白和幾條狗狗發現“老大”竟然親自蒞臨“寒舍”都興奮不已,各個搖頭剪尾地熱情歡迎,於是他在一群“小弟”的簇擁下、走到了靠近棚舍的最後一處空廠房,這裡拉門也上了鎖,不過側麵有一排窗戶,其中一扇還是半掩狀態,他當即拉開這扇窗戶探頭向裡張望...... 房子裡滿地的鋸末子碎屑,還有些未加工完的原木橫七豎八的扔在那,看樣子也是很久沒人來過了,因為原木的加工麵上也覆著一層灰塵,加工設備是一臺E式臺鋸,這種臺鋸造型頗為復雜、但奇蠢無比! 它不像國內常見的臺鋸以薄鋼圓盤鋸片為主,而是用一個粗大的輪盤、帶動連桿、推動兩片鋸刀來工作的,具體點講:就是模仿人力的拉鋸動作來鋸開原木。 這不僅在效率上遠低於高速圓盤鋸或帶鋸,而且由於帶齒的鋸刀近半公分厚,使得下腳料損耗甚是高,一頓操作下來本該多出的成品板方、都化成了沒用的碎末子,簡直是把“傻大黑粗”外加“蠢”發揮到了極致...... 郎映輝毫不懷疑這個加工點就是黃在這種機器上的!但是作為貨場的早期資產,這玩意雖然毫無使用價值、卻也大概率核算成“美好”的價值由投資者方買了單......表姐的公司果然是‘大氣’NB!!! 此刻這些也隻不過是P事,他的注意力現在都集中在那部臺鋸上了,特別是看見臺鋸的鑄鐵底座上麵似乎有個什麼東西時,他的心跳驟然加快! 轉頭看看四周無人、雙手一搭窗沿飛身跳了進去,雙腳剛一落地,鋸末子撲地一下覆蓋了腳麵,顧不得這些、他幾步搶到臺鋸前蹲下身子細看......一隻貓咪正靜靜地、長拖著、俯臥在臺鋸底座上,毛色已毫無光澤,他用微微顫抖的手輕輕撫摸,發現那小小的身軀都冰冷僵硬了。 原來它早已經死了!可是這兩天在貨場上、還有昨晚他所化形的......又是個什麼東西?! 直到這一刻他才切實地感受到了渾身發冷、手腳冰涼的體驗,這兩天的詭異經歷本來還指望著找到貓咪後,拿出一個、或哪怕是杜撰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最終的結果卻是另一個更難接受的事實:那貓咪早就不再是個活物,卻依舊頻繁出沒於貨場中...... 外麵有好奇的狗狗將雙爪搭到窗沿試圖往裡張望,他回過神來走到窗前擺擺手驅散了它們,之後拎著貓咪的屍體跳出了廠房,盡量避開別人視線走到了很遠的貨場外,在鐵路線跨越一條溪流的鐵橋下,用路基的石塊將貓咪掩埋了。 “這裡靠近小溪、水裡還有魚,應該算是不錯了吧?”他輕聲對貓咪說道,似乎在征求它的同意。 回到貨場自己的房間後,郎映輝久久無法平靜,他沒發現貓咪有受傷的跡象,也無法判斷它已死去了多久,如果這時能和E方工作人員——特別是餐廳裡的琳達交流一番,一定可以獲取更多的有用信息,但是他做不到。 其實小時候家裡也常養些貓狗類的動物,他對這些毛孩子一直很友好,從沒有虐待或折磨過它們,每當有哪隻丟失或不幸死掉時,他也會傷感許久,連母親都笑他像個女孩般玻璃心。 長大後成了家進入社會,已經十幾年沒再和這類動物有過接觸,而這兩天的奇怪遭遇,竟又觸發了他心底那份帶著稚氣的童心,不過這回還有一種對未知世界的恐懼因素摻雜其中,讓他憑空又多出一份孤寂和無助。 不知不覺又到了黃昏,他的心情平復了許多,那個薩沙依舊沒有修好抱車,而他由於無法溝通不便介入——當然薩沙也未必能允許他介入。 無聊中他去找老楊嘮嗑,老楊正躺在床上高翹著二郎腿讀一本舊雜誌,五短身材額外凸顯出來,見到他後眉飛色舞地就著雜誌上的野史,大談起盛唐時期滅高句麗的段子。 老楊與貨場的半島人不和,尤其是和半島小廚師阿金齟齬不斷,但雙方始終把握住尺寸,沒有將矛盾嚴重激化,貨場主任阿廖沙也常在他們之間和稀泥。 這個50多歲、人高馬大又禿頂的家夥是個老油條,一方麵在E方本土、他作為東道主比較傾向半島人,但老楊是華夏公司特聘過來裝載原木的老手,同樣的瓦袞叉子車、同樣徑級的原木,別人隻能裝五十多立方米,而老楊總能裝到六十以上。 有一回老楊與E方派來搭手的一個毛子發生了沖突,好像是因為那家夥不懂裝懂還處處掣肘,並且喝高了伏特加後弄壞了老楊的工具,小老頭怒氣沖沖地拿著裝車專用的撬棍,站在那小子的宿舍門口,把屋門砸個稀巴爛。 事後阿廖沙把那家夥打發到了山林第一線去乾采伐,而對老楊卻僅僅是表情嚴肅,搖動著大胖手掌說道“布羅哈伊-尤裡!”(他給老楊起的E文名就叫:尤裡) 老楊E語其實也不咋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但勝在出國多年,聽力這方麵遠遠優於郎映輝,這就使他僅憑自己一人也能與E方人員協同作業,他的重要性得到了E方的認可,連夥食都由E方來提供——這也是他能跟琳達勾搭上的一個主因,至於和半島人結仇是否因為琳達的緣故,目前尚不可求證。 郎映輝微笑地聽著老楊唾沫橫飛、講完了唐軍滅掉高句麗的壯舉後,告訴他這兩天公司要派來個翻譯和新聘的現場經理,老楊聽完後默默不語、一副忽忽不樂的樣子,許久後,他用緩慢的語氣和郎映輝聊起了自己多年的工作履歷,說到采伐現場與運輸協調,又說到了選材裝貨方麵,他列舉了種種因調度不當所造成延誤與損失的現成案例,最後感慨公司在人事安排上一直有所欠缺。 聽話聽音,郎映輝立刻明白小老頭對還未來到的現場經理頗有抵觸,事實上他剛跟吳翻譯過來這邊時,也是在老楊的抵觸名單中,老楊不喜歡國內公司派來的任何現場主事人,這也是他一直以來對自己不冷不熱的原因。 不過理論上他就是一個裝車技工而已,直接執行的是E方貨場指派的任務,非要跟公司現場管理人員掰手腕,隻能說明他一直打算要介入這個層麵。 看出他的小心思後,郎映輝便正色告訴他:會將在貨場中了解到的實際情況,客觀地反映給表姐。 郎映輝當然知道自己在說謊,因為他根本就不相信這裡的局麵、公司的管理人員有誰能掌控得了,他隻是想在回國前少一些紛擾,大家見麵即使皮笑肉不笑、也遠勝過陰惻惻地互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