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吼了一聲,就不動了,眼神像是帶了鉤子一般,往人群中某個人看去。 眾人被唬了一跳,見他穿著打扮,實在不像是會“問天算命”的老神仙,更像個下地耕田的農夫,又要無視。 江母牽著江惜的手,好看的眉尖蹙起,就要邁過門檻,往廟裡去。然而江惜的目光,全然落在了自己的小姐妹身上。 隻見雲衣容撇下人群,小裙飄飄,手便撐在了桌案上,仰著臉問: “天命之女?” 江惜也想撇下江母的手,奈何母親拉得實在太緊,掙脫不得,隻能勉強立在原地,一雙含情眼巴巴兒地望。 老神仙晃著腦袋,神神秘秘地豎起一根手指,朝著眾人行進的方向輕輕一點,又轉回到麵前這個小女孩兒身上,蒼瘦的指尖朝雲衣容額頭虛點一下,就開始念: “書香紅袖情空空,小女娃是…三月春生的吧。” 書香自然是書香世家,這紅袖嘛,應該是誇美人吧!雲衣容默想,杏眼圓睜,咬著下唇不住點頭,示意他說下去。 “老道看你麵色猶佳,暗算一卦,竟是家裡喜事將近。哎呀呀…蟾宮折桂,喬遷之喜喲。” 現在不止雲衣容了,雲家、江家乃至許多路人,都駐足觀望。世上有許多神神叨叨的老神仙,一般都是含糊其辭,說些無關痛癢的話來糊弄人的,能直言出蟾宮折桂這樣的大事,還鬧這麼大動靜,定是有幾分本事。 雲家確實有人在科考,雲衣容的小叔,一路殺到會試博得頭籌,沒過多久就要隨著一乾人才進宮麵聖了。隻是雲家一向低調行事,不似江府少年輕狂、名揚十三州,知情的民眾少之又少。而這喬遷之喜,雲父正打算在郊外置辦一處新地,供家中二老養養生、釣釣魚,好不痛快。這簡簡單單八個字,就足夠留住雲家的注意力了。 雲母正要去承謝,接收到小江惜渴求的目光,輕笑一聲,催著江府三人一同去看看,江母不好拂了她的麵子,這才鬆了手。 老神仙承了雲家的道謝,更是說得風生水起,簡直要口吐白沫才好。 雲衣容撲閃著美目,拉過小閨友的手,將她推到老道前: “老先生,給我姐妹也算一卦吧!” 江惜也撲閃著美目,捏著袖角抬頭期待地望。 老神仙忽然不說話了,嘴裡“哎喲”個不停,抓耳撓腮的,環顧一圈人群,半晌才看著小小的江惜,玄乎地點點頭,表情凝重: “一人一下萬人之上,命格富極,有天人之相。”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分明說的是皇帝,真是荒唐!於是指責聲、懷疑聲漸起。 老神仙神神秘秘地搖頭,朝皇城一揖,嘆道: “並非、並非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那頂頂尊貴的位置,還有其身側與之登頂的人啊!” “天命之女,命格富貴,得之得天下……” 這話就像一塊石子,驚起滔天海浪,傳之迅猛。當今聖上已然不惑之年,自然不可能讓小女娃進宮,那麼眾人想當然地聯想到了宮裡那幾位皇子,尤其是那東宮與三皇子之爭。東宮大皇子身為先皇後之子,敦厚仁懦,而寵妃林貴妃之子機敏俊秀,深得聖上喜愛,以至於動搖東宮威望。茶餘飯後,世人都在談論,今後這天下究竟是大皇子還是三皇子的,可見一斑。 等雲江二府再進寺時,天昏了,被黑雲遮著,下起了浠瀝瀝的小雨。江惜仰頭直視著佛祖,心不在焉地叩了三下。 降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