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兩岸橋頭附近隨處可見酒肆茶樓裡的優閑的餐飲者,與河岸上弓腰拉纖之人的勞作場麵,形成動與靜、辛勞與休閑、貧富不均的強烈對比。橋上橋下到處人頭攢動,你擁我擠,雜亂無章。 若再細細觀瞧,又可見有著各種不同行業的人在從事著各種活動,每個攤位前都圍攏著不少的遊客。貨攤上擺著壇壇罐罐、刀、剪等日用雜貨。還有賣茶水的,看相算命的。 許多遊客憑著橋側的欄桿,或指指點點,或注目觀看河中往來的船隻。 大橋中間的人行道上,形成一條熙熙攘攘的人流,人流中有坐轎的、騎馬的、挑擔的、趕毛驢運貨的、推獨輪車的、背著手閑遛的各色人等。 大橋的南頭有條沿河大街,街道兩邊擠滿了茶樓、酒館、當鋪、作坊,一家商鋪連著一家,簡直是寸金之地,街道旁的空地上被不少張著大傘的小商販占據了。 街道一直向東西兩個方向延伸,即使偏離了虹橋這個熱鬧的中心,遠處的街道上仍然看到行人不斷,南來北往熙熙攘攘。有挑擔趕路的,有駕牛車送貨的,有趕著毛驢的,路邊還有人駐足觀賞汴河景色。 形形色色的人流中可以見到各色人等,有農民、商人、船夫、手工業者,也有官吏、士子、仕女,還有大胡子道人、行腳僧人,有打拳賣藝的藝人,有走江湖的醫生,有看相算命的先生,也有各種各樣的攤販和遊手好閑之輩。真是三教九流,三百六十行,行行俱備,樣樣齊全。至於街市上的各種商業、手工業活動,同樣是五花八門,形形色色。 橋頭不遠的街麵上矗立著一棟大酒樓,打的招牌叫做“孫羊正店”,這是一家很老的酒樓,借虹橋落成這一重大商機,酒樓翻建粉刷一新,與這壯麗的虹橋很是般配。沿河大街也都整飭一新,百業開張,迎接遊人的到來。 汴河上來往船隻很多,可謂千帆競發,百舸爭流。有的停泊在碼頭附近,有的正在河中行駛。有的大船由於負載過重,船主雇了很多纖夫拉著船緩緩的行進。 有隻載貨的大船已經駛進大橋底下,很快就要穿過橋洞了。 柳永身旁這幫歌女扒在橋欄桿上向下看,一驚一乍叫著嚷著:“哎呀小心,要撞上了!”“往左往左,危險!那邊有小船,注意了!”“哎,哎,快看那小夥子真壯呀!加把勁呀,說你吶!”她們比那些船夫還要緊張。 仿佛受到橋上之人的情緒感染,也許見了這許多如花似玉的美人而分心,這隻大船上的船夫也顯得十分忙亂,不是平時那樣的井然有序。在船老大的大聲喝斥和指揮下,船夫們很快恢復了平靜,有的站在船篷頂上落下風帆,有的在船舷上使勁撐篙,有的用長篙頂住橋洞的洞頂和洞壁,船上的人齊心合力讓大船平安駛過虹橋。 這一緊張場麵不單吸引了沒有見過這種勞動場景的歌女們的注意,也引起了橋上其他遊客和鄰近船夫的關注,他們站在一旁吶喊助威。 忽然一陣疏雨打來,許多人嘻嘻哈哈地擁擠到橋廊下避雨,待到了廊下,卻早已雨過天晴。 見東麵天空碧藍如洗,與地上水汽相接,忽有雙虹出現在半空,橫跨過人們的頭頂,好像是在空中建起的更加宏偉壯麗的橋梁。其中艷麗的那條彩虹,一隻虹腳遠遠地似乎直插入東水門那裡,仿佛是追隨著眾人的腳步也從東水門來到虹橋。眾歌女興奮得指指點點,大呼小叫著好看。 柳永看到周圍歌女滿麵紅光,一臉興奮的樣子,笑著問道:“出雙虹的情況比較少見,雙虹也分雌雄,你們誰知道哪條是雄哪條是雌?” 眾歌女七嘴八舌,有說鮮艷奪目的那條肯定是雌的,就像我們一樣,漂亮的一定是雌的。有的說顏色暗淡的那條應該是雌的,既然彩虹也分雌雄,那麼動物中漂亮的都是雄性的,大到老虎、馬匹,小到雞鴨、蛐蛐、蟈蟈,還不都是公的漂亮,吵吵嚷嚷不亦樂乎。 旁邊看熱鬧的一個後生不懷好意地笑道:“讓我看,上麵那條艷麗的肯定是雄,下麵那條顏色稍暗的肯定是雌。” 一個歌女不服道:“你就能那麼肯定?說說你的道理。” 那後生壞笑道:“雄在上雌在下,天經地義,莫非你經常倒插蠟燭不成?”他這一句褻語一出,引得眾人哄堂大笑,那歌女臉一紅嗔道:“你真是個壞種!” 後生見她粉麵通紅、燦若桃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加放肆道:“我就是個壞種,你比我也強不到哪去,抽個空咱倆個一起探討探討,交流一下。這方麵的事我可懂得多了去了,知道嗎?男在上叫做‘蠶纏綿’、‘燕同心’,女在上稱為‘貓鼠同穴’、‘空翻蝶’,好好學著點兒。雄飛雌從天經地義,雌的總要附從在雄性羽翼之下,這點兒常識你都不懂?也難怪,在你心裡從來不知什麼叫三從四德吧?” 柳永見他越說越不像話,直接攻擊到人身,便不客氣地斥道:“就你知道的這點兒玩意,也配到這兒來顯擺?道聽途說,你知道你說的這幾個詞出自哪本書,作者是誰?” 那後生一見是柳永嗬斥他,邊說邊向後退,“不敢不敢,誰敢在你麵前賣弄學問,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柳永見人越聚越多,自己周圍這群歌女又是那樣搶眼,趕緊道:“虹分雌雄有出處,非是信口胡說。《爾雅》一書說,虹雙出,色鮮麗者為雄,雄者曰虹。色暗者為雌,雌者曰霓。又說朝虹在西,暮虹在東。現在已經過午,虹霓出現在東邊。好啦好啦,趕快走吧。” 一撥一撥的遊人見了佳人才子在一起談天說地,駐足不前,不知誰大喊了一聲:“這個肯定是填詞的柳永!”人群呼啦地圍裹上來。 這個朱儒林嘴就是欠,剛學了就賣,人越多他越興奮越要賣弄。他看著一女子被雨淋得有點狼狽,就說:“你就像那條雌霓。”有人問為什麼?他故意嘴一撇道:“這還用說,顏色暗淡唄。”惹得那個歌女老大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