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殃及池魚(7)(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3427 字 2024-03-17

到了夜間,蟲蟲硬強掙紮著去歌樓應召,為的是聽到一些消息。從歌女和客人的口中不斷聽到各種版本的進奏院事件,演繹得五花八門、活靈活現,讓人難分真假,快趕上說書人口中群英會和鴻門宴那兩段書了。惟其進奏院事件被一網打中的還有柳永這個人,就更讓說者和聽者莫名地興奮不已。   更別說還有趙小光這類對柳永久有成見的人推波助瀾,他們在歌樓酒肆中搧風點火,添枝加葉,使得本是朝中的一個普通事件,沖擊到整個開封市街巷之中,空氣中的氣味都讓人惶惑不安。   蟲蟲的心開始慌亂起來,從開封府傳出的消息讓她了解了大概情由,但是非但對她沒有安慰,卻更令她憂心忡忡。她心裡暗暗地埋怨柳永,七哥啊七哥,你到哪兒不能召妓,到哪兒沒人請你喝酒,非得在那麼莊重的地方去召妓狂飲,那是你撒野、狂歡的地方嗎?我們這麼多的姐妹整日陪著你玩,陪著你樂,你還不知足?我知道你這毛病,酒助豪情,詞章流出杯底,可你就不看場合不分環境?你又沒有後臺,你這奔六十的人和那些小青年攪到一起,出了事還不先拿你開刀。   在外麵,蟲蟲急得到處打問,也無心招呼客人。但又想著找客人打探消息,隻得強作歡顏,與客人周旋。一向莊重典雅的她,這兩日裡,客人隻要不是太過分,蟲蟲便也任由人輕薄。   到了第三天,消息越來越不妙,事件的性質也越來越嚴重,召妓狂飲,詩詞辱罵聖人,攻擊皇上,件件離不開柳永,柳永成為主謀之一,已是在劫難逃。   蟲蟲像熱鍋上的螞蟻樣團團轉,她跑去見瑤卿、秀香拿主意,除卻安慰也是一籌莫展。   到了晚間,蟲蟲已失去方寸,她就像一個在黑暗中行走在荒郊野外的迷路之人,不辨東西,慌不擇路,已經失去正常的思維和判斷。她決定鋌而走險,不惜代價搭救柳永。   直到第五日,忽然接到入宮表演通知,過去對此本無所謂的她竟是心中一喜,覺得是個搭救柳永的極好機會。蟲蟲精心化妝,真個是天女下凡,超凡脫俗,並準備了兩首柳永新詞。   在皇上晚宴上清歌曼舞,她歌喉婉轉,顧盼生姿,隻看得皇上癡呆呆的如若木雞,歌未竟,皇上已起身上前摟住蟲蟲,總管宦官趕緊讓眾歌女樂工退下。   這一晚,蟲蟲留宿宮中。   皇上自十幾年前礬樓夜宴時見到蟲蟲後便不能忘懷,他也同凡人一樣,越是得不到的越想不擇手段地得到。   當年那個剛過及笄之年、清麗俊雅的處子,如今已長成雍容大度、端莊典雅的少婦,卻更勾起這位皇帝的欲念。特別是他還知道柳永給蟲蟲寫的那首詞:“蟲娘舉措皆溫潤”,每當看到蟲蟲時,就覺得舉措溫潤得體,總想多看上一眼,多聽聽她的聲音,心裡還酸溜溜的。雖然暗地吩咐禮樂司,凡宮中需要歌女歌舞的活動,都要讓蟲蟲參加,自己也因此見了不知多少次蟲蟲,但也隻是遠觀近瞧,就是沒有機會得到。   而這個蟲蟲又極聰慧,總能以各種借口擺脫皇上的糾纏。   皇上知道蟲蟲心有所屬,甚至暗示可以越級提升柳永,蟲蟲也不為所動,蟲蟲回道:依柳七性格,不屑於此,他若知道,必定鄙薄於我。   這一次,麵對柳永的生死存亡,麵對這猝不及防的當頭一棒,一向鎮靜機智的蟲蟲無法麵對這突如其來的生死攸關的事實,對蟲蟲早已垂涎欲滴的皇上終於有了機會,迫使蟲蟲屈服。即使在這種窘困的情況下,蟲蟲仍不忘暗中為柳永創造機會,讓這位皇帝正確的對待柳永。   在早膳時,皇上請求蟲蟲為他唱首曲子,蟲蟲答應了。躲在珠簾後跳起輕緩飄逸的舞蹈,然後唱起那首“簾內清歌簾外宴”,眼淚卻不斷地流了下來,好在簾外的皇帝專注地聽著演唱,看不到。   唱完後,皇上摟著蟲蟲道:“為什麼聽你唱柳詞不同於聽她人的?別的歌女唱時總帶有一些輕浮味道,讓我聯想到柳永這個人也是不很正派。”   蟲蟲道:“這是陛下對柳永這個人了解還不夠深。柳詞在傳播中通過口傳心授,每個人的理解、體會不同,難免走樣。再者,我選唱的柳詞都是樸實平易、風格舒緩的,我總能在演唱中感受到平靜和安寧。”   皇上也端莊起來,放開蟲蟲,靜靜地聽著。   蟲蟲借這個機會問皇上,“皇上知道柳永的事嗎?”剛剛表情還很溫和的皇上聽了這話,麵無表情地道:“朕全都知道了。”   蟲蟲心裡一涼,自此再無一語。   第二天晚上,幾個宦官將蟲蟲裹上錦被抬到皇上寢宮——福寧殿西閣,路上有宦官告訴蟲蟲,皇上吩咐說今晚是以妃子之禮待她。   蟲蟲被剝去裹巾,赤條條地放躺在禦榻上,身上被蓋上一床薄薄的錦被。經過第一次在偏殿的半推半就和皇上的狂暴後,有了昨天的第一次,今晚的蟲蟲就不再驚惶了,她也敢於直麵這個事實了。   直到宦官們都退下,她才敢睜開眼睛打量皇帝的寢宮,眼前的景象讓她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皇上住的地方。隻見幄簾之內,禦榻上鋪著顏色暗淡的素色被褥,看得出來已經許久沒有更換了,自己身上蓋著的錦被也早已失去光澤。   在老百姓的眼睛裡,貴為天子還不是享盡天下之珍,隻有想不到的奢華。而蟲蟲身臨其境竟然看到這般景象,再也想不到皇上的寢居是這樣的簡陋。她心裡不再怨恨這個年輕的皇帝了,心下一陣淒涼,不要說與自已去演出時見到的一些高官顯宦的內宅無法相比,就是秀香姐的臥室也比這裡奢華十分。   皇上見蟲蟲驚訝的樣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笑道:“朕居宮中,自奉止如此爾。此亦生民之膏血也,可輕費之哉!”   蟲蟲每日出入都是高檔酒會和家宴,所見之人不是高官顯宦便是一擲千金的富商大賈,她眼中所見都是無度的奢靡、享樂和繁華。哪裡能夠想到高高在上的皇上竟是這樣的嚴於律己,垂範天下。   她也曾聽柳永說起過,當今天子不事奢華,不講排場,最痛恨鋪張浪費。也是聽柳永說,這位皇帝確實是史上少有的仁德帝王,像他的父祖一樣生性廉潔儉樸。一次宮廷內宴,多上了一品菜,乃是一盤新蟹,共二十八個。他問這樣的蟹每枚多少錢,左右答道:“每枚值一千。”他聽了先是一驚,之後大怒道:“朕多次警告你們不要太侈靡,你們還要上這樣貴的東西,這一下箸就是二十八千錢,吾怎麼能吃得下去?”結果這頓飯,皇上一隻蟹都沒動。   她也聽佳娘和其他歌女說過,皇上還有許多節儉、仁愛的事,這回親眼所見,她信了,而且心靈受到極大震撼。   夜裡的皇上溫情了許多,不停地在她的耳邊傾訴著,皇上白天夜裡沒有一個可以訴說心事的人,讓蟲蟲深深地感受到這位皇上內心的孤寂。聽著皇上昏睡中的喃喃自語,一股母愛湧上心頭,她主動伸臂摟住皇上,飽滿的酥胸緊緊貼著這個她不久前還恨著的男人。胳膊麻木了,她也不敢動一動。   清晨皇上醒來,見到自己紮到蟲蟲懷裡的睡姿,不好意思地道:“這是朕一生睡得最甜的一夜。”   蟲蟲也被感動了,猶豫著道:“那麼我再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