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波瀾不驚(1)(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3186 字 2024-03-17

一   慶歷七年的冬至,朝廷正在舉辦郊祀大典。冬至是全國三大節日之一,年初是上元節,四月是皇上生日,年底是冬至。冬至祭祀相當隆重,一連延續好幾天。   皇帝的法駕離開皇宮,浩浩蕩蕩順著禦道一直向南,出南薰門。天街的兩側,行人和攤販都換上了嶄新的服裝,臉上洋溢著笑容,這是因為京城人最看重這個節氣,就像過年一樣,忙著祭祀祖先、互相探望。   皇上從轎中看著外麵的繁華熱鬧,看到平民百姓臉上的笑容,心裡很舒暢。出了南薰門,皇上的臉色漸漸凝重,要辦的事情挺多,儀禮也多得煩人,他要前往南郊祭壇做郊祀,祭天祀地;然後是祭拜祖先,瞻仰家廟,還要在太廟住上一宿;等忙完了回到城裡,再到幾個離宮、道觀和一些大臣家裡去看望看望,以示關懷。這幾天忙得不亦樂乎。   沒有任何跡象顯示,再有一個多月就要到來的天聖八年,會是個多事之秋。可就在全部儀程還沒完全結束,皇帝還沒回到皇宮裡,就從北方傳來驚人的壞消息。   朝廷自對西夏用兵以來,最多時全國兵力達到一百二十萬,這樣倉促招來的士兵,難免良莠不齊,混雜了不少遊手好閑之徒、獷悍無良歹人。   也就是在臨近冬至的時候,河北貝州軍隊裡的一個名叫王則的小校,自稱彌勒佛轉世,就在冬至這天發動兵變。在貝州舉行的冬至慶典上,將官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活捉了知州張得一,殺死通判董元亨,王則自立為東平郡王。   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叛亂,卻讓平叛戰事接連失利。戰況傳到京城,皇上又是生氣又是著急,緊急召開禦前會議,參知政事文彥博主動向皇上請戰。   皇上高興了,對文彥博道:“文愛卿主動請纓,朕一顆心放下了,卿此次出征必勝無疑!”   眾臣問道:“陛下何以這樣坦然,文參政此前並未帶兵打過仗啊?”皇上對眾臣道:“貝州兵變,貝州,彈丸之地,文愛卿,堂堂宰執,貝字加個文字,是為‘敗’也,文愛卿一到,貝賊不敗,又何如之?”眾人都跟著鼓氣,反正信不信的,起碼討個吉利。   果然,文彥博沒有辜負皇上的信任,閏正月初一,趁夜黑風高之機,攻入貝州,活捉王則。   這一年是閏年,而且閏的是正月,皇上高興,打算再搞一場元宵燈會。還沒將設想交到兩府討論,後宮裡就發出了反對意見,曹皇後規勸道:“今年燈會剛剛散去,人心還沒從年節中收回來。又剛剛用兵,耗去許多人力物力,不宜再搞活動啦。”   皇上就這點最好,誰的話都能聽進去,也就再沒提搞燈會的事。   皇上怎麼會想出這麼個主意呢?是他還沒玩夠,還有童心?還是因為年齡漸長,開始喜歡元宵節那樣的熱鬧氛圍了?皇上不是那樣的人呀,他可不會輕易地糟蹋民脂民膏的。事實上,國家現在也確實不富裕,連年用兵,加上“三冗”負擔沉重,國庫裡並不像國家外表那樣的繁華景象。   皇上想加場燈會,是因為他要為文彥博平定叛亂慶功。既然元宵燈節不用再辦了,加官晉爵還是要給的,班師回朝後,文彥博晉升為宰相。   隻可惜,平定叛兵的喜悅勁兒還沒過去,閏正月也還沒過去,皇宮裡發生了比貝州兵變更大的驚天大事。趙禎這樣亙古少有的仁德皇帝,竟然有身邊的侍衛要暗殺他,真是匪夷所思。   親從官顏秀、王勝等四名親兵突然作亂,他們趁著夜色,從外麵爬上皇上住的寢殿,跳到院裡,砍傷了幾個在殿內值守的宦官、宮女,跟著就往殿階方向沖去。   皇上聽得院內大呼小叫,就問:“外麵是什麼聲音?這麼吵!”邊說邊要出去看看,到底是什麼人敢在皇宮裡攪鬧。當夜值守的大宦官楊懷敏搪塞道:“這是在處罰犯錯的女婢,動靜大了點,皇上不必戒意。”   皇上還要向外走,幸虧被曹皇後一把抱住,她斥責楊懷敏道:“反賊就在殿外殺人,爾還敢胡亂狂言,欺瞞皇上!”   曹皇後今晚正好住在這裡,她臨危不亂,吩咐宦官趕緊呼喊守在院外的兵士進殿護駕,又吩咐人悄悄地去院子裡提進幾桶水,以防叛兵放火燒殿。然後,她命令殿裡所有的宦官宮女到跟前集合,要他們全力守住門窗,保護皇上。她用剪刀將他們的頭發每人剪下一絡,放到案上,發布懿旨:“明日行賞,以此為證!”   這些宦官宮女抄起椅子、燭臺等物件,殿裡能拿得動的東西都抄在手裡了。兩個宦官將皇上架到墻角,站在前麵守護,皇上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一條涼嗖嗖的手臂摟在皇上的脖頸上,皇上險些嚇暈過去。“陛下別害怕,是我,有我在,除非他們踩著我的身子過去。”說話的是張美人,她摟著皇上寬慰著,語氣堅定,大義凜然。   不知什麼時候,張美人從自己的寢宮跑到了福寧殿,這一晚並沒有輪到她值班,危難時刻她竟能跑了過來,讓孤零零的皇上心裡暖烘烘的,說不出的謝天謝地,皇上整個身子依偎在張美人懷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沒多久,值勤的士兵闖進殿院,將顏秀等三名叛軍殺死,王勝逃到北樓躲藏,被搜出後,當場剁成肉泥。   叛兵全都死了,卻留下個很大問題,事情再也無法查清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怪事,叛兵哪兒來的那麼大仇恨,背後有無他人指使,全都沒辦法查了。   夏竦要討好宮內之人,立即提出:“宮中發生這麼大的事,有沒有可能是內外勾結,共同作案?應該交由內侍和侍禦史一起調查,這樣可以免得事情蔓延,讓無辜之人不安。”   參知政事丁度不乾了,他斥責道:“宿衛有變,內侍脫不了乾係,事關社稷,此而可忍,孰不可忍!必須由禦史臺獨立調查。”   既然查不了事件真相,那就要查查責任人吧,皇上最後還是同意了丁度的意見。   一查就清楚了,出事這天負責宮城守衛的是楊景宗,他根本就沒在崗位上,吃酒聽曲去了。楊景宗就是早年那個在東城欺行霸市的花臉虎,還曾與柳永過過招。那時他還是個混混,正在為丁謂修造宰相府的工地上忙前忙後。   七拐八繞的,楊景宗成了楊太妃的親戚,搖身一變成為外戚。如今他的職務是勾當皇城司,負責皇城的戍衛。丁謂倒臺後,丁謂的那所大宅院就賞給了他。   皇上想到小娘娘對自己的撫養疼愛,不忍將楊景宗治罪。禦史臺的官員本來就窩著一肚子火,宮中發生這麼大的事,真相都被死人帶走了,再連個責任人都不能追究,禦史還有何顏麵?便聯名上奏,皇上不得已降楊景宗知濟州。對楊懷敏也給予了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