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華采樂章(5)(1 / 1)

柳永之白衣卿相 春汐.Z 2972 字 2024-03-17

蟲蟲聽了暗自心驚,由衷地佩服柳永識人之準、博學多才。蟲蟲不再多問,便帶著女子進了柳永房間。   過了一陣,蟲蟲獨自出來,眾人便圍攏上去。她見眾姐妹詫異期許的目光,便簡略地將柳永宦遊西北時遇雪長安道,邂逅此女的事說與眾人,眾人聽了又是嘆息又是可樂。   瑤卿道:“那麼說,這位冷美人就是那把嫩草了?可是有點兒不像。”   蟲蟲道:“姐姐觀察得很細,隻是從前她並不是這樣冷艷。我聽她哭泣著反復對七哥說,她對那一晚的怯懦後悔終生,千不該萬不該她不應該臨陣退縮,打退堂鼓。這個女子自那次與七哥見麵後,發誓不嫁人。幾次欲投身青燈佛影中去,被家人苦苦相勸,又答允她不再逼迫她嫁人,這才罷了出家念頭。”   蟲蟲將一幅香帕取出交給瑤卿,瑤卿輕輕打開香帕,裡麵是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張,打開看,上麵寫著《燕歸梁》(輕躡羅鞋掩絳綃)詞一首,正是柳永筆跡。   瑤卿暗嘆這個七哥呀到處留情,惹得少女芳心亂動,害得她一生不得安寧。這個女子名叫筱篁,她可不是風塵中人,隻因在長安道上遇雪受阻邂逅柳永,便情不自禁想以身相許,沒有結果,竟癡情到至今還是獨身。   瑤卿這幾日來眼見柳永身體每況愈下,蟲蟲又是那樣的憔悴傷情,她的心裡著實沉重。剛才聽了蟲蟲所說,她的心忽有所動,像柳七哥這樣活過一生也值了,沒什麼可遺憾的了。人固有一死,應該平靜的接受這個現實。   想到此,瑤卿那緊鎖多日的眉頭慢慢舒展開來,她站起身來在眾姐妹身邊踱來踱去,自言自語、自怨自艾地喃喃著:“這個七哥啊,讓人割不斷扯不斷的七哥,你一生風流,到處留情,你的詞曲撩動了多少少女、少婦的芳心,也不知是她們為你傷情苦守,還是你為她們寸斷柔腸。你詞中的句子,哪句不應了你的多情自古傷離別?與你交往,固然多是兩心相悅,相敬相愛。可是又有哪個能夠相伴一生?到頭來還不是鬧個兩顆心都留下傷痛。像這筱篁,年紀輕輕就鐵了心孤鴛一生,因情困擾一輩子,又是一個為情所害之人啊!”   瑤卿喃喃自語罷,曼聲吟出四句詩:   雪夜邂逅長安道,老牛偏生戀嫩草。   風流撩撥女兒心,一生隻為情顛倒。   眾人聽了皆唏噓嘆惋。   蟲蟲剛才安排筱篁進內室見柳永時,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引起柳永太過傷感。而外麵眾人聽了蟲蟲所說和瑤卿感慨的詩句,一個個正自陷入傷感之中,此時又有一個少女走進屋來。   少女自言是蘇州人,她將一首寫著詞章的紙交與蟲蟲,說這是我媽媽讓我帶來的。我媽媽說,若乾年前她和柳屯田在元宵燈會見過一麵,之後又在我家門口見了一次,次日我媽媽在大門內見到此詞,心知是柳屯田所留,落款隻有一個“七”字。媽媽不久前已因病不在人世,她將這首詞留給我,臨咽氣時囑咐我一定要去汴京見柳屯田一麵,告訴他有個思念他的人已先去那方等著他了。   聽了這番話,又增傷感。蟲蟲看時,這是一首詞牌為《西施》的詞:   柳街燈市好花多。盡讓美瓊娥。萬嬌千媚,的的在層波。取次梳妝,自有天然態,愛淺畫雙蛾。斷腸最是金閨客,空憐愛、奈伊何。洞房咫尺,無計枉朝珂。有意憐才,每遇行雲處,幸時恁相過。   (柳街:柳巷花街簡稱,特指伎女所居;層波:目光澄澈空明。)   蟲蟲安排少女進了柳永房間,平靜了一下心情,手裡握著那張寫著《西施》詞的紙,猛地想起柳永還有另一首《西施》詞,於是趕緊提筆寫了下來:   苧蘿妖艷世難偕。善媚悅君懷。後庭恃寵,   盡使絕嫌猜。正恁朝歡暮宴,情未足,早江上   兵來。捧心調態軍前死,羅綺旋變塵埃。   至今想,怨魂無主尚徘徊。夜夜姑蘇城外,當   時月,但空照荒臺。   (苧蘿:指苧蘿山,西施的家鄉;江上兵   來:指越王勾踐帶兵攻打吳國;捧心調態:形   容西施的病態美;軍前死:《吳越春秋》謂吳   亡,沉西施於江;荒臺:指姑蘇臺,相傳乃吳   王為西施所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這是一首詠史詞,忘記是哪年柳永去蘇州時所作,也可能是蘇舜欽離世之前曾邀請他去蘇州一遊,登姑蘇臺臨境懷古,憑吊西施這位美人。   但她卻沒聽柳永說起過還有這個艷遇,她詳細問這少女,才知她的母親不是風塵中人,是個大家閨秀。蟲蟲聽罷,心想一定是他逛柳巷花街時的艷遇,也許這個女子住的地方離花街不遠,定是柳永學唐朝崔護柴門留詩故事,到處留情,惹得這位婦人癡情到死。看著少女清秀的麵龐,蟲蟲不禁心中嘆息:柳兄啊柳兄,你這一次次艷遇,一夜夜風流,得摧傷多少女人的心啊!   到了晚間,兩個人談到白日情景,又引得柳永一陣感傷。蟲蟲見柳永心中始終有什麼事放不下,幾次麵對蟲蟲欲說又止。   蟲蟲黯然道:“七哥有什麼心事麼?莫非在想什麼人?”其實蟲蟲知道柳永在想誰,隻是不知道怎麼說才會不使柳永過分激動。   這時見柳永翕動著嘴唇就是說不出話,蟲蟲怕他著急,趕忙道:“七哥一定是在想天香姐為什麼還沒來?”   蟲蟲權衡輕重,覺得還是實話實說好。若撒謊說天香有事情來不了,這會更傷他的心,便如實說道:“天香姐怕是來不了了,她也病臥在床。一聽你病倒,她急火攻心,當時就昏死過去,人雖救過來了,但是短時間下不了床了。瑤卿姐臨離開汴京時去看過她,她強掙著要下地和瑤卿一起走,卻掙紮幾下都沒能坐起來。”   柳永的淚水再也抑製不住,無聲地湧出,蟲蟲緩緩地用毛巾擦拭他臉頰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