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隻鳥也頗有靈性,一路翻山越嶺,總能在前麵給找個容易走的路來,也能在日落之前找個洞穴給一人一鳥避風擋寒,這一路映入眼前的由一開始蒼涼的怪石懸崖,到幾天後逐漸現了綠色,偶爾還有小溪湖泊,偶爾還有飛鳥走獸低聲怪叫私語,這就讓小山子大開了眼界,從記事起還從沒見過這等山清水秀的地方,也不知道他那師傅是如何見不得光,竟選擇那等蠻荒之地居住。這周圍風景雖好,隻是依然見不到人。 這一路風餐露宿,出祁連,跨黃河,穿堯山,過函穀。大概行了五個多月,已至深秋歲月,這一日行至嵩山腳下的一個小村莊,天色已不早,天邊掛著一輪圓月把大地照出個依稀的輪廓,小山正欲到村外尋個各家給牲口過冬存儲的草垛,這種草垛在中原一帶尤其多,各家收完小麥會將秸稈紮堆垛成個小山包,上麵再糊一層泥巴防止風吹雨淋,到了冬天家裡燒火或者喂牲畜都可以。對於路上行人,隨便找個背風的地方將秸稈抽出一部分做個臨時的窩,隻要不遇下雨,都能將就過夜。正在尋思找哪垛秸稈掏洞,不遠處急匆匆走來兩人,看架勢應該遇了急事,小山子本欲搭訕,奈何這兩人行色太過匆忙,路過邊上的時候,其中一斜挎黃麻袋的瘦高中年人詫異的撇了一眼小山,尤其肩上趴著的紅色小鳥在月光下格外顯眼,嘴巴裡嘀咕了幾聲不知道什麼話就被另外一個人拉著往前走, “老舅,咱們走快點吧,你侄外孫這會不知道咋樣了,剛出門的時候都發燒四十度了,讓村裡黑窯打的退燒針也不管用。” “如果醫生都不管用,就更不用急了,但凡是有那東西上身,不會那麼容易就要人命的。” 在後麵聽到倆人談話內容,小山突然來了興致,這應該又是和怪力亂神有關,這是他下山後遇到的第二次,上一次是他在西北剛出玉門,晚上在戈壁灘一沙窩子裡休息,因為夜黑風高,看不清周圍情況,半夜裡睡得正香,突然被什麼東西重重的在肩膀上拍了一下,小山打了一個激靈立馬睜眼看去,一團簸箕大黑乎乎的影子正從眼前向遠方飛去,搞得小山莫名其妙,待到天亮才發現,這哪兒是什麼沙窩子,分明就是別人的墳頭因年久失修,墳頭前還有砌築的供桌,尾部塌陷了一處,裡麵的屍骨估計早被沙土掩埋了,讓人誤以為是個沙窩子而已。 收回思緒,看到那兩人已經走遠,但是聽這事,估計在村裡動靜也不會小,隻需要村裡轉上一圈就能知道是哪家。果不其然,步行至村中第三排院子中間幾戶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家院子裡燈火通明,一老太太吵吵的聲音傳了好遠,“你個老不死的,自己屋子塌了,跑我們家乾嘛,覺得我們好欺負是吧”再然後就因為人多嘈雜加上老太太一直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的,聽的不是太真切。小山靠近一看才發覺這戶人家頗不簡單,一路走來,豫西山區普遍貧窮落後,目前也就是個解決溫飽問題的地步,但是這戶人家標準的紅磚青瓦砌築的四合院,大門正對著幾步開外立了一道影壁墻,正中間寫了五個字,夜色下看的不太清,但也能猜得出來是泰山石敢當,影壁外有一棵蒼老的棗樹,看樣子也不會低於百年,大門口兩側立著一對石獅子,單從門外看起,這家在農村來講也是家底殷實,並不單單是靠一代人奮鬥來的。 村裡的人也頗為友善,小山自來熟的介紹是遊方道士,主人家裡的一個婦女端茶倒水將小山讓進了院子裡的東廂房後就忙別的去了,小山過來本來是尋磨怪事來的,自然坐不住,來到屋外發現一個十二三的小姑娘怯生生的蹲在堂屋外口,忙上前詢問情況,小姑娘也不認生,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原來問題出在這小姑娘的弟弟身上,她弟弟今年七歲,上小學一年級,今晚七點多鐘,弟弟在內屋寫作業,另外一家人在堂屋打麻將的,看電視的,看熱鬧聊天的也有。一家人都在興頭上的時候,內屋突然發出幾聲嘿嘿的怪笑,夜晚怪異的笑聲就好似那種指甲撓玻璃那種能讓人頭皮發麻,還是家裡老太太先跑進去,發現大孫子正瞅著屋裡那盞燈泡嗬嗬怪笑,老太太叫了好幾聲名字後,大孫子才扭過頭看了奶奶一眼,嘿嘿嘿的又怪笑了兩聲後突然腦袋後仰就躺到了地上,這可把一家子嚇壞了,農村本來就封建思想濃厚,這老太太也懂得簡單的請神法門,家裡供奉的太上老君,觀音大士,火神爺,每日裡都香火供奉,貢品的糕點水果樣樣不少。隻是看今晚這情況,神仙似乎統統到了下班時間啊。 老太太應該是知道大孫子這是被什麼東西上了身,就試探問了一句地上躺著的是哪位,結果地上這位還真回答了,隻是說出吾名,嚇汝一跳,地上那位說的名字,所有人都認識,除了老太太,在場的人都得乖乖叫聲二叔或者二爺爺,隻是此人三年前就已經作古,如何怎麼會從一小孩兒口中說出這個名字來? 話還得往前推,這老太太的男人,也就是原來當家的,有兄弟三個,當時這套四合院的東側有口園子已經荒廢,一家弟兄三個分家產的時候,當時都沒看上,老二結婚後自己出去單獨建房,老三因為城裡招工後就直接在城裡安家,這院子就順其自然歸了老大。隻是後來有政策變化,老二又想過來分這個園子,老大覺得自己打理這些年,裡麵花花草草和果樹都是自己的心血,所以不肯,老二就不依不饒的鬧了好多年,一直到三年前臨咽氣時還許了個願,自己死後就要葬在園子正中間。 農村風俗,死者為大,老大害怕村裡風言風語,還真就把園子中間讓給老二安了另一個家,隻是這麼一搞,整個園子就徹底荒廢了,沒過兩年,老大鬱鬱寡歡的也一命嗚呼。再然後就是這個調皮的大孫子了,小孩兒貪玩兒,哪兒神秘就去哪兒玩兒,一來二去就和這個園子耗上了,偶爾再從長輩口中聽了這個園子的故事,每次到園子中間都要吐上兩口或者撒泡尿留作紀念,墳頭的供桌總是在他二爺爺家人前腳修完,後腳又被他踹翻。二爺爺家裡的叔叔伯伯們也是鞭長莫及,勸了幾次因抓不到證據也不好鬧翻,再加上因為一個死人的願望就荒廢一個園子的事說出去也不占理。 言歸正傳,這大孫子躺地上後就真的是給人附了體,那稱呼就是園中躺著的那位,隻聽他慢慢對老太太叨叨了好半天,大意就是你自己不好好管理你孫子,每天在我腦袋上踩來踩去,泥人還有三分氣,何況我是他親二爺,這也太不孝順了,你們作為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不來管一下麼?你們不管,我幫你們管,今天總得教訓他一下子,話一說完就蹭的站起來沖著眾人張牙舞爪的沖了過來,畢竟七歲小孩兒,沒多大力氣,立馬就被人按住了,還被老太太的兒子趁機踹了幾腳,也不隻是踹他兒子淘氣還是踹他二叔泄憤了,無從追究。 手忙腳亂的把人按倒床上,正當大家鬆口氣兒,這家夥又跳起來對著墻就撞了上去,隻聽砰的一聲,人就被重新彈到床上不省人事。這慌亂的功夫,村裡的赤腳醫生也過來了,給昏迷不醒的孩子測了一下體溫,四十度,打了退燒針也沒什麼作用,老太太這才想到自己的堂弟是做的陰陽先生,隻是兩家距離遠,還要翻一個山頭,但也沒別的更好的辦法,還是讓兒子去請堂弟過來處理這事,這就回到小山在村頭看到兩人趕路的一幕。 聽完這小姑娘講完,小山忙又跑進正屋看看現在什麼進展,隻見正屋裡,那斜挎黃布包的陰陽先生正攆著一根長針在那裡訓話,“作為長輩你是相當沒出息,跑自己孫子頭上撒什麼火氣,這麼些年了,你早該走了,就問你最後一次,走還是不走?” 床上那位分不清怎麼稱呼的人用尖銳聲音道,每一個字都像能刺穿人的耳膜,“我不走,憑什麼走的是我,這兔崽子天天折磨我,不出這口惡氣,怎麼的行?” “那你就別怪我了,好話也說盡了,塵歸塵,土歸土,人鬼殊途,你這硬要竄界,什麼後果都是咎由自取”陰陽先生話說完,就從布包裡取出黃符紙點燃,然後手裡的銀針在符紙的火苗上黏了幾個來回後側頭對老太太大聲說道:“姐,先把後果說好,回頭我廢了你們家老二,對我卻是一份功德,但對你們家的人,可別怪我不念及你們兄弟妯娌之間的情誼,這都是他逼得。”這話說的滿屋子的人都能聽到,似乎就是故意說給人聽的,話音剛落,手捏銀針對著床上那位的天庭就要紮去,隻見床上那位神色一晃,立馬尖聲叫道: “我走,但是必須答應我一件事,否則不死不休”,看有談話餘地,陰陽先生也就緩慢了手勢後說:“你講來,能做的盡量滿足,若胡攪蠻纏,一樣能讓你魂飛魄散。” “我家裡漏水,房屋也塌了一半,你們必須出人給我修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你好好講話,莫做訛人的事情,小孩撒尿能把你家給澆塌掉?當初這地方也是你自己挑的,房子也是你幾個兒子給你修的,回頭我給你兒子們傳個話,讓他們會給你重新修整”。 邊上的老太太卻突然詫異了一聲,自言自語說:“按道理,老二已滿了三年一段時間了,這幾個侄子是不打算將他爹遷入祖墳了麼?” 陰陽先生似乎並沒聽到這話,繼續勸說老二回家的事,老太太也立馬回過味來,讓人端來一碗井裡剛打上來的涼水給孫子灌了下去,孫子喝完涼水後眼睛一閉暈了過去,過了好久,悠悠醒來,見一堆人圍觀,也覺得奇怪,老太太連忙問他感覺咋樣,這孫子回了一句話,“我感覺身體好舒服啊”渾似不知道剛才把大家折騰的夠嗆。就是自己腦袋上的撞傷也硬是沒有感覺。不過這句話倒是把緊張一晚上的氣氛一哄而散。 這邊農村風俗,墳地並不是直接在地上挖個坑然後填埋完事,需要先豎向挖坑深度兩米到三米之間,然後再橫向掏個兩米多深的洞穴作為存放棺材的墓室,墓室四周要用青磚白水泥砌築成一個拱形,下葬之時還需幾個壯勞動力再下麵合力將棺槨推送進墓室裡麵,然後砌築封死墓道口,再整體填土封堆。至於規模,各家因經濟狀況會有不同,或是有些大家族會有集中墳葬,但新死之人並不能立馬就葬入家族墓葬群,需在外麵埋骨三年後再重新起屍骨回家族墓地安葬,風俗因家族不同會略有變化,但墓葬形式大概如此。所以才會出現上麵二爺所說的房子塌了和漏水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