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焰火(1 / 1)

B市大劇院。   明黃的光輕籠舞臺,盛瀾清輕甩粉色水袖、一手舞扇,扇尖剛舉齊在滿頭的珠翠邊。   她平日裡清透的眸子在閨門旦的妝容下,狹長又嫵媚,還夾帶了一絲不似作偽的迷蒙愁情。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   這樣的劇目,她從小就開始練習,根本不會有出錯的可能。   隻隨了伴奏的絲竹聲,轉身移步之間,她不經意地瞥見臺前最角落的男人。   淺淺的陰影照了他半身,渾身的氣場卻濃鬱低沉得不像話,背挺得極直。   是那種最散漫肆意的作派,偏生還長了張濃鬱馥麗的臉。   骨節分明的長指撫在高腳杯上,艷紅的液體輕輕晃動。   是紅酒。   盛瀾清的心緒亂了一瞬,發揮穩定的嗓子顫了一顫。   好在她的功底足夠深厚,沒讓旁人聽出端倪。   隻是這點失誤,還是讓她煩躁不已。   如果有比碰到前男友更尷尬的事,那一定是碰到瘋狂相殺的死對頭。   表演結束後,盛瀾清匆匆卸了妝。   “清姐皮膚真好,人也長得漂亮。”   化妝師不無艷羨地說道,手指的力道都輕柔了許多。   盛瀾清心不在焉地彎了彎眼,一直到十點多都沒見到席玉的身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作為昆曲藝術傳人,今晚的表演毫無意外的順利。   前來觀看的人,大多是有頭有臉的社會名流,卻連一個提前退場的都沒有。   這樣很好。   昆曲本來就是文化人的陽春白雪,它的發展和推廣確確實實需要一些資本。   接近深冬,零零星星的小雪花點點飄落。   盛瀾清拎起包走到劇院門口,有些歡喜地伸手去接。   南方很少有雪,她也很難有這樣閑適的時刻。   湖對麵的大橋之上,忽然燃放起焰火,像很多束開到荼靡的玫瑰,熱烈盛大。   寬大的廣告牌仿佛應景般亮起。   盛瀾清演出的照片被做成了led視頻播放,最後回歸為幾個大字。   “生日快樂,我的玫瑰。”   她心跳驟然亂了一拍,趕緊匆匆融入人潮。   “哇!好浪漫啊!”   “要是有人這麼對我,我馬上就嫁給他!”   “得了吧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   “是啊,人家多漂亮。”   直到盛瀾清趕回到酒店,才來得及翻看了一眼手機泛濫成災的生日祝福。   助理的電話打進來:“清姐,你怎麼沒跟我們一起回去?”   劇院那邊,是給盛瀾清安排了專車的。   她年紀輕輕就拿下了國內外諸多大獎,在書畫道上也頗有研究。   至少在工作單位,是把她當瀕危動物一樣保護的。   盛瀾清略一停頓,纖細的手指無意識顫了顫。   她該怎麼說呢?   剛看到“玫瑰”的字樣,心就忽然亂了。   盛瀾清曾經是學生時代叱吒風雲的人物。   她是典型的大青衣樣貌,眉眼透著一股冰雪意,氣質清冷沉靜,換件飄然些的古裝,就像是要飛升的女神仙。   但她說話卻很直接,麵對各種辯論賽或者活動,亦或是厭惡的人,都能堵得別人啞口無言。   漸漸學校裡,就有人開玩笑般稱她盛玫瑰。   但她其實更喜歡玫瑰刺。   而私生女的身世曝光出來以後,就再沒人叫過她玫瑰。   豪門私生女的身份並不罕見,但盛瀾清卻恰好是那個不被期待的孩子。   這就是她的原罪。   “清姐,不會是去約會了吧?”   見她沒吭聲,助理的聲音多了一絲絲的調笑。   “那個地方的廣告牌可是江家的,隻用來給夫人宣傳過蘇繡。別人花天價租用,都是不成的。”   盛瀾清抿了抿唇,隨手掛斷了電話,赤腳走到陽臺的落地窗邊。   廣告牌距離這裡很遠,但還是能看得很清楚,玫瑰形狀的定製焰火亮得像流星的尾巴。   漂亮得不像話。   自成名以來,她收到過很多附庸風雅人士的禮物。   但這些都是需要付出代價,別有用心的。   隻有這一次……   純純粹粹是為了討她歡心。   會是誰呢?   盛瀾清剛想了想,手機鈴聲就再次打斷了她的思緒。   “媽媽……”   本應該熟悉溫暖,卻又異常刺目的稱呼。   盛瀾清對生母的情緒一直都很復雜。   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大學生,頂著罵名未婚先孕後生下了她。   沒讓她化作一灘烏血被沖進醫院的下水道。   就沖這一點,盛瀾清是該感激她的。   但陸琳勇敢背負起這一切,卻僅僅是為了盛父的錢,更妄想要小三上位。   盛滄庭靠房地產發家,盛家底蘊不足,在豪門中算是家大業大的暴發戶。   用陸琳的話來說,盛滄庭指頭縫裡漏一點點,都好過她回鄉辛辛苦苦地打拚幾十年。   “媽,什麼事?”   盛瀾清倚靠在陽臺的欄桿,精致的蝴蝶骨在濃墨重彩的夜色中,分外旖旎,伸展的手臂宛若西方油畫裡端肅的女神相。   隻睫毛垂在臉頰,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在白瓷麵撒下陰鬱的黑影。   “你爸讓你回盛家一趟,你怎麼還沒回去?”   陸琳的聲音尖利,語速又急又快。   “沒空。”   盛瀾清平靜地說道。   除了每個月打給陸琳的生活費,盛滄庭對她的關心等同於無。   “沒空?”   陸琳的聲音陡然增大:“你這個不孝的東西!連回趟家的時間都抽不出來,他可是你爸!讓你往東,你就不能往西!”   盛瀾清忽然有些想笑。   最初還克製,漸漸真的笑出了聲。   “媽,”她擦乾笑出的眼淚,諷刺地說道,“他不是說我晦氣嗎?現在不怕我回去克他了?”   “還是說,你還打著要當盛夫人的主意?”   “年輕貌美的時候都不中用,更別提現在!”   盛瀾清不等陸琳回答,直接掛斷了電話。   她沒有依靠盛家的半點人脈關係,千辛萬苦得到如今的成就,可不是讓他們來摘桃子的。   更何況……   盛瀾清抿了抿唇。   她昆曲傳人的身份在盛家人的眼裡,隻是聯姻的籌碼。   他們想方設法來拿捏她。   再然後……   把她賣個好價錢。   窗簾緩緩垂下,夢裡並不安穩。   半夜雨打風吹,盛瀾清迷迷糊糊醒過來,看向忽明忽暗的手機屏幕。   二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助理打來的。   盛瀾清蹙眉回撥過去,助理的話讓她霎時滯住。   “清姐,活動方那邊要求劇院不能再用你出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