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姐……清姐,你還在聽嗎?” 盛瀾清差點沒笑出聲。 還有這種好事? 她在昆曲方麵的發展,目前遇到了瓶頸。 無論唱腔還是身段,都達到了國內的頂尖水平。 一昧地上臺,對她其實並無多少好處。 隻是觀眾都要沖她的場來,劇院那邊也不敢放她休假。 “我在聽啊。” 盛瀾清漫不經心地起身,換了白色的羽絨服,領口處圍了毛絨絨的紅圍巾。 “但顧老師聽說了這件事,很生氣。說他就是不在B市混,也要讓你登臺演出。” 助理的聲音正氣凜然,不用想也知道這個才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一定在電話那邊握緊了拳頭。 “那就不必了,”盛瀾清勾了勾唇角,輕笑道,“替我轉告那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還這麼大氣性,很容易心肌梗塞的。讓他消停點。” 她掛斷電話,按下床頭的遙控按鈕。 陽臺的窗簾緩緩拉開,飄飛的雪花在路燈溫暖的黃光裡,清冷得像螢火蟲的尾巴。 大一的時候她跟陸琳吵了一架,被斷了兩年多的生活費。 當時學業太緊,隻靠著各個平臺的優惠券和0元購的活動,吃著方便麵、饅頭度日。 陸琳不擔心她一個十七八歲的女生怎麼交學費,怎麼過日子。 反正她的目的就是讓盛瀾清回去陪富商喝酒,趁年輕多撈幾筆,能當小三小五就更好了。 如果不是那位年老的教授惜才,隔三岔五將她接到家裡吃飯,還翻出些家裡孩子“不要”的新衣服給她,她可能真會走了邪路。 她心安理得吃了一年的飯,想著日後再報答他。 大年夜卻見到了顧老師留學歸來的兒子,是個氣質溫潤的青年,兼修法學和心理學的高材生。 原來那些昂貴的衣服和定製的戲服,是專門給她的。 顧老師沒給她別人挑剩下的東西,還溫柔地保護了她的自尊心。 彼時的盛瀾清像隻受傷的小獸,竭力維護自身早就所剩不多的體麵,生怕旁人看低她。 擔憂別人發現光環加身的盛瀾清,其實貧瘠得一無所有。 輕盈的雪花一點一點積壓在枯枝,“啪嗒”的折斷聲驚飛烏鴉,哭叫著遠去。 渺遠的目光倏然收回。 盛瀾清諷刺地笑,發了條消息過去。 【宋時聿不是想見我嗎?那就讓他見。】 對麵早習慣了她夾槍帶棒的語氣,很快回復了地址過來。 淩晨三點,她順便瞥了眼時間,心煩意亂地撐傘出門。 街頭空無一人,24小時便利店的玻璃門還掛了聖誕老人的玩偶裝飾,微弱的光被昏暗的雪色遮擋。 花壇前麵的長木椅窩了隻懶散舔毛的黑貓,前方的小巷隱約傳來幾聲悶響。 盛瀾清似尋找了發泄的途徑,透明的雨傘被靠放在椅邊,遮擋了無處不在的雪,換來黑貓懵懂的叫聲。 手電筒的強光按鈕猛地打開,漆黑巷道裡的兩個男人身體本能地一僵。 隻是其中一個猶自迎著光,睜大微紅的眼眸冷厲地望過來,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染上了瀲灩的水光。 “真是好巧呢。” 席玉彎了彎眼,皮鞋在那人的十指碾了又碾,直至血肉模糊。 “死了?” 地上趴著的男人痛苦地咬著嘴唇,鮮血啪嗒啪嗒滴到下巴,直至地麵。 盛瀾清的目光在他麵上一轉,發現男人的眼底透著死寂般的驚懼,渾身都在戰栗。 不是不痛,是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 “我什麼都沒看見。” 盛瀾清倒吸了一口冷氣,警惕地往後緩退。 席玉明顯比過去更瘋,她就不該來多管閑事,還是淩晨三點的街頭閑事! “看見了也無所謂。” 席玉打了個響指,很快有保鏢把那人拖走。 “你現在是我的同謀。” 他好整以暇地走到她身前,壓迫性地將她逼到墻角,模特般的高身量投下更濃重的陰影,卻有幽遠的檀木氣息。 盛瀾清不適地蹙眉,一抬眼就見到席玉惡劣的笑。 這樣的痞氣卻使他更顯風流雅致,所以當年席玉還在劇團時,不少年輕姑娘堵在門口,就為那驚鴻一瞥,連同席玉的照片都被炒出了天價。 “離我這麼近,是想親我?” 盛瀾清有點怕他,卻還是不甘心地回懟。 她還記恨席玉在劇團最困難的時期宣布退出,丟下了一堆爛攤子。 以至於後來知道席玉吞並了席家的產業,從一個外界傳聞的“小小私生子”上位成功,也不認為他有多厲害。 席玉垂下眼看她,乖巧的嬰兒肥消褪,眉梢眼角卻增添了媚色。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是不那麼乖了。 當初滿眼崇拜,成天纏他、甜甜喚他“小師父”的小朋友,長成了一個對他橫眉冷眼的女人。 “沒興趣。” 他嗤笑一聲,眸光意有所指地在她胸前轉了來回,似是失望地搖頭。 “先生,時間到了。” 黑色布加迪駛來,安靜地停在巷口。 席玉在上車的前一秒不經意瞥見木椅上的傘,猶豫了一瞬,很快對保鏢說:“把它帶走。” 黑貓“喵嗚”炸毛,驚慌失措地跑路,好在脖頸處的項圈明晃晃地彰顯了它有主的事實。 車門剛關上,就有電話打進來。 席玉望見後視鏡裡的女孩打了輛車離開,才收回目光,慢吞吞地接通了電話。 “有事?” 謝肆一下被打懵,半晌無語。 原本八卦所謂玫瑰的心思瞬間蕩然無存。 他費了老半天勁,擠出一句廢話:“那人你抓住了?” 席家某些人最近賊心不死,妄圖有僅剩的養老錢東山再起,沒偷到公司機密,就想一刀捅死席玉一了百了。 “嗯。” 席玉不輕不重地應了,顯然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謝肆早習慣他冷淡的性情,隻默默等著那邊的冷寂盡快過去。 “幫我多關照她。” “誰?” 謝肆來了精神,趕緊追問:“你的玫瑰?” 席玉往後靠了靠,回想起那姑娘對他尖利的指責,捏了捏眉心。 “盛瀾清,”他補充道,“老友的得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