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巖和同事帶著俞小滿整整跑了一天,終於趕在天黑前把所有的保外就醫的程序都走完了。 回到醫院,已經接到通知的獄警,拿過俞小滿遞過來的文件材料,進到病房把褚涵手上腳上的械具都取下來了,跟褚涵和俞小滿都說了恭喜。 霎那間,俞小滿流了眼淚,哽咽著和獄警說著謝謝。一邊的馮巖也很激動: “萬裡長征走完了第一步,小滿姐,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看著勞累一天,說話說到聲音都嘶啞了的馮巖,俞小滿激動地拉住了他的手: “馮老師,多虧你們了!一個謝字太輕了,沒法表達我對你的感激之情。有你,有韓律師,還有小柳,律所的各位老師們的大力幫助,小涵肯定能順利過了這一關。” 馮巖回酒店休息了,俞小滿呆在褚涵的身邊,一刻都不舍得離開。 這一天褚涵的情況比較穩定,體溫控製在38度左右,身體的各個器官也沒出現什麼異常。 隻是精神還是不行,一天下來,幾乎都是在昏睡,總共也就喝了小半碗的水。 俞小滿先是用沾了純凈水的棉球慢慢浸潤褚涵的口腔,然後又給他乾裂的雙唇搽了潤唇膏。 一下下摸著褚涵開始冒青茬的腦袋,手不覺有些癢癢的,俞小滿忍不住又附下身,貼貼他的臉。 “頭發開始長了,真好。光頭可是不好看,顯得人又瘦又不精神。還是你以前的發型好看。咳,其實人長得好看,留什麼發型都好看。嗯,仔細看看,你留著光頭也沒那麼難看……” 俞小滿笑了,笑容裡全是藏不住的寵溺。 那春風般柔柔的話語,吹進了褚涵心裡。 於是他又一次毫無征兆地睜開眼睛,認真地看著俞小滿。 褚涵有些怔愣的眼神把沒有準備的俞小滿嚇了一跳,然後笑得更甜了。 “讓我吵醒了?還睡嗎?咱們喝一點藕粉,添點力氣,好不好?要是不累的話,咱倆說會兒話,好不好?” 褚涵的眼眸始終停留在俞小滿的臉上,神情好像在思考,過了好久才認真地說: “好!” 這個晚上,褚涵過得開心,俞小滿過得舒心。 也許是白天睡足了,褚涵的精神很好。 喝了點兒蜂蜜水,過了半小時,又喝光了一小碗的藕粉; 俞小滿跟他聊天,褚涵堅持了一個多小時都沒迷糊。 說話的時候,俞小滿還去打了熱水,給褚涵換了床墊,兌了溫乎水給他擦洗了全身。 折騰的那一陣子,褚涵覺得挺疼的,但折騰完了就覺得特別舒服,清清爽爽地更有精神了。 俞小滿告訴褚涵,他離開家的這段日子,爺爺的身體特別恢復得特別好,上個月已經能扶著助行器自己上廁所了; 奶奶也挺好的,感冒了一次,很快就恢復了,就是特別想你,知道你要回家了,買了好多你愛吃的東西。究竟有多多?就是家裡又買了個雙開門的冰箱! 春節的時候姑姑和小夏來天津過的年,三十的時候,和胡姨一家子一塊兒陪著爺爺奶奶吃的團圓飯,爺爺奶奶特別喜歡小夏,臨走的時候還給了他一個大紅包; 姐姐果然生了女兒。生孩子的時候姐夫去了醫療隊沒在身邊,好在母女平安,無驚無險; 日子過得真快,一晃小花都過滿月了,你的這個小外甥女長得特別好看; 這段日子大事小事多虧了鳴鳴,知道你要天津了,他想馬上回國,我給攔了。Miya的預產期是下周,我讓他起碼等Miya出了月子再安排歸程; 咱們這次律師真是找對了,這事還得誇誇鳴鳴; 卓大哥、鵬哥、小沈,還有好多的同事,為了還你清白都特別幫忙,這些人都太好了; “艾麗”的生意不錯,春節連市比想象賺得多,也算沒白忙活; 洪霞的婚禮辦得特別好,我要了那家婚慶公司的聯係方式,等咱們辦事的時候,他家是首選…… 東一句西一句的,說的都是些家庭瑣事,讓褚涵聽得入神。 曾經的普普通通,入耳卻如珠如寶。 平凡日子中的點點滴滴,褚涵聽出了俞小滿的不易,默默地掉了眼淚: “多虧了你……” 短短四個字,道盡了褚涵心中藏著的所有的情愫。 對愛人的感激,對親人的惦念,隨著淚水流出了心房。 俞小滿忍住唏噓,替褚涵擦乾眼淚: “我是你媳婦,家裡家外的事都得歸我管,對吧?爺爺奶奶是咱倆的,平日裡你怎麼孝順他們,我就得怎麼孝順他們啊!” 褚涵點點頭,含淚的眼睛裡滿是幸福。 “去爺爺奶奶家之前,我特別猶豫,鳴鳴數落了我一頓,說我沒事找事,然後親自陪著我去了!這一去可不得了了,爺爺奶奶可喜歡我了,對我別提有多好了!我現在在二老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有點超過你了呢。有點羨慕嫉妒恨嗎?” 俞小滿俏皮的眼神,把褚涵逗笑了。 “回家,我幫你。多乾活……” 俞小滿心頭一熱,輕輕掐了掐褚涵的麵頰。 “我可舍不得讓你乾活!回了家你的任務就是趕緊把身體養好了,多長點肉。我都跟奶奶說了要盡快讓她當上太婆。這事兒我一個人完不成,得咱倆一塊兒努力!” 俞小滿笑得很是沒皮沒臉。 褚涵也笑了,拉著俞小滿的手用力得攥了攥: “加油!” 兩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那發自肺腑開心的笑聲,讓生的勇氣填滿了褚涵的身體,讓病魔仿佛都有了知難而退的念頭。 但現實總是殘酷的,那具備受摧殘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俞小滿趴在褚涵的床邊迷糊著,過不了多會兒就清醒過來摸摸他,給他擦擦臉,用濕棉簽給他潤潤口腔。 開始一切還好,到了後半夜,俞小滿發現褚涵的神情不對了,拿起體溫槍一測,39.7。 俞小滿連忙叫了值班醫生和護士,點滴裡又加了藥,自己則忙著用溫水,用酒精給他擦拭,物理降溫。 這麼折騰著到了天亮,褚涵不但沒有好轉,病情竟變得越發嚴重了。 腎功能先是不行了,排不出尿,腳和腿眼見著腫起來,血氧更是跌破了80,輸上高濃度的氧,才勉強夠上正常的指標。 幾個小時前還能跟著俞小滿嘻嘻哈哈的褚涵,此刻陷入了深度昏迷狀態,俞小滿嚇得心裡直哆嗦,可表麵上還得維持著鎮靜,三番四次去值班室找大夫護士,求他們幫忙,不停地喊著褚涵的名字,給他擦拭滾燙的額頭,想辦法喂他幾口水喝。 上班的時間到了,主治醫生和科主任都來了,看著褚涵卻也束手無措。那一句平日裡常和病人家屬說的:你得有心理準備的話,在俞小滿驚恐的期待中,誰也沒說出口。 天剛亮的時候,褚涵燒得近40度了,幾度驚厥抽搐,俞小滿六神無主中跟周靈和武政通了視頻。 遠在天津的兩個人心裡雖早已翻江倒海,可看著已經快要靈魂出竅的俞小滿,還是努力鎮靜地安慰她,給她出主意想辦法。 放下電話,兩口子連對話的勇氣都沒有了。雖然才6點多,可武政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直接聯係了董林,請求他務必立刻出發,褚涵真的是在等著他救命了呀! 武政的話音沒落,周靈就在一邊搭話,聲音哽咽戰抖,聽得讓人心酸。 昨天下午武政已經和董林聯係過了,聽了武政的描述,又看了他發過來的材料,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董林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放下電話就急著安排好手頭的工作,打算著第二天一早就去地區醫院。 如今一大早武政兩口子著急忙慌地給自己打電話,董林就知道事情肯定是到了萬分危急的狀況。 一個乾了大半輩子急癥的醫生太知道生命稍縱即逝的危急,電話裡董林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簡單收拾了一下,開車就往地區醫院奔。 九點剛過,董林就到了。俞小滿已經從武政那裡知道董主任的行程,他剛進科裡,俞小滿就迎了出去。 兩人邊走邊急促地交談著褚涵的情況,沒一會兒就進了病房。 知道省裡知名專家來了,院長科主任都過來了。他們進來時,董林正在和褚涵的主治醫生詢問情況。 顧不上和領導們寒暄,董林的臉色非常嚴肅,嚴肅的讓一直站在邊上的俞小滿膽寒。 “什麼時候走?” “嗯嗯……明天……董……董主任,我……我老公他……他沒事吧?” 俞小滿緊張地說不出一句整話。 “今天能走嗎?情況不是一般的糟糕,多等一天,甚至是多幾個小時,都有可能再也走不了了。” 俞小滿感覺自己都要站不住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直陪著她的馮巖趕忙接過話茬。 “是這樣,董主任,今天國航沒有飛天津的航班,隻能明天,而且是下午。您看能不能給涵哥再換點藥?先去貴陽的三甲醫院過度一下也行。隻要能保安全,怎麼都行。” “對對,隻要安全,怎麼……怎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