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沉默的周靈，褚奶奶繼續說道： 　　“孩子啊，奶奶心裡明白，不代表能做到啊！寶寶的事，我們真的放不下。我實在是太惦著他了，所以沒法不給你們添麻煩。跟我說說他真實的情況行嗎?是保外就醫有了問題，還是孩子的身體出了大麻煩？” 　　褚奶奶說話的語調很平靜，卻是字字紮心。那份無法形容的淒苦，打得人痛徹心扉。 　　褚奶奶一開口，胡姨就開始稀裡嘩啦地掉眼淚。周靈緊咬牙關，低著頭脫鞋，一隻鞋恨不能脫上半年。再抬頭，臉上帶著些慍怒。 　　“奶奶，我媽現在像是變了個人，巨煩，眼淚說來就來。媽，咱能不這樣麼？你這樣，不就是給奶奶添堵嗎？你這麼著，想讓奶奶怎麼著啊？” 　　胡姨挨了閨女的呲噠，不但沒急，還做出知錯就改的態度，迅速擦乾眼淚，跟褚奶奶道歉： 　　“對不起，方老師。周靈說得對，我現在就這麼沒出息，遇點事兒就掉淚，您別往心裡去哈！大吉大利，涵涵吉人天相，沒事，什麼事都沒有！” 　　褚奶奶苦笑著拍了拍胡姨的手： 　　“我這是強撐著呢！背地裡眼淚沒少掉啊！寶寶也是你一手帶大的，你疼他啊！他有事你還不是跟我一樣的揪心。” 　　褚奶奶的話讓胡姨又要掉眼淚，被周靈惡狠狠的目光給震懾住了，於是低下頭沒敢出聲。 　　周靈擠了些酒精洗手液搓搓手，調整好心態，一屁股坐在了褚奶奶身邊，親昵地摟著她。 　　“奶奶，我們不是想騙您和爺爺，因為有些事也騙不了人。保外就醫的事律所都給辦妥了，小滿過去主要是得以代理人的身份走一遍程序。昨天飛機延遲，讓她起了大早趕了晚集，大晚上才到目的地，什麼事都沒辦成。今天一大早，律所派過去的兩個人跟著她一塊弄，怎麼也得折騰兩天。據說他們初步定的機票是後天的，不出意外，後天小涵就能回來了。” 　　周靈說得有條有理，褚奶奶最關心的事隻說了一半，最關鍵的部分她得邊說邊編。 　　“至於涵涵的身體狀況，我也不瞞您，確實不怎麼好。要好也不能這麼痛快就辦了保外就醫對吧？身體的大問題就出在腰傷上麵。上午我把小滿抽空轉給我的片子，給院裡的幾個主任看了，一來發過來的圖片不太清楚，關鍵部位有些模糊，二來呢，那邊醫院的設備水平也不行。所以最終怎麼定論，都得回來檢查以後再說。” 　　“他目前情況到了個什麼程度呢？已經臥床不能行動了？” 　　“那邊的醫院也是為了給病人腰部做個保護，就做了些限製了行動的治療。今天幾個主任看了，說這樣也是好事，人不動或少動，減少了二次傷害的發生，對以後的治療還是有利的。” 　　周靈這個問題回答得很有些技巧，讓褚奶奶稍稍踏實了些。 　　“那倒是。唉，腰傷是最麻煩的病了，弄不好會折磨他一輩子。他還年輕，真的是……唉！那除了腰傷，還有哪裡不好？他的胃病沒發作嗎？我擔心他在那樣的地方呆著，心情會很糟，飲食自然也不會好，再加上因為腰疼會過量服用止痛藥，胃病恐怕會再犯，嚴重了會造成胃出血的。” 　　畢竟是醫學方麵的專家，看問題一下子就能抓住要害。 　　此時周靈心裡無比同情俞小滿，想著她絞盡腦汁瞞著褚奶奶的時候，該是多麼的痛不欲生啊！ 　　“您說對了，就是因為服用止痛藥過量了，涵涵確實曾經出現過胃出血的情況。不過您別擔心，很快就止住了，用藥也做了調整，現在已經沒事了。小滿昨天就問了醫生，他說小涵已經正常進食一段時間了，不過還是一直以流食為主。小滿心細，照料病人的事您完全不用擔心。” 　　褚奶奶嘆了口氣： 　　“唉，我就想到了，涵涵肯定是還有其他的事，不然小滿不會不讓我和涵涵視頻的。” 　　“不完全是您想得那樣。涵涵的病房一直是特殊的監管病房，所以信號就被屏蔽了。小滿給咱們發信息、打電話都得出去才行。還有啊，到現在這保外就醫的手續不是還沒完全辦利索嗎？要不是韓律麵子大，跟當地的政法部門關係好，小滿也是見不到小涵的。人家已經特事特辦了，小滿就不能再總提要求了。” 　　周靈確實有本事，邊編邊說，有虛有實，虛實結合： 　　“還有最重要的一條，小滿這兩天要忙的事太多太多了，各種手續不能光指著人家律所的人，該親力親為的，就得親力親為，所以要是她沒及時回您消息，您可別怪她啊！” 　　周靈吧啦吧啦一通說，不但讓褚奶奶的心踏實了，還有些愧疚。 　　“我現在也是疑神疑鬼的厲害，上午小滿跟我說了病房沒信號，我都沒信，現在你這麼一說我明白了，監管病房，信號被屏蔽了。正常，正常！哎呦，真是的，孩子累成那樣，我這兒幫不了忙，還添亂。不聯係了，這兩天都不聯係了，後天倆孩子就回家了，不差這兩天！行了，這下真的放心了。我得趕緊回去了，回去和老爺子好好說說！你爺爺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和我一樣，也是早就坐不住了。” 　　老太太起身要走，周靈趕緊叫了車，親自送褚奶奶下樓，直到看著車子開走，才上了樓。 　　一打開單元門，胡姨周叔老兩口都坐在客廳等著她。 　　對著自己的親爹親媽，周靈可沒那麼好脾氣。 　　“你倆又要乾嘛呀，就不能讓我歇會兒！” 　　老兩口根本不在乎周靈的態度，一向寵女兒的周叔趕緊給女兒端了杯不冷不熱的牛奶，手裡還拿著兩塊周靈愛吃的威化餅乾。 　　“中午沒吃好飯吧？先墊吧墊吧，老爸燉牛肉了，今天晚飯咱們早吃。” 　　周靈接過杯子喝牛奶，胡姨順手把老伴手裡的威化餅的包裝給撕了，遞給閨女： 　　“你跟奶奶說得都是實話吧？” 　　周靈拿過威化餅，一口咬了半拉。 　　“實話。不過程度上差點。不但腰受傷了，胳膊也斷了，總之是傷痕累累了。” 　　周靈的說得頗為輕描淡寫，但胡姨周叔二人都瞪大了眼睛。 　　胡姨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了。 　　“那……那……胳膊斷了，這些天他可怎麼吃飯啊？上廁所也費勁啊？也沒個人伺候他，可怎麼好啊？” 　　牛奶喝完了，周靈去廚房把杯子刷乾凈。 　　“老媽你這腦子全亂了。他的腰都動不了勁兒了，上什麼廁所？我不是說過他胃出血，一直輸著營養液嗎？行了，別亂操心了，以前的事咱不倒磨了，等他回來，咱好好伺候他，讓他快點把身體恢復了。” 　　周叔趕緊點頭。 　　“對對，好好伺候。孩子這次受了那麼大的罪，回了家咱必須把他伺候熨帖了。愛吃嘛就做嘛，換著樣給孩子做！讓孩子早早養好身體，不讓爺爺和奶奶著急。涵涵身體底子好，肯定恢復得倍兒快！” 　　胡姨也從混亂中醒過味來，一邊做自我批評，一邊應和著周叔： 　　“哎呦，也不怪閨女數落我，我這腦子確實亂套了。行了，等寶兒回來，我和你爸倒著來，絕對不讓他再受一點委屈。” 　　兩人一口一個孩子，一個寶兒地叫著，讓周靈無比的感慨。 　　父母對褚涵的感情，找書苑 ｗww.zhaoshuyuan．ｃom 甚至比他親生父母還要深，這個他們從小照顧到大的孩子，跟她這個親閨女一樣，都是他們內心最在意的人。 　　看著摩拳擦掌，隨時準備大展拳腳的爸媽，周靈點點頭。 　　“嗯嗯，到時候你們肯定能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過，我希望呢，你們的重點還是要放在爺爺和奶奶身上。小涵這邊有小滿，有我，還有老武。所以你們就把勁兒都使在二老身上吧。多安慰他們，讓他們放寬心，別亂想，把身體保養好，就算是幫小涵了。” 　　夫妻倆聽話地連連點頭，周靈想了一下，繼續說： 　　“在這兒我得重點說一下您。老媽呀，您得把您當初的艮勁兒拿出來，那麼颯立的一個姐姐，別整的跟林黛玉似的，淚包一樣。您現在這兩下子，要是上電視臺的綜藝節目，當個領哭員還挺稱職的。” 　　周靈的話半正經半不正經，把老倆口壓在心裡的大石頭撬開了一道縫。 　　胡姨照著周靈的大腿使勁擰了一把： 　　“倒黴孩子，你一天不編排你老娘就難受！懶得理你，我看我大寶貝去。” 　　周靈被胡姨擰得吱哇亂叫，不過心裡總算踏實了些。這個時候，能把家裡的這些長輩安撫住，也很重要。對於褚涵來說，關心則亂，盡量的少生枝節，才最重要。 　　看著老媽抱著小花，哄著小樹，老爸廚房乒乒乓乓地準備晚餐，周靈的心裡不住地念叨： 　　親愛的弟弟，一定要堅持住。所有的親人都在等你盼你。快回來吧，不管是什麼樣的困難，我們和你一起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