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褚爺爺的病，武政調了班，這些日子每天都是夜班。 　　褚涵進門的時候，他正狼吞虎咽的吃著飯。 　　“這麼快？吃了沒？這是小滿讓人送過來的。兩個菜都是好吃的。這一半我沒動，給你熱熱去。” 　　武政比比劃劃，邊說邊起身，被褚涵一下子摁住。 　　“快吃你的，我還不餓呢，一會兒回去再說。” 　　武政沒客氣，大快朵頤之餘指了指飲水機。 　　“喝水自己倒。底下有一次性杯。這牛肉真好吃，把我丈母娘和老丈人都比下去了，嗬嗬嗬。” 　　褚涵也笑了。 　　“那是，小滿牛肉天下無敵。爺爺的情況還是挺穩定吧？” 　　武政邊說邊咽下最後一口飯。 　　“不錯，按這個形勢，盡快手術，成功的概率比較大。吃飯之前老師給我打了個電話，她跟焦主任溝通好了，明天上午她來醫院簽同意書，下午就安排手術。老師叮囑我今天晚上一定得做好觀察，我跟她老人家保證，我辦事，您放心。行了，我洗個手，就帶你看看院長。今天不要呆的時間太長，要手術了，各方麵還是要多注意點。櫃子裡有你姐留下的無菌衣，記著拿上。” 　　從進ICU到出來，半小時都沒到。 　　有武政的囑咐，褚涵不敢多呆。出來後他又跟武政聊了幾句，便出了醫院。 　　到了停車場，褚涵先跟褚奶奶通了電話，娘倆商定好，明天一大早他就會去家裡接她和褚懷恩去醫院簽字、辦手續。 　　撂下電話，褚涵又聯係俞小滿，響了沒有幾聲，電話就接起來了： 　　“剛才跟武哥聯係了，他說你還沒吃晚飯。我現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呢，你要是完事了就直接回家吧，我給你做點兒吃的。” 　　褚涵笑了： 　　“有你在挨不了餓。” 　　晚上道路通暢，不到半個小時，褚涵就到了家。 　　俞小滿已經在廚房忙活了，褚涵換了衣服，洗了手，飯菜就端上了桌。 　　一頓清淡適口的飯菜，褚涵吃得很舒服。吃完了俞小滿又搶著去洗碗，他便站在廚房門口跟她聊天。 　　爺爺明天就手術了，雖然情況還不錯，可褚涵的心裡還是挺忐忑的。俞小滿其實也是一樣，可這個時候，能做的，就是要給他減壓。 　　“靈姐說，爺爺的狀況這兩天都很好，所以啊，明天的手術肯定成功。晚上我專門給武哥燉了牛肉，就是為了讓他多長點力氣，明天給爺爺手術的時候，精力體力都棒棒的，把手術做得漂漂亮亮的！” 　　褚涵笑了。 　　“借你吉言。爺爺現在雖然意識還不清楚，可監護儀上的數據還挺漂亮的。唉，我也知道，爺爺奶奶陪不了我一輩子，可……可我還沒……我恐怕什麼時候都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所以，今天我跟他急了。” 　　褚涵的眼裡盡是悲痛，看得俞小滿心疼不已。雖然他的話有些沒頭沒腦，可她聽懂了。 　　“不著急哈，這個時候，一家人要互相體諒對不對？叔叔也挺辛苦的，中午才到家，下午又去醫院參加會診，明天要是爺爺手術，他也要忙一天呢，連個倒時差的功夫都沒有。所以有些話說得不得體，你得體諒哈。” 　　俞小滿的聲音溫柔又安靜，撫慰著褚涵不安的心。 　　“剛才胡姨也說我了。想想我對他確實有些過分。在美國待久了的人，表達上怎麼跟我們也有些差異。雖然很突兀，但也不見得就是有惡意。我也是太矯情了，過於情緒化了。怎麼說他也是奔六張的人了，我不該那麼不給他留麵子。” 　　“咳，都是一家人，都是為了爺爺好，誰也不會計較哈。” 　　“可是……可是……唉！” 　　褚涵看著俞小滿，又是一聲嘆息。 　　“談爺爺手術的事，就說這事不得了，他……唉，他說的那些話吧，就是後事啦，遺囑啊什麼的，其實理智地想想也沒錯，但我……我實在是聽不得這些。你能理解是不是？隻是我這麼發脾氣把他氣夠嗆不說，還讓奶奶挺難受的。讓奶奶難受了，我……我就後悔了。” 　　褚涵低下了頭。 　　俞小滿看了他一眼，心疼地伸手抱了抱他。 　　“奶奶理解你，大家都理解你。” 　　碗刷好了，俞小滿切了蘋果和橙，和褚涵一塊坐到沙發上。 　　“明天早晨你陪著奶奶去醫院做手續，叔叔也一起去嗎?” 　　褚涵吃了一塊蘋果，點點頭。 　　“那明天不管叔叔說了什麼你覺得不合適的話，都要記著不要著急啊。別先入為主把叔叔放在對立麵，他做事的出發點一定也是想要爺爺奶奶好的，對吧？” 　　褚涵痛快地點點頭，然後枕著俞小滿的腿，半躺在沙發上。 　　“我在處理家庭事務上挺不成熟的。處理跟父母關係的時候，光想著自己痛快了，卻忽視了爺爺和奶奶的感受。其實這又何必呢？跟他客客氣氣的怎麼就不行呢？以後啊，就算是為了二老，我也必須調整，必須改！” 　　放過他人，其實也是放過自己。總是說根本不在意的事，不在意的人，卻讓自己動容失態，真的是何必呢！ 　　俞小滿一下下輕撫褚涵的頭發。十幾年過去了，那張英俊的臉上多了一份成熟的美，但純潔善良的赤子之心，始終沒有改變。 　　真完美！一個人怎麼能這麼完美！除了和自己的這段感情擺不上桌麵，褚涵真的沒有瑕疵！ 　　俞小滿手中的動作停滯了一下，莫名地有些發愣。 　　褚涵轉了個身，仰頭看著她，目光中閃爍著平和的光芒。 　　“人的情緒啊，總有低潮和高潮，總有自怨自艾妄自菲薄的時候。我有過對父母的感情很絕望的時刻，也曾把自己擺在被拋棄的那種境地。其實現實生活哪有這麼慘？爺爺奶奶對我全情投入，我媽也從沒對我不聞不問，他……我爸和我交流少些，但……其實，也沒忘了我是他的兒子。” 　　俞小滿輕輕點了點頭，褚涵繼續說： 　　“生活中本來就是有得有失的。家人不離不棄固然可喜，可就算不能時時相聚，各自安好，彼此祝福也不能說不幸，是不是？所以啊，俞小滿，看問題的時候不能鉆牛角尖，不能自以為是，懂嗎？” 　　褚涵突然轉了話題，讓俞小滿有些猝不及防，眨眨眼不知該怎麼回答。 　　看著她傻傻的樣子，褚涵的心裡不由得升起憐惜之情。 　　俞小滿那雙漂亮的大眼睛，雖然依舊明亮，但其中的張皇與無助，從來沒有消失過，一如自己剛剛見到她的時候一樣。 　　認識俞小滿的人都說，這個女孩子長了一張笑臉，喜興。可這笑容背後的淒苦又有誰能真的了解。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很多時候，明知萬劫不復，明知不該有那“一念”，可上天卻又讓你記起“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的魔咒。 　　很多人都說，褚涵愛上俞小滿是因為同情，褚涵從不反駁。自己的感情，沒有必要去跟任何人證明。 　　就算是從同情開始，愛情依舊是愛情啊，褚涵喜歡俞小滿，喜歡她的性子，她的樣子，她是他最合適的那杯茶。 　　一股曖昧的情愫突然在靜謐的房間裡縈繞，褚涵突然坐起來，猝不及防地一把把俞小滿拉進懷裡，緊緊地抱住。 　　沒有撫摸，沒有親吻，褚涵隻是抱著俞小滿，像是要把她揉進身體裡那樣地抱著。 　　感受褚涵如火的激情，找書苑 www.ｚhaosｈuyuａn.com 俞小滿差點流了眼淚。她就是貪婪這份熾熱的愛，明知前途未卜，依舊是飛蛾撲火般的義無反顧。 　　…… 　　褚涵從浴室出來時，俞小滿已經把臥室都收拾好了，見他出來，便走到門口說著話準備離開。 　　“明天要早起，早點休息。那個什麼，我不太方便露麵，一早我會和靈姐聯係，定下什麼時候手術，我會讓夥計把醫生護士的飯送過去。還有水果飲料我都會安排，你就不用管了。” 　　俞小滿的話讓褚涵有些疑惑： 　　“還要這樣啊？還需要安排這些啊？” 　　俞小滿肯定地點點頭。 　　“按慣例病人家屬都是要給主刀紅包的，麻醉師也要給。這也談不上是賄賂，隻是一點心意，求個心理平衡。爺爺的身份不一樣，這錢沒法送，換個法子表示一下也是應該的。這些人情世故，我們得做。當然了，就算我們什麼都不做，醫生護士也一樣會盡職盡責，可越是那樣我們越得領情、感恩。這事我們是為爺爺做的。不過你不用管，你這些事我都跟靈姐商量好了，她同意的。” 　　俞小滿邊說邊換鞋，褚涵也把鞋換好。 　　“行，那我就不管了，你和姐商量著辦吧。我先轉五萬給你，你看著用，不夠我再給你轉。” 　　俞小滿回頭瞅了他一眼，笑出了聲。 　　“顯你有錢唄！放心吧，讓你別操心就別操心！” 　　褚涵也笑了，沒再多說話，跟著俞小滿出了房門。 　　看著俞小滿開上車，褚涵轉頭往回走。沒走幾步，就和牽著Edith的盧佩佩走了個對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