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氣氛變得熱鬧起來了。 小樹隨媽媽,是個名副其實的小社牛,進屋大聲跟太爺、太奶問好,撒著嬌往二老懷裡鉆,把老兩口開心壞了。 哄完了老的,小孩又盯上了俞小夏,沒多大工夫就跟就第一次見麵的小舅舅成了“天下第一好”。 換上了俞姥姥給做的新衣裳,粉粉嫩嫩的小朋友更漂亮了。耐心被迫營業了一陣子,擺姿勢讓他大肚子的娘拍照、拍視頻,就拉著小舅舅跑到院門口玩電子鞭炮了。 12點了,胡姨端著了素餃子上桌。 天津衛的老講究,初一吃了素餃子,一年素素凈凈,沒災沒禍。 俞小滿和俞小夏按著老家的規矩,給爺爺奶奶磕頭拜年,小樹看著新奇,有樣學樣地撅著小屁股跟著跪,逗得大家笑個不停。 雖然城市禁放煙花爆竹好幾年了,可總有壓抑不住的炮聲在這個時候響起。 窗外被周叔掛的兩個大紅燈籠映得通紅,喜氣洋洋的,俞小滿在一片笑聲中默默地祈禱: 新的一年了,辭舊迎新了,老公,不管有多少困難,你都要堅持,好日子還長著呢!咱們都好好的啊! …… 千裡之外。 褚涵一點都不好,但他一直堅持著。 韓如敬走後沒幾天,檢察院對褚涵提審了。 這個是多部門共同監管的大案子,當地檢察機關被指定負責審理,壓力不是一般的大。 為了能把工作做紮實,檢察院的工作人員做了大量的案頭工作,提審工作的各項準備也是做得很充分。 按慣例,檢察院提審犯罪嫌疑人,都會在看守所進行。可褚涵所在的看守所條件落後,一些辦案時需要的現代化的基本設備,在這裡無法使用。 一番研究過後,檢察院最終決定把對褚涵的第一次提審,安排在地區檢察院進行。 跟前兩次出監室的情況一樣,管教進門叫褚涵出來,他並不知道要乾什麼。不過這次彭老大估計得對,是檢察院要提審他了。 出了監室門,褚涵就見到兩個獄警已經在等在那裡了。 管教跟褚涵說了檢察院提審的事,一邊的獄警命令他靠墻站立。 一通非常嚴格地搜身後,利落地給褚涵戴上了腳鐐和手銬,一臉嚴肅地架著他的胳膊往外走。 不久前還對戴戒具這事充滿屈辱和恐懼的褚涵,如今卻平靜到能往可笑的地方想。 不知為什麼,褚涵就是覺得眼前的架勢就跟要拉出把他斃了一樣。不自覺的,他好像還真的偷笑了一下。 環境改變人,千真萬確。 一行人有些煞有介事地走到前廳,管教拿了一堆的文件,迅速地邊念邊又是確認,又是填寫,又是拽著褚涵的手,簽字、按手印。 一套活兒下來,少說10分鐘。 自從聽到管教說此行是檢察院提審,褚涵心情還挺激動。 在褚涵的認知裡,這應該是個能自辯的機會,所以心裡非常盼著這一天,他希望能把事情解釋清楚。 犯罪嫌疑人,隻要還有嫌疑兩個字,或許就還有希望吧。 褚涵是這麼想的,但現實怎麼可能如願。一進一出的過程,沒他想的那麼簡單。 希望一定有,但它以什麼樣的方式來到你的身邊,就不好說了。 …… 案件定性是大案要案,褚涵自就是要犯。外出的押解等級也是很高的。 管教把需要的文件都弄好之後,都交給了押解褚涵的兩名獄警。獄警架著他出了樓門,褚涵發現不遠處停著的警車旁,還有兩名荷X實X的XX。 如此之大的場麵,褚涵不由得苦笑:自己的待遇還真是不一般啊! 警車拉著警笛,駛出了看守所,快速行駛在路上。 被兩名XX夾在中間,褚涵還是不禁扭頭看向窗外。 灰蒙蒙的天,綠油油的山坡,偶有露出的鬆軟的紅土地,此刻的他心裡又是湧起百樣滋味: 寒冬臘月的家鄉,河還沒開,樹更沒有綠,地也還凍著,硬邦邦的,隻是等到那裡萬物復蘇,花紅柳綠的的時候,他還能看到麼?這片陌生的紅土地,究竟要把他留上多久啊! 從天之驕子到階下囚,沒有過程隻有結果,可就算心有不甘,也必須要接受現實。 努力證明自己,想辦法走出泥沼,是自己如今唯一要走的路。 從看守所到檢察院,大致要走快兩個小時的車程。褚涵的腦子開了一小陣小差後,便集中起來,一直沒閑著。 褚涵在回憶,在復盤。 出現這樣不可逆的大事故,究竟和設備有沒有必然的關係,要用事實來論證。 大量的數據在褚涵的腦子裡過篩子,從開設備安裝,到金鵬去升級安全係統,再到最後自己帶著同事們拆除動力係統,每一步褚涵都能做到心裡有數。 沒問題!怎麼查都沒問題,褚涵就是有這個自信。 警車開進了檢察院。褚涵收了思緒。 兩個多小時沒動地方,下車的時候腰又不行了,褚涵試了幾次都沒法動彈。 XX連拖帶抱地把褚涵帶下車,扶著他慢慢走了幾步後,腰才算有了知覺。 一行人進了大樓審訊區,馬上有工作人員過來。 經過了一次非常嚴格地驗明正身,又是填表、簽字、按手印,褚涵才被帶進了審訊室。 雖然是地區的檢察院,但這裡屬於貧困落後地區,除了硬件設備比較齊全,其它的條件也並不好。 這一天正好寒流來襲,這麼冷的天氣裡,審訊室是南房,大背陰,又沒有取暖設施,房間裡又陰又冷,坐不了多久,就會感到徹骨的寒涼。 褚涵非常慶幸前幾天韓如敬給他送了保暖內衣褲,在這樣的屋子裡,光靠一件羽絨服,他怕是會給凍殘的。 檢察官還沒來,褚涵站在那裡,有些好奇得打量著。 審訊室的構造和他在電視裡看到的大同小異,房間兩邊都有門,卻沒有窗子,和屋外陰沉的天空比起來,這裡明亮異常,幾排日光燈發出的光芒冰冷且刺目。 房間的墻壁都是做了特殊處理的,四周的墻角都掛著工作著的攝像頭。 從褚涵這邊進門後一張特製的椅子對麵,一道鋼管打造的籬笆,隔絕了他和審訊人員。 左顧右盼的時間沒多長,身邊的兩個XX除去了他的手銬腳鐐後,示意他坐進身邊的審訊椅。 審訊椅是金屬的,冷酷且冰涼。當他們把褚涵的雙手雙腳都固定在椅子自帶的鐵環上,然後全副XX地坐在他身邊的時候,褚涵的心無法控製地戰抖起來。 屈辱和恐懼不分先後地湧入大腦,噢,還有不甘和委屈,所有的情緒壓得褚涵喘不過氣來,讓他特別想大聲喊一聲。 可喊什麼呢?喊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可好? 算了,事已至此,就按規矩來吧!忍不了也得忍啊,這是你宿命,你掙脫不了,越掙捆得越緊! 默默地閉上眼睛,褚涵努力安慰自己,調整思緒。 不論如何,到了這裡,總算有了證明自己的機會,有了說話的機會,這就足夠讓人珍惜了,其它的就不要那麼在意了吧。 深呼吸做了一個又一個,對麵的門裡走進一位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和褚涵宣讀了審訊紀律後把一摞子紙隔著柵欄遞過來。 旁邊的XX接過材料,監督褚涵簽字按手印後,又交了回去。 工作人員又走了,房間再一次陷入死寂。 寂靜中,褚涵的腦子卻越來越亂。他開始懷疑自己自證清白的想法了,在這裡找希望的想法是不是過於幼稚了? 時間一分分地流逝,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漫長又沒有頭緒。臨近中午的時候,檢察官和書記員終於進場了。 隔著鐵柵欄與之相對時,極強的求生欲,還是讓褚涵穩住了心神: 不管環境怎麼險惡,用積極的態度對待,即使沒有好的結果,也比坐以待斃要強。 審訊開始了。 這是一場持久戰。 光是核實褚涵的各種個人情況,就用了差不多2個小時。 通過什麼渠道進入的集團,有怎麼到的的公司; 進入公司後,如何從普通工程師晉升為高工、總工,每一個細節都要反復核實好幾遍。 從中午開始,一直到晚上,期間審訊人員換了一次,在XX的押解下,褚涵小便了一次,還給了十分鐘,吃了一份盒飯。 八個小時過去了,審訊還沒有涉及到跟本案有直接關係的問題。 疑罪從無,公檢機關要證明一個人有罪,剝絲抽繭步步深入的同時,也是在和犯罪嫌疑人鬥智鬥勇,讓他們的意誌在不斷的重復中被徹底瓦解。 中場休息半小時,第二個八小時一直持續到清晨。 與案情相關的大量問題鋪麵而來。 設備的研發應用,獲得多項國家專利的過程; 與九局簽訂合同的過程; 安裝過程中如何發現的問題,如何解決的; 最後一次褚涵親自過去,並拆除動力係統的舉動,動機到底是什麼? 說是為了不造成更大的災難,但又如何證明他不是為了掩蓋設備缺陷,逃避責任而毀屍滅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