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跟老侯、宗啟他們吃飯的事也被拿出來說了。 作為總工,親自參與一個設備的安裝本就沒必要,出發前你還出席了他們安排的奢華宴請,其中到底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老侯涉嫌嚴重的經濟犯罪已經被捕,宗啟和趙慶之都是同案犯,此時此刻,你還要繼續隱瞞嗎? 除了趙慶之、老侯和宗啟,審訊中還涉及了很多人,集團的CTO,曾經的搭檔齊總,還有金鵬,都被重點問到。 檢察官們的言辭越發激烈了,百口莫辯的感覺讓褚涵又急又氣。 第二個八小時很快就過去,短暫休息過後,又開始了第三段。 這一次換了三撥人,連續審了十幾個小時。 又急又氣變成了無可奈何,褚涵終於相信真的會有嘴說不清。 當初褚涵決定研發這個設備,來自集團方麵阻力很大。 管理層認為,市場上同類型的產品不少,集團一直經營的德國產品性價比以及市場反響都很好,花力氣上馬同類品種根本沒有必要。 但褚涵很堅持,過分依賴進口產品本就對行業發展不利,隨著數字化、智能化在各個領域的深入,德國設備顯然已經跟不上技術更新的腳步,被淘汰也是早晚的事。 無論到什麼時候,通過自主研發掌握核心技術,才是企業發展的硬道理。 這個想法得到了齊總的支持,在他的幫助下,立項成功了。 項目組成立了,褚涵開始此次網羅人才。 恰好此時,金鵬的父親突然離世。已經離婚沒有家庭負擔的他,辦完喪事沒有急著回美國,打算放下手裡工作陪陪情緒低落的母親。 褚涵知道這個消息後,立刻動了挖他過來參加項目組的心思。 在人工智能應用的領域,金鵬是站在世界研發頂尖位置的。如果能說動了他參加新設備的研發,絕對是如虎添翼了。 單憑兩個人的交情,褚涵有信心讓金鵬幫這個忙,可涉及到讓其加入,褚涵就含糊了。 職場有職場的規則,想挖人才,得拿出相應的條件來。 沒有梧桐樹引不來金鳳凰,像金鵬這樣的人物,沒有與之匹配的硬件,褚涵都覺得難以開口。 集團這些年在引進人才上不吝本錢,公司這邊也有一定的自主權。但他們趕的時間不好,當年引進名額已經滿了,就算找到董事會,弄個破格引進的名額,條件上也很難滿足金鵬的需求。 如果能爭取到金鵬的加盟,絕對可以讓研發的思路上一個臺階。眼看有其它企業向金鵬拋出了橄欖枝,褚涵坐不住了,拉著齊總非讓他幫著自己想辦法,死活得把金鵬這個大寶貝給搶過來。 齊總知道這事的重要性,也很想把這個人才弄到手。但按照集團的規則,這個引進實在不太可能成功。 想要把人搞到手,就得打點擦邊球。說實話,齊總不願意趟這個渾水。 趕巧這個時候集團裡一個跟齊總非常交好的副董事長,外甥女英國留學準備歸國發展,各方麵條件雖與金鵬差距顯著,可也夠得上集團人才引進的門檻。 外甥女是在副董家長大的,跟親閨女一樣。既然回來發展,作為舅舅自然希望給她創造最好的條件了。 隻是自己的身份擺在那裡,很多事做起來容易招人口實。於是他找了自己多年的好友齊總,讓他看看能否從天津公司那邊想想辦法。 齊總自是沒有二話,回來就跟褚涵打個招呼。 褚涵同意,但有個條件,就是得把引進金鵬的事順帶腳也給辦了。 在褚涵的“威逼利誘”下,齊總出頭,在集團CFO、CAO的協助下,擦邊球打得快冒煙了,才算把金鵬招到了公司。 有了金鵬的助力,設備研發後的檔次提高到了國際領先水平。這麼好的結果,當初為了一個人做了那麼多不合規定的事,褚涵就覺得也算是值了。 但不合規矩的事做了就是做了,被人拿出來說也是活該。隻是所有的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自己,該承擔後果的時候,自己也不該拉著別人做墊背的。 褚涵性格談不上清冷,但也絕不熱情,不熟的人大都會給他一個傲氣不好接觸的評價。 其實褚涵是個特別講義氣的人,維護他人犧牲自己的事沒少做過,如今再次麵臨這樣的抉擇了,他還是會堅持自以為對的原則。 既然鐵了心要堅持,那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 又到了休息時間。一份盒飯褚涵吃了不到一半,手抖的連筷子都拿不住,腦子混混沉沉地就想睡覺。 又一輪新的審訊開始了。褚涵頂不住了。 腰疼,頭疼,胃疼。冷汗出了一層又一層,內衣都被打濕了,冰冷黏膩地粘在皮膚上,難受極了。 即便如此,褚涵還是強打精神,保持清醒。他要保證自己能在涉及朋友、同事的問題上,絕不多說一句。 一句話,對自己是減輕壓力,對他人可能就是滅頂之災。此刻褚涵的想法很簡單,很多事就算是雷,他也不能扔,即便最後留在手裡,炸得他粉身碎骨,他也認了。 麵對檢察官的步步緊逼,褚涵下了狠心,如果檢方查出來他在任期間有利用職權違法亂紀,甚至瀆職的行為,認定自己有罪,那他就認了。無論如何他也不會牽扯其他人,尤其是那些給過自己幫助的人。 檢察官們也不是吃素的,各色人等見得多了,褚涵的心思他們當然也看得懂。 既然你想咬緊牙關做對抗,一定要讓人家擠牙膏,那就擠唄,到底誰更有勁兒,試試就知道了! 一場審問,一方想要多掌握證據,一方則在很多事上避重。 兩天兩夜的輪審,褚涵的精神和身體幾近崩潰。 意識已經開始抽離了,幾次不受控製地嘔吐過後,褚涵說話也變得含糊不清了。即便如此,他也堅持沒有攀咬過任何一個人。 大腦越來越沉,身體從各種疼痛到完全麻木,就在褚涵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審訊終於告了一個段落。 看著眼神迷離,神智不很清明的褚涵,檢察官的態度非常嚴厲: “通過這次審訊,我們認為你對於自己的罪行,始終都沒有一個正確的認識,至今還抱著僥幸、甚至是對抗的心理。你要知道,檢方如果沒有確實掌握你的犯罪事實,今天你也就不會坐在這裡了。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在此我奉勸你能迷途知返。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和政府對抗,和法律對抗,在犯罪了路上越走越遠,下場必是極其可悲的!” 一番空洞且冠冕堂皇的話,此刻卻又如此的有力,深深地打在了褚涵的心裡。 自己所處的案子到底“大”在哪兒,“要”在哪兒,他總算是明白了。 近千億的大工程出了事,豈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就能說清楚的!今天的折磨隻是個開端,後麵等著他的,恐怕都是刀山火海吧! 曾經的底氣又少了幾分,惶恐和不安纏繞在褚涵的心頭,久久散不開。 身體是冰涼的,心也是冰涼的。褚涵很想鼓勵鼓勵自己,但混沌的大腦宕機了,不轉了,不知該如何鼓勵,鼓勵什麼。 檢察官們走了,身邊的XX起身打開犯人椅,先把固定在他身上的械具打開,然後把手銬和腳鐐再給他戴上,押他回看守所。 但此時的褚涵已經完全動彈不了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兩個XX半拖半架著,才把他弄到了車上。 來的時候是早晨,回去的時候是兩天後的晚上。 褚涵還是被兩個XX夾在中間坐著,恍恍惚惚。側頭看出去,車窗外漆黑一片,找不到一絲的光亮。 雖然知道韓如敬會為了他的案子盡力而為,但那份控製不住的悲觀,還是揮之不去。 或許真的會被定罪了吧,畢竟有些事褚涵真的是解釋不清。 車子很顛簸,腰疼,胃疼,頭疼。褚涵閉著眼睛,靜靜地體味著所有的疼。 這就是自己的宿命吧,既然根本逃脫不掉,那就忍著吧!管它好運歹運,總會有到頭的那一天吧! 回到看守所,褚涵當夜便發起了高燒,燒到神誌不清,滿嘴燎泡。 快四十度的體溫吃了退燒藥也降不下去,最後被送到衛生室吊了兩天的水,才算緩了點兒精神。 高燒退了,可低燒還是哩哩啦啦地不停。褚涵病病歪歪的,一直拖到了春節才算基本痊愈了。 發燒後的褚涵身體又下了一個臺階。 有韓如敬的托付,所裡在生活上給予了褚涵一定的關照,再加上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差,管教特意和彭老大交待,免了他的坐板,大家勞作的時候,他也可以躺一躺。 提審帶給褚涵巨大的沖擊,以往的樂觀不存在了。他幾乎確認自己的前途不再光明,他的內心是沮喪的。 當然,雖然沮喪,他也沒有完全喪失信心。他相信法律是公平的,如果自己真的違法了,受到處罰也應該。可他也不能坐以待斃啊!